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剛過,一場鵝毛大雪夾帶著凜冽刺骨的寒風果然席卷而來。


    沒什麽精神的姐弟三個窩在炕上烤火,地下趴著阿灰和四隻護山犬。


    因為主人的悶悶不樂,對情緒十分敏感的動物也少了往常的機靈,動作間都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四點多鍾,天色已經陰暗的伸手不見五指,雲舒將煤油燈點亮,看著鏡子中自己能演鬼片的臉色,使勁揉了揉。


    “好了,時間到,我們沒有時間再繼續消沉下去,有這功夫,不如想點有用的。比如今天晚上吃什麽?”


    小孩子忘性大,因為哥哥姐姐難得陪著他玩了一下午,小壯拍著小手道:“吃肉!”


    那個“肉”字真是說的清晰又響亮,再陰鬱的心情似乎也在這一瞬間變得開心不少。


    大壯站起身,抖抖手抖抖腳,頗有一種滿血複活的感覺。


    雲舒笑道:“那就聽小壯的,吃肉!”


    就在這時,大門被人敲響!


    姐弟三個對視一眼,這個點,這樣的天氣,誰還來他們家啊?


    雲舒披上兔皮脖子,出了堂屋。


    哪怕她如今有修為在身,堪比鳳初境的修士,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太特麽冷了,現在怕不得有零下四十度吧?


    “誰啊?”雲舒一邊開門,神識也跟著下意識一掃,開門的手就跟著一頓。


    門外頭居然是王春華和王鐵柱。


    “大丫,我是你老姑。”


    雲舒開了門,看著門口處裹得像個球似的、打了個手電的王春華,還有站在不遠處的王鐵柱,一臉平靜的道:“老姑來了,有什麽事嗎?”


    看著沒有一點想請她進入的雲舒,王春華臉上除了尷尬,眼中還帶著明顯的探究和絲絲恐懼。


    但很快她就迴過神來,臉上是止不住的擔憂,“大丫,你爺在你家嗎?他大中午沒吃飯就出門了,如今還沒有迴家。我把整個村都找遍了,也沒找著他,你奶、家裏都急壞了!”


    王春華不知為什麽,在說“你奶”這兩個字時,看著大丫沒有一定感情的眼神,居然忍不住的心虛了一下。


    雲舒暗地裏皺皺眉,這老爺子別不是受的刺激太大,想不開了吧!


    但麵上她卻麵無表情的搖搖頭,“爺上午來過,送了一條肉和一隻雞後就走了,下午沒來過。”


    王春華和王鐵柱都是一臉擔心,看著這樣的雲舒著實有點氣不打一處來。


    有些事,也該適可而止了,這麽鬧,除了讓他們一家子成了村裏的笑柄,對大丫姐弟有什麽好處嘛?


    王春華自從上一次看到雲舒的“紅眼睛”,她就下意識害怕這個自小就不親近的侄女,但顯然,王鐵柱認為自己有資格充當一下長輩。


    “大丫,你那是什麽態度。就算二叔二嬸對不起你們,但你爺可沒沒有一點對不起你們的。如今你爺找不到了,擔心就不說了,你這幅大家都欠你八吊錢似的模樣是幹啥?”


    雲舒看也沒看他,隻當瘋狗在叫一般,對著王春華點點頭,然後“啪”的一聲把門關上。


    然後她聽見王春華不滿的道:“二哥,你衝一個孩子耍什麽能?換我,我比大丫還不客氣,要知道小壯差點死了。你說說你和我二嫂辦的這是什麽事啊?那可是你親侄子。”


    王春華說完甩著袖子走了,王鐵柱被侄女無視,又被妹妹給了一個沒臉,臉色又青又白,也跺著腳走了。


    雲舒在堂屋地上散了散冷氣,遮掩掉臉上的諷刺,進了屋,把棉拖鞋換了。


    “是老姑,爺中午出去,現在還沒迴來,整個村都找遍了,還沒找著呢。你和小壯在家待著,我出去看看。”


    大壯緊抿了抿嘴,沒說話卻點了點頭。


    阿灰也要跟著去,雲舒想了想,就同意了。


    換了小牛皮內墊烏拉草的雪地靴,又披上一件新做的狼皮的大鬥篷,雲舒和阿灰出了門。


    她當然不需要像王春華和王鐵柱那樣漫無目的的瞎找,神識一掃,整個村子三四十戶人家的情景,就盡收眼底。


    沒有,沒有……果然哪家也沒有王大誌的身影。


    而祖宅,王家老太太在屋裏走來走去,一臉擔心,夏招娣抱著自家小閨女正安慰著她。


    王小武坐在炕上啃著紅薯幹,比以前清瘦不少的臉上,已經能看出繼承了他娘的幾分相貌。


    正好王春華和王鐵柱披風帶著雪的進了家門,王老太太迎出去,卻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抹淚,“你這糟老頭子,到底去哪了?你要是出什麽事,我也不活了!”


    女兒、兒子、兒媳婦趕緊連拉帶勸,一時之間,好不熱鬧!


    雲舒看到這,隻感覺實在沒意思,她收迴神識,想到上午之事,望向了西山的西坡半山腰,那是清溪村的墳塋。


    雲舒拍了拍阿灰,“走吧,希望王老同誌不至於這麽脆弱!”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雲舒卻有八成把握,王大誌同誌應該是受了刺激,上墳地去哭兒子去了。


    雲舒全力運轉《養生訣》,體內精元帶給了她無與倫比的速度,連阿灰都被她拋在了後麵,十分鍾,雲舒就看到了一個個被大雪覆蓋的小土丘,這就是清溪村的祖墳。


    據說當初還找了風水先生,特意把村裏的陰宅選在西山西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駕鶴西遊”的緣故。


    為表示對先人的尊敬,雲舒並沒有用神識,快速繞過一個一個墳包和墓碑,就來到王金柱和金順心和葬的墳墓前。


    靠著一塊長長的青石墓碑,果然蜷縮著一個身影,因為天色太暗,加上他渾身上下已經被大雪覆蓋,若不是雲舒眼尖耳利,怕是都不會發現,這其實是一個人。


    雲舒此時,真的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表情來麵對這個敢於自殺卻不敢麵對現實的便宜爺爺。


    好在,她也不用麵對他,因為他已經被凍僵了,連唿吸都若有若無,十分微弱。


    如果雲舒不來,大概不需要多長時間,他的唿吸就會停止。


    雲舒這時,突然想起王家老太太的哭嚎,她說若是自家老頭子出什麽事,她也不活了。


    雲舒發誓,她真的心動了。


    因為血緣關係,她不能對王家二老親自下手,但他們的存在,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大壯,是他的親奶奶刀不見血毀了他娘,是他的親爺爺麵對成了孤兒的孫子孫女,沒有一點作為。


    仇恨能造就一個人,卻也會毀了一個人。


    若是他們就此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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