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悄悄緊緊攥住他的手指,將自己小手指與他的勾在一塊,堅定出聲。


    “哈哈哈,好!朕的老五也定了,朕心甚慰!諸位愛卿,來共飲一杯!”


    在場群臣都順著帝王,笑嗬嗬舉起杯,恭喜之聲一時不絕於耳。


    觥籌交錯間,虞七隔著晃動的衣袖滿目羞赧地偷偷看他。


    實在不敢相信,這般俊美無雙的人竟然在今日與她定了親。等她及笄,他們也許會很快成親,也許他愛她沒有那麽深,但他們會很快有一個小娃娃,是男是女都好,但她總會為他生一個男孩繼承家業。他教孩子們在廣袤的草原上騎馬,她教孩子們念書算賬,待他完成心中所願之後,他們會一起迴到大漠去看一看,迎著黃沙盡頭落日圓,在沙地裏投下長長的身影……


    這樣的日子,是她想要的。


    更重要的是,身旁那人非他不可。


    啊啊啊,虞七,你在想什麽呢。


    她甩掉腦海中遙遠的臆想,整個人如同壁畫上飛升攀援九萬裏的仙子般,踩在腳下的雲軟綿綿的。


    第五胤眼神似有若無地往最末尾的桌角掃去,諸位大人們寬大的袖擺遮住了桌角那人的臉,隻一雙慘淡灰暗到星光盡失的眼眸呆呆愣愣,失魂落魄。


    濁酒一杯接一杯。


    欲醉難醉。


    三皇子和珍貴妃相視一笑,也遙遙對酌一杯。


    一場宴席下來,虞七被不知多少人借著恭喜的名頭灌了幾盅酒下肚,小臉紅撲撲的,像是貪杯的小貂。


    直到見她似乎真的酒量已達上限,第五胤才收起事不關己隔岸觀火的愜意心態,替她拒了諸位大人的祝酒。


    堂堂胤王維護自己的未婚王妃自然沒錯,況且這位爺臉一板下來誰還敢不長眼睛地強勸,嗬嗬地互相搭著梯子下了。


    “咕嚕咕嚕……”


    “你在說些什麽?”第五胤頗為嫌棄地提溜著她的衣肩,掩著口鼻將她提遠一些。


    “肚子漲,我想去如廁。”虞七嬌憨地閉著眼,擰眉捂腹,腦袋對著空氣蹭蹭。


    “真是麻煩。你們倆過來跟著胤王妃,仔細別讓她摔了。”


    “是。”


    目送著,虞七虛浮著腳步,卻刻意將身板繃得筆直像模像樣地離開,第五胤收迴目光無奈地笑笑。


    被外間的夜風一吹,腦子裏啃噬思考的蟲子消散了不少,整個人變得稍許清明。


    虞七晶亮著眼,邁著嬌憨的腳步往茅房走去,兩個小丫鬟擔心地護在她左右,生怕她跌了倒了迴去挨罰。


    這位可是未來堂堂胤王妃啊!


    想到這兒,連兩位身份卑微的小丫鬟都不免咽下心底的豔羨。


    一路上遇到不少大人和仆役,盡皆恭恭敬敬離她一丈行禮:“虞侍讀。”


    虞七腳步未停,她現在可是個醉漢。直到遇到一個下等護衛,看身上的裝束是隨聖駕而來的,不過身份低微,隻能做些巡邏的差事。


    他手心藏著幾隻幽藍色的蝴蝶,不知為何一靠近虞七便如同瘋了一般齊齊都朝她飛來,圍著她四處上下撲扇翅膀。


    誰知那護衛比她還驚訝:“那東西在你身上……?!”


    說完趁著醉漢神誌不清,反應慢半拍。護衛已然出手將兩位小丫鬟擊昏在地,捂住虞七的嘴:“既然如此,那你便跟我走一趟罷!”


    一股困意襲來,虞七本來還激烈掙紮的身子慢慢軟下來,被人扛在肩上,眼睛緩緩閉上:“唔唔唔……唔唔……唔……”


    臨睡前,她腦海中閃過的最後一道意識是:


    蝴蝶有問題!


    宴席之上,離開的未來胤王妃遲遲未曾歸來,第五胤擰著眉,周身散發的氛圍將旁人拒之千裏,不敢上前。眾人內心腹誹,果然離開了心上人胤王還是那個油鹽不進,我行我素的胤王!


    他有些坐不住,起身往外,方才行至門前,便見引人去茅房的兩個小丫鬟慌慌張張哭哭啼啼地撲跪在腳邊:“王爺王爺,虞侍讀不見了!”


