府兵急急地指著洞裏說道。


    尉遲福林愣了一下,隨即揮手,“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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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山之巔,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了。


    身材瘦削的薑竹穿著一身和昨天差不多的灰色粗布衣衫,正蹲在一條清澈的小溪邊洗臉,捧起的溪水從她纖細的手指縫裏落下,在溪水裏濺起一圈圈細小的波紋,隨著水流蕩漾消失不見。


    溪水裏,倒映著小溪旁的各類或高大或矮小的植物,還有薑竹那雙褪去了千金小姐細膩的小手。此刻,她的手因為被老白逼著做各類粗活又沒有條件保養而變得粗糙不堪。


    “天,我這要多久才能恢複到原樣啊?”


    薑竹洗著臉,總覺得手上有刺一樣刮得臉生疼生疼的,待把手伸到眼前細看時,差點沒認出來,這曾是一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手。


    她歎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手,枯黃,褶皺,有的地方甚至有著細細的傷痕,毫不客氣地說,薑府裏的粗使丫鬟的手估計都比她的好看不知多少倍。


    “怎麽了?還是在家裏當你的才女好吧?”


    老白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薑竹的身後,用旱煙袋敲了敲身旁的樹幹,帶著奚落的意味笑話道。


    薑竹沒說話,隻是白了他一眼,心疼地看著自己的手,然後賭氣一般捧了水把臉隨便洗了洗,又仔細地搓洗著自己的手,可是不論她怎麽洗都沒法將看上去又粗又髒的手洗幹淨。


    她站起身,雙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後轉身往他們暫時棲身的山洞走去。


    “誒,咋的生氣啦?小氣吧啦的小丫頭片子!”


    老白追著薑竹的身影進了山洞裏,見薑竹一個人重新又躺迴了她睡的幹草堆上,走到她麵前開始慢騰騰地整理他的旱煙,然後悠悠出口,“整理一下,一刻鍾以後咱們出發!”


    薑竹正獨自為自己的處境懊惱呢,聽見老白的話瞬間從草堆上跳了起來,


    “真的?”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咱們出發要去哪裏?”


    “能去哪裏,當然是送你迴家啊!”


    老白漫不經心地說道,那樣子,就好像是和吃飯差不多簡單的事情一樣。


    “呃...你說的是真話?不是哄我的?”


    薑竹還是不敢相信,她都哀求了這個人許久了他都沒答應,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麽?


    “走不走?”


    老白挑眉。


    “走走走!”


    當然走了,再在這山上待下去的話,她就和府裏那些最下等的粗使老太婆子差不離了。


    她才不要!


    一刻鍾後,薑竹就收拾好了自己簡單的行禮,可是,在走到洞門口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這個我要拿著,”她拿起洞門口的一隻打理幹淨的野兔子,這是今早天剛亮時她從附近的山林裏打來的,她得拿迴去和外祖父炫耀炫耀。


    秦淮一向覺得他這個外孫女啥都好,就是過於嬌弱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如果看到她都可以輕易打到野兔了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麽樣子。


    “還有這個,這個,這個,我也得拿迴去給我外祖父他們嚐嚐。”


    薑竹把洞門口那一串用不知名的藤條串成的蘑菇也提在了手裏,這也是她在山林撿的,可是花了她昨天一整整下午的時間呢,不帶走真的可惜了,好歹也是她的勞動成果嘛,況且她喜歡吃野蘑菇。


    老白就斜斜地倚在洞門口的大石頭上,一隻手輕輕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他的旱煙袋,另一隻手則捋著他為數不多的幾根花白胡須,一臉嫌棄地看著薑竹忙碌。


    “還有這個.....”


    薑竹把洞門口一個用藤條編得無比蹩腳的小籠子提了過來,裏麵裝著一隻“吱吱吱”地亂跳亂叫的小鬆鼠,小小的鬆鼠高高地聳著它的大尾巴,小眼睛裏滿是驚慌失措。


    “這個不行!”


    老白終於忍不住了,他走了過來一把奪走了薑竹手裏的籠子,粗魯地扔在了地上,小鬆鼠嚇得淒厲地尖叫起來。


    “為什麽?你嚇到它了!”


    薑竹不解地對問老白,然後蹲下身把小鬆鼠的籠子輕輕地提了起來,安慰道,“別怕啊,我帶你迴去以後沒人敢欺負你了,別怕了。”


    “嗬嗬,你一隻手提著親自剝了皮的兔子,一隻手提著被關起來的它,還告訴它不要怕?”


    老白嗤笑道,“不怕才怪了!”


    “你!”


    薑竹氣急,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籠子,倒也無話可說。


    她沮喪地把藤條解開,把小鬆鼠放了出來,小鬆鼠看也沒看她一眼,眨眼就消失在樹林中。


    “看,它逃命都來不及呢,你說它怕不怕?”


    老白又補充了一句,薑竹聽罷,垂著腦袋沒有吭聲,默默地提著兔子,然後往一旁的路上走去。


    原本想把那隻可愛的小鬆鼠帶迴家做寵物的,哦豁,泡湯了.....人人


    老白跟在她身後,無聲地笑笑,沒有再說話,時間差不多了,他們也該來了吧?


