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華憐總覺得有人在小院子外的竹林裏窺探著自己。待眾人歇下,華憐控風輕盈的落到竹林外。


    是魏王,宇文樓。


    “你找我?”華憐開門見山,“今天我看到山下來找你的人居然是錦衣衛,堂堂魏王,皇帝的親侄子,怎麽會被皇宮裏的錦衣衛追捕?”


    宇文樓不答,隻是看著她。


    月光融融匯在她身後,似是踏月而來。


    他歎了一口,緩緩道“我八歲那年,父親和叔父一同離開北苑進京麵聖。三個月後,卻隻有叔父一人迴來了,他說迴來的路上遭遇流寇,父親重傷身亡,他隻帶迴了我父親的屍身。後來我叔父承襲了我父親定國公的爵位,一直到現在奪了你鳳氏的江山,成了天下的霸主!”


    夜色中,他黑色的瞳孔中泛著點點金光,像是黑夜中蓄勢待發野獸的眼睛。


    “所以你是懷疑宇文檮殺了你父親?”


    “現在已經不是懷疑了。當年殤帝派人密查了此事,卷宗封存在內宮,如今已經被我拿到手,我連命都是你救得,對你無需隱瞞。”


    宇文樓從胸口掏出一紙卷宗,明黃色的封紙泡了水,略有些發白。


    “你不想看看嗎?”


    “不。”華憐搖搖頭,“這是你們宇文家的家事。”


    宇文樓沒有說話,眼神透亮,自從見到華憐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是不一樣的。


    “今晚是中秋,皇帝要宴請群臣,我若今晚不現身,皇帝必定會懷疑我。”


    從此處到皇宮要兩三個時辰,宇文樓當時是跳進護城河裏順著水流到永泰寺下的,如今迴去,僅憑人力肯定是來不及的。


    “我送你迴去。”話音落,疾風起。


    華憐抓住宇文樓的手臂,帶著他禦風而起,離地麵越來越遠。風從指間趟過,從發絲間吹過,她的衣裙在空中翻騰如蓮花。


    地麵上亮著星星點點的燈光,凡人在他們的腳下顯得渺小如螻蟻。


    “鳳氏的人都會控風嗎?”


    “如果當初他們會,就不會被困在臨仙台等著被活活燒死了。”


    “你的眼睛,什麽時候好的?”


    “沒有全好,看人依舊有些模糊。”


    “皇後給你下的藥?”


    華憐沉默了,宇文樓抿緊嘴唇,沒有說話。


    說話間,他們已經落在了魏王府的後院,悄無聲息地沒有驚動任何人。


    宇文樓先落地,迴頭看向華憐時,便發覺有些不對,她的臉色,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白日裏為了救自己,本來就失血過多,加上超過身體負荷的使用了控風術,體內這些日子積攢的力量一下子被用光,華憐一下子受不住了。


    一把抱起華憐往自己的臥室走去,在內室急得團團轉的陳鬆一見到王爺迴來了,大喜過望,完全沒有注意王爺懷裏抱著個女人。


    “去,把那支兩廣總督送的那支百年老山參給我熬了。”


    “哎?”陳鬆一下子愣住了。


    “杵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


    “是是!”


    華憐今日法術用的有些多,一時間覺得有些困倦:“你不是還要進宮嗎?快去吧,別前功盡棄了。”


    “好,我這就去。”宇文樓也知道時間再拖下去,檮帝必會對他起疑心,吩咐陳鬆守在屋子外,一步不得離開。


    今日中秋,檮帝作為天子不僅要祭月,而且設宴禦花園宴請百官。


    魏王宇文樓一身朱紅色金線繡的蟒袍頭戴金冠,站在祭壇下首,麵色如水,沉默不語。


    祭祀結束了之後,便是賞月宴,常音皇後這次賞月宴做的十分用心,宴桌周圍擺滿了鮮花和時令水果,周遭更是立著數宮燈,精巧異常。


    席間有舞姬獻舞,梳著飛天髻,身披鵝黃色長紗,腰肢纖細,舞作嫦娥妝。


    宇文樓獨自飲酒,想起那天在宮中長街上預見華憐,她也穿了一身鵝黃色紗裙,有風,有杏花落在她身上。


    席間,宇文檮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宇文樓知道叔父是懷疑自己昨夜入宮盜了密卷,不過他身上的傷已經被華憐治好。


    他起身,舉起一杯酒:“侄兒祝陛下萬壽無疆,願這朗朗月光所照之處,皆為我大鄴國土!”


    宇文檮見他行走自如,麵色如常,自然打消了疑問,加上這番話正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頓時龍心大悅!


    一場宮宴下來,賓主盡歡,宇文樓心裏記掛著華憐,沒有多做停留,疾步出了宮門。


    待他迴到院落內,見華憐氣息平穩的躺在榻上,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月光從窗外融融滲進她的身體裏,長發如墨潑灑在枕間。


    也許是飲了酒,宇文樓竟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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