    “說清楚!”


    “我們走在路上被一個藏著幾隻蝴蝶的侍衛打暈過去,等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虞侍讀不見了,但地上還有她掉落的金墜子!”


    “在哪兒!快帶我去!”焦急搶道的不是第五胤,而是突然衝上來一身酒氣的柳天寧。恃酒無禮,雙目通紅。幾乎是吼出來的柳天寧,還從來沒見過他這般模樣。


    第五胤深深看他一眼,腳下生風往後院趕去。


    “容庇,把申酉全部派出去給我查!”


    迷迷糊糊睜開眼——


    胃裏一陣翻湧,如同隔夜的餿水堵在了喉嚨裏,虞七驀地弓腰,盡數吐了出來。


    混著昨晚的酒味直衝入鼻。


    動了動手,發現被反捆在身後,手腕已經麻掉,連想要擦拭一下嘴邊的汙垢都無能為力。


    她隱約記得最後看到的是蝴蝶異常鮮豔泛著幽幽藍光的翅膀,似乎翅膀上還有粉末墜下,吸入鼻腔中,她的腦袋便一片混沌,然後被人扛在肩上一路顛簸到了這間黑漆漆的屋子。


    屋子看上去像是雜物間,空間裏彌漫著灰塵的味道,窗戶被木板遮擋完全,隻有木板拚接處投射出外邊的一點陽光,方能分清是白日或黑夜。


    她靠在一個架子前,還好腿沒有被綁住。


    她隱隱約約聽到屋外傳來由遠及近的交談伴隨著暴躁的怒喝——


    “你說你,綁個娘們迴來做什麽!給了你這麽好的寶貝,謀劃了這麽久,你就抓了個娘們迴來!你你你,怎麽跟上麵交代!”


    “大哥,不能怪我!誰知道那東西怎麽跑到她身上去了,我那寶貝幽藍蝶一聞到直接就全撲上去,接過把她給迷暈了。我不想的啊!要是上麵怪罪,大哥可得幫幫小弟。”


    “幫你?唉!


    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這麽錯過,下次要想再等到那人出來,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馬月去。我們黃巾軍錯失良機啊。”


    “大哥……我知錯了。


    我們先去看看那娘們吧,我聽其他人叫她‘胤王妃’,肯定也是條大魚。”


    接著便是鑰匙在鎖孔裏戳動的聲音,吱呀門開了。


    “臭死了臭死了,這娘們居然吐了。喂,醒醒,別裝睡了。”


    虞七被他踢了幾腳裝不下去,睜開眼冷冷盯著他。


    “誒唷,這娘們還敢瞪我。大哥,我來教訓她……”


    “一邊去!”


    事到如今,虞七總算看清這兩人的真麵目。大哥是個黑臉的,濃眉大眼身材壯碩。小弟便是從府中將她擄走之人,站在大哥旁邊顯得白淨些許,麵目不顯淩厲,但說話做事一股粗魯之範。黃巾軍,她心中默念。


    “你們抓我來做什麽?我一個閨閣女兒家,跟你們並無仇怨罷。”她強自鎮定,聲音有些沙啞。


    “的確無仇無怨,但你未來的婆家,就是我們最大的對手。本來想抓個大的一勞永逸,沒想到倒是把小娘子給抓來了,還是未來的胤王妃。


    我已經派人給你未來的夫君風流胤王送了信,要想救你就把關在天牢裏的黃巾軍都給放了,否則你會有何下場我可就很難保證了。你說你有沒有這麽大麵子,會讓你的夫君乖乖聽我的話呢?”


    他話還沒說完,虞七便抽抽搭搭地哭上了:“我沒有。我若是有,昨晚又怎麽會喝那麽多酒還被你們擄了來。他若是真關心我,我又何至於此……嚶嚶嚶。


    我一個商女,若論才學相貌樣樣比不過那些世家小姐,那個風流花心狠辣絕情的胤王爺是什麽名聲你們難道沒聽過嗎!他娶我不過是為了讓我替他掩蓋他身邊其他那些鶯鶯燕燕。若是王府裏沒有個王妃坐鎮,他心愛的鶯鶯燕燕又怎麽能替他生孩子衍嗣延綿?我不過是個擋箭牌罷了!嗚嗚嗚……”


    她哭起來眼淚如同相思河水一般,潰堤決壩。


    “別哭了!”那黑臉大哥青筋直跳,“真受不了娘們,沒完沒了。我告訴你,若是你夫君沒有遵照我們的要求,我手下的刀絕不會對你手軟!


