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沒想到是我吧?”一陣爽朗的聲音響起,堂屋內坐在一張圓桌下首的年輕男子站了起來,往前兩步迎著蕭塵進來。


    堂屋內的圓桌上擺著四菜一湯,很精致,能坐八個人的圓桌旁隻坐著兩個人,沒起身的是一位約莫四十多歲的男子,舉手投足間有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嚴。


    蕭塵看到迎了上來的青年,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鳴笛收了迴去,然後扭頭對門外喊道:“你們轉去吧,沒事,老熟人……”


    然後蕭塵搶先一拜:“見過竇公子!”


    “哎呦呦,這可是立了大功,一己之力殺退數百羌匪的少年英雄,來來來,給你引見一下,這位是武威郡太守,廉叔度,廉大人。”竇憲滿臉春風,不等蕭塵行禮就一把抓住蕭塵的手,拉著蕭塵就往屋內走。


    蕭塵覺得很曖昧很難受,但是竇憲的表情動作都很自然,看不出有一絲的矯揉造作,一切都那麽順其自然。


    蕭塵有些尷尬,想抽迴手又怕駁了竇憲的麵子,不抽吧又覺得很變態,一時間有些手無舉措。


    武威郡太守廉範看到蕭塵如此慌張的樣子,以為是怕他,於是麵露一絲失望,總覺得竇憲之前吹的蕭塵太過了,連這點場麵都禁受不起,能成何大事。


    “還不見過太守大人?”竇憲那蕭塵推了一把,然後自己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草民見過太守大人。”蕭塵猝不及防的被推了一下,趕緊刹車站立,對廉範行禮。


    “嗯,坐!”廉範雖然有幾分不喜,但是竇憲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倒不是因為廉範願意和這個死囚同一桌吃飯想而是因為這個位置本來是竇憲給蕭塵準備的。


    蕭塵也不客氣,一屁股就坐了上去,雖然欠著坐,但也沒有扭扭捏捏故作姿態,這讓本來瞅不上蕭塵的廉範眼睛一亮。


    “本官聽竇公子說你會算命,也會改命,可是真的?”廉範沒等想到蕭塵坐穩,突然問道。


    “哈哈,哪有的事,那是竇公子看得起我……”蕭塵苦笑,心想著再傳下去自己就成神棍了。


    “那你給我算算?”廉範雙目炯炯有神,盯著蕭塵的眼神問道,似乎想要洞穿蕭塵的心底。


    “這……”蕭塵本想拒絕,但是看到竇憲給他擠眼色,蕭塵苦笑一聲,又有些不好意思,麵露難色。


    “怎麽,本官一身正氣,你算不了?”廉範對自己頗為自信,他出身大家族,祖上為廉頗,其祖父其父親都擔任過西漢和新朝大官。


    所以自幼出身官宦家庭的範廉,從小就自帶這一身官氣,加上本是大家族,也不屑於與民爭利,所以在他的治下,平民百姓的日子倒是過的不錯。


    “咳咳……不是,隻是算命不收命金則等於白送人一條命,對來算命者不利,對泄露天機者亦不利,所以,嘿嘿……”蕭塵表情突然便的賤兮兮的,就在那裏傻笑。


    “哦,不就是要錢財麽,給我算命,公子想要多少?”廉範微微皺眉,但很快釋然。


    “這個……就行!”蕭塵怯生生的伸出一根指頭。


    “一根金條?”廉範眸子一縮,心到這年輕人真黑,把自己真當二百五了。


    “不不不……一片為民謀利的誠心!”蕭塵搖搖頭,淡淡的說道。


    “廉太守上馬能提劍平天下,下馬能執筆安天下,先前太守大人在邊郡擔任雲中太守的時候,保家安民,以少勝多,戰功赫赫,現在在這武威郡身居高位卻能心係黎民百姓,不與民爭利,是我敬仰之人,請受我一拜!”


    言罷,蕭塵一臉肅穆,起身畢恭畢敬的給廉範行了個大禮。


    廉範被蕭塵突如其來的馬屁拍懵了,他還沒迴過神,就聽見旁邊一陣咳嗽。


    “咳咳咳……”一旁的竇憲表情有些尷尬,他的臉紅了一下,深吸幾口氣後又恢複正常,蕭塵的話讓他覺得蕭塵另有所指,比如他吞了蕭塵老丈人一家的幾畝良田。


    竇憲撫著胸口,放下酒杯掩飾道,“咦,這酒今天怎麽這麽辣!”


