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道狹長且極矮,以男人的修長體格而言,使他不得不匍匐前進,同時他還觀察到壁上的開鑿痕跡不像是利器所至,像是由某種擁有利爪的動物開鑿出來的。


    初行約下五十步,接往右約九十步,再往上約五十步。


    男人心中平靜默算著,他以自身匍匐手肘到腳尖的距離估為一步,以此來推算這條黝黑的地道大概長度以及大致通向哪裏,而男人很快也得到了結論。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是這座碧落地牢的某間牢房。


    男人抬眸看著頭頂黑色方磚,他沒有任何猶豫推開這塊黑色方磚,並且沒有打算有所防備的,從地道裏爬了出來。


    “這是雲蟠園的最後一棑蟠桃樹株所結的蟠桃,十年一開花,百年一結果,可延年益壽,也能驅散頑疾痛症。”


    還沒等男人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就聽到極為諂媚的聲音在他不遠處響起,而他出來的麵前上擺著一個精致瓷盤。


    瓷盤上擺著一隻色澤紅潤,散發著陣陣果香的蟠桃。


    男人看向聲音的來源處,是一個老人。


    老人相貌看起來很儒雅,臉上的皺紋並不多,嘴唇上方留著黑色翹起的八字胡,而嘴唇下方留著柔順光亮的山羊胡,一看就是經常打理胡須。


    比起老人的臉龐而言,讓男人更加詫異的是他的衣服。


    老人穿著一身精美絲綢質地的深黃色寬袖長袍,以金玉腰帶而束,凡衣領袖口更是以金線紋繡邊角。


    這完全不是一個囚犯應有的著裝。


    “您交代我的事情原本已經是辦得差不多......”


    老人雙手攏於袖中,對著男人微微低頭輕聲說道。


    男人側眸打量了一下這裏的環境,直到他看到那扇黑色牢門時,他才敢確定這是一間牢房,而不是某位豪紳世族的房間。


    “你是六十一號。”


    男人緩緩對著老人說道。


    “您......可以叫我六十一號,也可以與之前一樣稱唿我的名字,段令啟。”


    自稱段令啟的老人眼眸輕抬,明亮的眼眸透露出一絲疑惑望向麵前的男人,當他看到男人那雙漆黑且平靜的眼眸時,又快速低下頭說道。


    “那麽你稱唿我什麽。”


    男人平靜看著老人說道,即便他所提出的都是問題,可是他的語氣沒有半點提問的態度,更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尊上?”


    段令啟不太明白男人這句話的含義,他內心揣測片刻後,抬眸小心瞥了一眼男人神色,猶豫了一會問道。


    “不是敬稱,而是我的名字。”


    男人平靜的說道。


    “您的名字......”


    段令啟臉色疑惑之色更甚,他從未聽過男人告訴過關於自己的名字,所以段令啟自然不知麵前男人的姓名,難不成這是一場試煉不成?


    段令啟一想到這裏內心忐忑不安,看來還是那件事沒辦好惹得這位大人生氣了。


    幸好段令啟從來也不是什麽安分守己之輩,從那封書信之中,段令啟‘不慎’打開了信封封口,查看了書信的內容,看到了落款署名。


    蘇元白。


    “蘇元白......”


    段令啟一字一句的說道,同時他也在觀察著男人的臉色,隨時準備改變話頭。


    “我的名字是蘇元白?”


    男人微微疑惑反問道,他的語氣難得出現了波動,不再是那種平靜類似命令的語氣。


    “您的名字自然願意是什麽,便是什麽。隻要您願意,蘇元白可以是您,那無上至尊至高至真的神皇也可以是您。”


    段令啟不敢篤定這個名字是否是麵前男子的名字,於是他有些模棱兩可並且恭維諂媚的說道。


    他不介意對麵前的男人多說幾句好話,誰讓他的小命一直都把握在這個家夥的手上呢!


    男人對於段令啟的恭維諂媚並不感興趣,但其實在這個世間上無論是誰聽到那句無上至尊至高至真的神皇都會心顫幾分。


    那心顫可以是恐懼,也可以是害怕,更加可以是敬畏與推崇。


    隻不過這個男人或許是因為失去記憶的緣故,他臉色依舊平靜且帶著一絲困惑,思考著蘇元白這個名字究竟屬不屬於自己。


    但目前來看,男人沒有選擇,他也需要一個名字。


    於是。


    他就是蘇元白。


    “那麽我交代給你什麽事情。”


    令段令啟覺得可惜的是,這場試煉看起來還遠遠沒有結束,麵前的男人又再度看向自己,平靜的語氣仿佛遠處響起的喪鍾,每敲響一下讓段令啟離死亡又更近一步。


    “您交代給我的事情是將一封繡有天香的書信送往夷夢山,交給在夷夢山遇到的第一個人手上。”


    段令啟略微斟酌了一下,對著男人緩緩恭敬說道。


    “書信的內容是什麽?”


    自認為蘇元白的男人下意識問道,不過他很快意識到一位信使應該不會偷看書信的內容,正當他準備再換個問題的時候,忽然瞥見麵前的老人額頭汗水淌落。


    汗水淌落的程度稱之為下了一場小雨也不為過。


    “您的本領果然如浩瀚滄海一樣廣袤且深不見底,那封書信並不是我私自打開偷看,而是因為在寧安府齊越縣的一條溪流邊上遇到一個瘋瘋癲癲的小乞丐。


    他將這封書信從我手上哄騙過去,我急於爭奪的時候,便偶爾瞥見了掉落書信紙張的內容,完全是無心之過!”


    段令啟先是繼續諂媚恭維,隨後將自己撇開責任,最後聲音斬釘截鐵的說道。


    蘇元白沉默看向這個老人,他並不在意老人看沒看書信的內容,畢竟他現在都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讓這個老人替自己送信。


    蘇元白沉默,段令啟自然也不敢再繼續多說,誰知道自己剛才那些話究竟有沒有讓男人相信呢?


    不過段令啟也沒有全編謊話,他的確在行至寧安府齊越縣的時候碰見了一個瘋瘋癲癲的小乞丐,而這個小乞丐確實也將他手上的書信哄騙拿走了。


    但書信的內容,是他離開這座小島上,登上陸地第一時間就拆開信封看了書信內容。


    畢竟這封信誰知道會不會是一封送死信呢?


    “為了完成您交代的事情,再加上恰好我記得書信的內容。所以即便沒有那封書信,我還是趕到了夷夢山。


    可是即便我將夷夢山繞了一圈,無論是山頂山背以及洞窟,都沒有見到半個人影。


    當然我並不是質疑您,隻是擔心您是不是在狴震獄待的時日有些長久,又或許大陸上的地名經過朝代更迭與歲月流逝起了變化,導致我去錯了地方。”


    段令啟還是率先打破了沉默,臨時找到一個重要話題,他生怕男人主動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會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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