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晚上,狹長的峽穀中,一輛馬車,確切的說是一輛驢車慢悠悠的走在路上,蕭炎和羅小成蜷縮著擠成一團並排坐在驢車前麵,他們倆身上緊緊的裹著蕭炎充當降落傘的篷布,即便如此還是有些難熬。


    亥時的秋風已經有七八分的寒冷,讓蕭炎和羅小成無比的懷念竇憲贈予的皮大衣,蕭炎的皮大衣被滇獨據為己有,羅小成的皮襖更可惜,被做成了繩子,再也沒有了。


    “老五,你得賠我一件皮襖,款式和我原來那一件要一模一樣……”羅小成瑟瑟發抖的說道。


    蕭炎沒有迴答,倒是前麵的毛驢好像聽懂羅小成的聲音,隻見它迴頭看了一眼,咧嘴打了個噗兒,似乎在嘲笑它拉著的倆家夥。


    這倆家夥也不害臊,簡直就是變態,居然讓它拉著走了一天一夜的路,牲口都不是這麽使喚的。


    那隻毛驢在寒風中似乎不覺冷,比常人稍快的速度不急不慢的走著,怎麽催促都不提速,就是按著自己的步伐,扭著屁股緩緩向前。


    “呶,前麵不就是有現成的麽?”蕭炎突然努著嘴指了一下前麵不急不慢走著的毛驢。


    “它沒了咱們怎麽辦?”羅小成翻翻白眼,把那篷布往緊裹了裹。


    “什麽怎麽辦,它這個速度比咱能快多少,咱跑著還能熱身,但是在這馬……驢車上卻凍成狗了,也沒追上他們。”蕭炎伸腳踹了一下前麵那個一搖一晃撅的的老高還有些傲嬌的驢屁股,說道。


    “要它何用,還不如宰了做成襖子!”蕭炎有些無奈的說道,那個神秘的蓑衣男子做事不靠譜,明明是驢車非要說是馬車,而且沒有車棚,就倆輪子加一木板,異常簡陋。


    最主要的是還沒有鞭子,所以蕭炎他們隻能用嘴吼的方式趕車。


    因為這隻倔毛驢隻要被踢就幹脆不走了,非得給它撓撓癢跟哄大爺一般哄高興了才會走。


    “完了,你又踢它了!”羅小成臉色一變,瞪著蕭炎,意思很明確,就是誰踢的誰哄。


    可誰想這一迴這倔毛驢出奇的順,它居然開始撒丫子跑起來了,還時不時的迴頭看著蕭炎和羅小成,沒了剛才嘲笑的樣子了,好似很驚恐。


    速度上去了,風也大了,吹的蕭炎和羅小成不禁又往緊裹了裹,他們倆沒想到這迴這毛驢這麽聽話,早知道就早點亮出漢刀了。


    “籲……”風太大了,蕭炎上下牙打著架,想讓毛驢停下來歇會,可是毛驢跑的更快了。


    “不殺你,不殺你,快停下來,還指望你拉車呢!”羅小成似乎明白了毛驢想著什麽,雙手緊抓著驢車的邊沿大聲吼道。


    毛驢似乎聽懂了,於是減慢速度停了下來,還警惕的迴頭多看了幾眼,生怕蕭炎他們說話不算數,拔出漢刀。


    “這毛驢都比那個沈子騰強!”蕭炎哆哆嗦嗦的說了第一句。


    “沒想到你們哥倆能交流,早知道就直接說人話了……”這是蕭炎的第二句,換來的自然是羅小成的白眼。


    蕭炎心裏窩著火,因為不急不慢的追了一天,大白天滿路過村鎮裏麵大街小巷都是他和羅小成的畫像,雖然和本尊差了十萬八千裏,靠那個想抓住真人純粹靠信仰,但是終究不安全,畢竟他和羅小成兩個外地人在這個交通不方便的時代很明顯,就連村口大媽都知道他們是外鄉人。


    所以他們白天走走停停,能繞就繞,想著晚上連夜趕路,卻忽略了天氣的威力,也苦了這頭小毛驢。


    他們不知道自從來自右扶風的快馬被暗哨幹掉之後,迷莽便下令加快了行軍速度,之前平日裏一般走六十裏路,現在一天走八十到九十裏路。


    按原來計劃押送隊伍本來該在後世的秦安縣所在地紮營,但是由於加快了速度,他們已經抵達位於秦安縣西北三十裏的顯親侯國,而蕭炎和羅小成此時距離顯親侯國還要二十餘裏路。


    顯親侯國,建武八年(公元32年),光武帝劉秀西征割據天水一帶的隗囂,竇友隨從其兄、河西五郡大將軍竇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虜、小月氏等步騎數萬與劉秀會師高平(今寧夏固原),隗囂大敗。因竇氏兄弟有功於朝廷,劉秀便封竇友為顯親侯。顯親從成紀縣東南析置而出,是東漢政府在天水境內設置的第一個侯國。