    兩人沿著溪旁崎嶇的小路往山下走,一個時辰後,薑竹覺得有些累了,她一邊走一邊對身後的老白說道,“這要走多久才能下山啊?”


    身後沒人迴答她。


    於是她又問,“老白,我們要不要歇一歇再走啊?”


    身後還是沒人應聲。


    “老白?”


    累得氣喘籲籲的薑竹把手裏的兔子和包袱放下,轉頭一看,哪裏還有老白的身影?


    “老白?”她朝著周圍的林子大喊,“老白!老人家!”


    “白老頭!”


    林子裏除了她略帶驚慌的聲音外根本就無人應答她。


    “老白,你出來呀!你怎麽可以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


    薑竹是真的被嚇到了,她扔了手裏的東西把手攏成喇叭狀朝著四周大聲喊道。


    她並不熟悉這裏,而且,這裏離外祖父家到底有多遠她也絲毫不清楚,就連是不是在洛州城她也沒法知道,因為,來到這裏以後,除了老白她就沒有見過其他任何一個人。


    “老白,老白.....”


    薑竹無力地坐在地上,她現在又累又渴,更多的是心裏那種莫名的不安,這些天,雖然老白不停地使喚她做這個做那個,竟是些丫鬟婆子們才做的事情,可是她知道,老白對她並沒有惡意。


    先不說老白從那些歹徒手中救了自己,就單憑老白帶著她在這深山中生存了這些天,對她並沒有其他冒犯之處,還教會了她很多生存本領。就算沒有別人,隻有她一個人在這深山裏,不出意外的話她也不會餓死的。


    這些,她也是感激他的,幾天的相處下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情了,這眨眼就不見了人,薑竹心裏也是很擔憂的。


    但是一想到老白高深的功夫,應該是沒危險的吧,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他悄悄地走了。


    至於去了哪裏,薑竹也不知道。


    薑竹靠著一棵大樹坐在地上,雙手抱膝,把頭埋在膝蓋上,緩緩地閉上眼睛,一種莫名的孤獨無助感湧上心頭,突然好想爹爹和娘親,還有福林哥哥.....


    “小竹?小竹,是你嗎?”


    恍惚中,薑竹聽到了尉遲福林的唿喚聲,她閉著眼睛使勁地搖搖頭,這深山老林中,福林哥哥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肯定是她產生幻聽了。


    她扶著樹幹站起身,因為坐得久了,有些頭暈目眩的,差點暈倒,然而背後有一雙大手伸了過來,一下子就摟住了她的腰,緊接著她的雙腳就離了地,伴隨著驚喜的聲音,


    “小竹?真的是你啊!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感謝老天!真的是太好了,蒼天有眼啊!我終於找到我的小竹了.....”


    薑竹睜開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抱著自己轉圈的男子,“福.......福林哥哥?”


    “嗯!”


    尉遲福林笑著狠狠地點頭,眼裏噙著喜悅的淚花。


    “真的是你嗎?原來不是幻覺?”


    薑竹伸手撫摸著尉遲福林疲憊的臉,心疼地說道,“福林哥哥,你.......瘦了。”


    “小竹,你也......”


    尉遲福林想說你也瘦了,可是在看到薑竹的手時嚇了一跳,脫口而出,“小竹,你...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他把薑竹放到地上,抓住她的手細細檢查,然後又看她的身上,這才發現,這哪是他那個嫋嫋婷婷舉手投足間滿是才情的薑府千金?


    粗布衣衫,略顯淩亂的頭發,頭上除了一根桃木簪子別無他物,原本白皙的臉蛋上除了汗水流過的痕跡外還沾了一些灰塵和泥土。


    她原本十指纖纖的玉手此刻不但粗糙,上麵還油膩不堪,散發著一種怪味,那是因為剛才薑竹一直提著那隻剝了皮的兔子的原因。


    見到尉遲福林的樣子,薑竹一下子反應過來,趕緊把手藏進袖裏,背轉身子,低垂著腦袋,“福林哥哥,對不起,我......”


    “小竹?你怎麽了?”


    尉遲福林愣了一下,趕緊抱住薑竹的腰,然後把她的身子扳了過來麵向自己,盯著她垂著的眸子說道,“我不是嫌棄你的意思,我是驚訝你怎麽會搞成現在這樣?是誰?”


    “福林哥哥,你什麽意思?”


    薑竹驚訝地抬頭,不解地看著尉遲福林滿臉的怒氣,沉聲問道。


    “.......”


    尉遲福林沒有說話,隻是瞪著薑竹的臉,腦海裏尋思著怎樣為小竹出這一口氣,該死的劫匪!他一定要找到他們的老巢,把他們給剿滅了...


    “福林哥哥,對不起,讓你失望了!送我下山吧,我累了。”


    薑竹見尉遲福林並不迴答她的話,以為他還在生自己的氣,也賭氣對尉遲福林說道。自己在山上待了這麽久,怎麽可能還是像在府裏那樣一個千金小姐的模樣?能被人從劫匪手中救出沒被殺死餓死都是萬幸了,他還想怎麽樣?


    薑竹說完,轉身就走,一抬頭才發現,距離他們幾丈遠的地方,站著好多人。


    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隻是那領頭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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