    “蕭公子客氣了,客氣了,這是我輩該做的事……”廉範再不屑,麵對如此吹捧自己的人也不得不擠出一張笑臉,起身迴禮。


    史書上廉範是一個孝父尊師、不媚龍顏、退敵千裏、造福萬民,被百姓認可的太守,為人行俠仗義,知恩必報,在史冊上留名,豈能是碌碌無為之輩。


    隻可惜後來因為與竇憲走的太近,受到牽連,被罷官迴家之後,鬱鬱致死。


    這樣能為民謀利的人,蕭塵自然敬仰,蕭塵當然不能當著竇憲的麵勸廉範疏遠竇憲,所以隻能旁敲側擊的說道:“廉大人行俠仗義,不畏強權,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是好事,但以後也會壞在這事上。”


    “哦,蕭公子此話怎麽說?”廉範此時看蕭塵的眼神都變了,沒了剛才的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震驚。


    要知道蕭塵遠在右扶風,一介平頭百姓,居然知道他剛發生不久的事情,因為上半年他大破匈奴之後,不久前才剛剛被調任武威郡當太守,而半年前這位蕭塵應該還在平陵縣官寺地牢裏,沒想到他對自己的事了解的這麽清除。


    “哎……慢著!如果沒算錯的話,取得雲中大捷的時候,你已經在地牢裏,這事你怎麽知道的?”廉範本來準備洗耳恭聽,突然想到什麽,阻止蕭塵張嘴,頗為驚訝的看著他,然後扭頭盯向竇憲,狐疑的的看著竇憲。


    “太守大人看我做甚,喊他來的人可是你的人,我這幾日一直在你身邊,所以我也很詫異他怎麽知道的?”竇憲一攤手,表示很無辜。


    “嘶……”蕭塵心中暗道大意了,心道又得費一凡口舌解釋了,不禁悔恨不已,趕緊支開話題,將所有人的思緒拉迴:“咳咳咳……剛我說道太守大人會因為俠義二字受累,那是因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個水便是……”


    說罷蕭塵噤聲,用手指著屋頂。


    “天子?”廉範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嗯,對於臣子來說,這天子便是水,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沒有中間選項,臣子替君王守天下,那是臣子本分,臣子的本分還有一條,那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臣子與其他臣子保持足夠的距離,免得讓君王感到不安……”


    “所以太守大人若上能讓君王舒心,下能讓百姓安心,太守大人將來必然能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有些人逐利,有些人為名,比如廉範出生門閥世家,自然不缺財,所以他謀官名重於利,否則他不會散盡積攢的田地和財物。


    果然蕭塵話音剛落,廉範眸子一亮,對蕭塵拱拱手,“哈哈……這不正是我現在做的麽,青史留名不敢想,不敢想,哈哈……青史留名也不錯。”


    蕭塵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竇憲,覺得自己說的太露骨了,於是趕緊閉口不談,再說下去以竇憲的聰慧應該清楚蕭塵話裏有話了。


    還好此時的竇憲隻是一介草民,蕭塵隻是讓廉範與臣子之間保持距離,這竇憲一時半會還想不到蕭塵所指之人是他。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不是荀子說的麽,他的意思可不是君王是水。”竇憲睜眼說道。


    “對於君王來說,那百姓自然是水,君王是船,但是對於臣子來說,九五至尊何嚐不能讓臣子如舟一般,載負皆由君王決定?”蕭塵思索一番解釋道:“立場不同,觀點不同,得辯證的看。”


    “辯證的看?有意思……”竇憲微微眯眼,又打量了蕭塵一遍,這哪像個十六歲的愣頭青,他越看越喜歡。


    “哈哈,這都蕭公子果然有意思。”廉範頷首微笑,想到自己可能會流芳百世,越想越開心,此時哪還會看蕭塵不順眼,“快坐下,吃飯,吃飯……”


    “那你給你自己再算一卦,你那個轟天雷給你會帶來什麽?”竇憲突然畫風一轉,饒有興趣的看著蕭塵。


    “算命這事一年不過三,否則折壽……那讓我猜猜。”蕭塵怕竇憲讓他再給其他人算命,趕緊說道。


    “怕是沒了下文?”蕭塵試探的問道,因為如果真的朝廷有詔令召他迴去,怕來接他的不止是一個人兩匹馬,也不會是太守府的人,而是朝廷的人帶著詔書來。


    蕭塵覺得轟天雷的事可能被當今太尉趙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了音訊,畢竟自己殺了人家的小兒子,當時為了急著救人,處理屍體也很匆忙,難免留下什麽蛛絲馬跡,所以蕭塵有些心虛的看向了竇憲,想從他的表情裏找到答案。


    但是蕭塵很快失望了,他從竇憲的臉上沒有看到一絲的信息,蕭塵心底不得不對竇憲這個年僅二十二歲的青年另眼相看,難怪竇家會再次崛起,這個竇憲真的深不可測。


    這條大腿暫時可以抱一抱?


    蕭塵沉默了,表情有些僵硬。


    “哈哈……蕭公子不虧是蕭相國之後,你看吧!”竇憲突然哈哈大笑,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甩給蕭塵。


    錦囊表麵寫著“憲公子親啟”,裏麵似乎是一份折疊的綢緞。


    “這是不久前我從京師得到的消息,關於你的,你看看!”竇憲輕描淡寫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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