    中元元年(公元59年),竇友之子竇固襲封顯親侯,邑其地未變。


    竇氏一族與羌族愛恨交織數十年,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對於羌族來說,有時候竇氏一族的話比朝廷的詔令都管用。


    就在毛驢因為恐懼撒腿跑的時候,顯親侯國候府內燈火通明,顯親侯竇固正出征西域,所以竇固之子竇彪替父招待客人,除了主人竇彪之外,還有侯相作陪,招待以軍侯迷茫為首的押送隊伍隊率以上的軍官。


    顯親侯府家丞和庶子則忙前忙後指揮著殺豬宰羊招待龐大的押送隊伍,整個顯親侯府全員出動,府上熱火朝天,一派節日氣象。


    按後世,該到中秋節了……


    這是竇固以前特地吩咐的,竇固從軍數十載,深知遠在邊關的將士有多苦,哪怕是充軍的犯人,在邊疆沒有區別,都是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生死兄弟。


    自從踏出故鄉那一刻,故鄉對於這些充軍的死囚們來說,隻存在於夢裏。


    所以隻要路過顯親侯國的軍隊或者充軍囚犯,顯親侯國將毫不吝嗇,盡其所能讓他們吃一頓飽飯,因為吃過這一頓之後也許再也沒有機會吃到這樣的飯了。


    托竇老爺子的福,所有的兵士甚至死囚們的夥食在今晚也都得到了改善,牛羊肉管夠,甚至還可以喝酒,這都是軍侯迷茫看在顯親侯竇固之子竇彪的麵子上特許的,一時間上到軍侯迷茫下到死囚犯們,大家夥其樂融融。


    但是總有人不是那麽合群,普通兵士裏有一人心神不寧,他食不下咽,滿眼擔憂的看著營地出入口。


    他就是號吾,因為他今天沒能跟隨在沈子騰左右,他怕他不在了有人點醒沈子騰。


    正因為竇氏一族和他們很熟悉,所以他不敢露頭,雖然上一次見竇固的時候他還是個六歲的小毛孩子,但是號吾不敢冒這個險,萬一竇家有老人認出他,那他所有的計劃就功虧一簣。


    那是在永平元年竇固任中郎將以監軍的身份擊敗他爺爺滇吾,號吾曾被竇固活捉,後來因為他爺爺降漢,所以才被朝廷釋放。


    在被關押期間他作為滇吾的兒子飽受折磨,所以獲得生機後的他對漢朝恨之入骨,發誓有一天要親手攻入漢朝首都洛陽,所以他敢孤身一人深入司隸地區改頭換麵加入漢軍,好知己知彼。


    但是入營沒多久,和他有同樣想法的二哥建迷派來勘察路線的表哥滇獨被抓,號吾不得不改變計劃,因為他從小都在他二哥建迷的保護下長大,更因為他二哥和他一樣不願意降漢,和少部分不願降漢的同胞落草為寇,滇獨是他二哥建迷的左膀右臂,所以他不得不救。


    隻是救一個滇獨對號吾來說太過簡單,所以號吾打著滇吾四公子的旗號打算從漢軍中硬生生拉出一支屬於自己的隊伍來,恰好遇到屢次軍功被搶,對漢軍極度不滿的軍侯迷茫,當即與號吾一拍即合。


    按現在的速度抵達原計劃接應的地點,距離顯親侯國大概還要三四天的樣子,這期間千萬不能出了差錯。


    這兩天號吾與沈子騰寸步不離,暗中監視著沈子騰的一舉一動,同時防備著趙磊與沈子騰有什麽交集,今晚卻因為竇彪宴請軍官,讓沈子騰脫離了號吾的視線,所以號吾很擔心。


    目前號吾在死囚裏麵拱火拱的已經差不多了,囚犯中羌漢衝突不斷,雖然羌人隻是少數,不到五分之一,但是他們抱成一團,無人敢惹。


    雙方起了衝突一般各地囚犯都難以招架,沒了蕭炎一般的人物站出來,其他囚犯都是一盤散沙,全靠著軍士彈壓。


    至於朱永芳和唐大幾人是有心無力,他們前一晚上被雨淋還受到鞭打,到現在長時間走路都難,更別說為眾人出頭了。


    這在無形中也影響了軍士,隱隱約約之間,士卒裏麵的羌漢士兵也開始對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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