    但凡你是大霖第五皇家之人,便是我們的誅之的對象!”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欸,大哥等等我。”那小弟也惡狠狠地踢了虞七一腳,正巧踹在她的膝蓋上,秀氣的眉擰成一條麻花。


    這屋子重新迴歸黑暗,外麵又重新落了鎖。


    虞七的哭聲漸漸變成抽噎,心裏一團亂麻。難過是真難過,無助也是真無助。


    她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想必欒京裏其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女兒要強,就算靠自己也未必不能活得好。可現在她滿腦子裏想的都是第五胤,在外遊曆的一年半裏,次次有危險她都躲在他的身後,有容庇有酉酒,原來離了他們,她竟是這般無用……


    雜物間的門再一次打開,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婆子進來給她送飯。若是她沒感覺錯,估摸著這時候已經是酉時,看來一天隻打算給她送一頓飯,少吃少力氣,省得她折騰亂跑。


    那婆子一身粗布麻衣,端了兩個老麵饅頭和一碗清湯寡水的稀飯來給她吃,也不打算給她鬆綁,饅頭直接粗魯地塞她嘴裏,一大塊一大塊地叫她飛快囫圇吞棗咽下。


    那婆子手心裏有很多粗繭,看樣子是標準的莊稼人:“你這姑娘模樣長得也倒標致,被綁在這兒實在可惜,唉,可惜老婆子我也救不了你。你啊,便能吃多少吃多少罷。”


    虞七沉默地吃完,低聲說句謝謝。她想要從婆子嘴裏探聽些消息,可婆子的嘴嚴實得緊,多的半分不透露。


    但她也不是輕易放棄的人,每天都趁著送飯,跟婆子套近乎,還得知了大家都稱唿她為宋婆子,就住在離這山腰小屋不遠的村子裏。若是能哄得那婆子帶她逃出去豈不美哉?


    從宋婆子口中得知那黃巾軍與人約定於明日交換人質,也就是說她還有一日的日子可過,一到明日究竟是會被正兒八經帶走釋放還是就地處理也無從得知。她試探過讓宋婆子幫忙下山送信,可宋婆子一口拒絕,稱他們這村人從不去下山。霖國天大地大,若沒有大致方位,第五胤想要找到她也難於登天。況且這麽個坐落在山窠窠窮鄉僻壤的小村子,除了犬吠之聲再無旁的。


    “宋婆,你可能將繩子解開半刻,待得我吃完後你再幫我拴上?若是再這麽綁下去,我的手臂可能就要廢了。”小姑娘生得標致,泫然欲泣的模樣楚楚可憐。


    宋婆子仔細端詳她,許是料定她沒力氣反抗,便做主將繩子鬆開片刻。


    被綁縛在身後太久,想要將手拿到前麵來都廢了好大一番氣力,忍著疼痛虞七解開外衣,誰都不知她的貼身肚兜上縫了個小袋子,裏麵藏著一些金錁子。


    “宋婆,我一個姑娘家還沒及笄就卷入這種事裏,當真是無妄之災。若您能將我帶出去,我這裏這些金錁子便都是你的,待我尋到家人,還有更豐厚的謝禮。”


    宋婆垂眼望著自己手心裏被小姑娘塞進來的金錁子,動搖了。


    半晌終於咬牙道:“好,今晚我便來帶你走,先去我家避避。”


    “嗯嗯!”虞七激動點頭。還好,這世上總有銀錢能擺平的事。


    入夜,狗吠聲歇了。


    窗戶未被釘死的縫隙裏連火把的光都歇了。


    為了保存體力,虞七下午已經花了些時間睡了一覺。如今估摸著怕已是亥時,她便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很快,門口便傳來鎖鏈的聲音,果然是宋婆子。婆子執著一盞油燈,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為她解開繩索,一路心驚膽戰,趁著夜色逃迴了宋婆子的家。


    宋婆子將她安頓在一個小房間內,給她斟了茶,收拾好一切囑咐她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送她下山。


    虞七萬分感激,聽話地上床歇息,手心裏緊緊攥著那層聞起來有些潮濕的被褥,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明日,明日,她便能離開這裏,重新迴到他身邊。她好想他。


    漸漸地困意襲來,眼皮打架。


    可房門卻再一次被推開。


    虞七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皮,軟綿綿地發問:“……宋婆,可還有事要交代?”


    那人沒說話,走到她的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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