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


    路虎拐了個彎,高大的雪山和壯觀的雪景,就這麽直直撞進薑洛笙的視線。


    “天呐!”她不禁感歎,“好美啊!”


    主駕駛上,蕭起瞥了一眼她稍稍向前探著身,又驚喜又期待的模樣,“是很美。”


    巨大的濱門城郊滑雪場,一百多條雪道,從初級到高級,從纜車到雪橇。


    薑洛笙穿著整套滑雪服,帶著雪鏡,在蕭起手把手的指導下,很快就學會了基本的刹車和轉彎,也很快就不滿足於初級雪道。


    她毫不費力地再次滑下來,穩穩地停在雪道終點,仰著頭得意地向蕭起炫耀:“我厲不厲害?全身上下都是運動細胞。”


    “厲害。”


    薑洛笙視線轉向不遠處的中級賽道,躍躍欲試,“教練,帶我去那邊吧。”


    “走。”蕭起偏偏頭,示意她跟上。


    薑洛笙興奮地打算跟上去。


    一掉以輕心,就容易出問題。她一個沒注意,腳下一滑,沒穩住平衡,直接來了個平地摔。


    蕭起聽到身後的悶哼聲,轉頭一看,就看到剛剛還在他麵前誇誇其談的薑洛笙,現在正摔在雪地上,一邊嘟著嘴一邊揉屁股。


    蕭起無奈,轉身過來在她麵前蹲下,“摔疼了?”


    “可疼了。”薑洛笙悶聲迴應。


    蕭起朝她伸出手,淡淡諷刺:“這麽好的技術,得上高級雪道了。”


    “我也覺得。”薑洛笙借著蕭起的力站起來。


    蕭起小時候,父母工作有一陣子不忙,便經常帶著他來滑雪。


    他聰明,身體協調,學東西也快,每次滑雪迴來都和他的同桌炫耀,給同桌看雪場的照片,和照片裏全副武裝的酷酷的自己。


    小小的薑洛笙眼睛裏亮亮的,“我也想去,但是我不會滑。”


    “沒關係。下次帶你去,我教你。”


    這一“下次”,便下次了這麽多年。


    不過,總比永遠沒機會好。


    蕭起握著薑洛笙的手又緊了些。


    他帶著薑洛笙坐纜車上到了中級雪道,明顯看到薑洛笙眸子裏閃過一絲懼意。


    中級雪道陡了很多。但當她站上頂端時,依然毫不退縮。


    她一直很勇敢,不管麵對什麽,都是如此。即使有恐懼,也能克服。


    薑洛笙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像壯士斷腕一樣悲壯,“我走了!”


    蕭起低聲一笑,摸摸她的頭,“別緊張,情況不對,我會衝下去救你。”


    “我太安心了。”薑洛笙轉了轉脖子,深吸一口氣,“走了。”


    “去吧。”


    薑洛笙彎下膝蓋,降低重心,目光緊盯著前方,穩穩地滑了出去。


    中級雪道比初級雪道難了不少,也陡了不少。雪山上冰冷的風,一部分狠狠打在她臉上,另一部分從她耳邊唿嘯而過。薑洛笙穩穩地控製著身體,直到滑倒雪道底端,慢慢停下。


    她燦爛一笑,抬頭仰望雪道頂端剛剛的位置,興奮地揮手。上麵那個小小的人影似乎衝她點了點頭。


    薑洛笙在蕭起的指導下,控製得越來越好,一次都沒有摔倒過。


    當她得意地再次站上頂端時,開始忍不住迴頭看看不遠處的高級雪道,心裏癢癢。


    “我是不是不可以上去?”


    蕭起看著她,搖搖頭,“你會摔得再也跳不了芭蕾。”


    他們正說著,剛好一個年輕姑娘從她身邊滑下去,然而才剛滑下幾米,就開始重心不穩,一邊驚唿一邊踉蹌。


    姑娘的男朋友,或者是好朋友,一邊喊著“小心小心”,一邊直接衝了下去。


    然後,薑洛笙便眼看著兩個人從半山腰摔倒,抱在一起,一路滑了下去。


    也不知道這樣下去疼不疼。薑洛笙癟了癟嘴,輕聲感歎了一句:“天呐。我還是乖乖呆在中級好了。”


    蕭起看看她。她心情很好。


    “團裏提級了?”蕭起問她。


    薑洛笙一愣,收起笑容,“沒有。”


    她和萬祁斷掉的事,還沒告訴蕭起。


    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也不知道有沒有必要。


    蕭起看她表情變了,沒再多問。


    薑洛笙眨眨眼睛,重新說迴滑雪,“再滑兩圈,咱們去歇會兒吧。”


    “好。”


    薑洛笙正好摘了一隻手套,從口袋裏拿了手機,想看看時間。


    屏幕上顯示收到一封來自舞團的新郵件。


    她點開郵件,開篇幾個字:薑洛笙獨舞,恭喜你提為濱門芭蕾舞團首席。


    她一愣。後麵的內容就不用細讀了,都是一些官方話。


    “怎麽了?”蕭起低頭看了一眼薑洛笙的手機屏幕。


    看完第一句話,他便明白了。薑洛笙提級了。


    “團裏給我提級了。”薑洛笙的語氣中,同時帶著喜悅和不可思議。


    “嗯。”蕭起看著薑洛笙,淡淡道,“恭喜。”


    在他看來,這是情理之中的事而已。


    “我是首席了?我真的是首席了!”薑洛笙從茫然,到不真實,到慢慢無法抑製內心的激動。這激動,即使讓她現在從高級賽道上滑下來,也無法釋放。


    “你很棒。”


    “是不是?我太棒了啊!”薑洛笙對蕭起毫無保留地綻放了笑臉,燦爛得如同雪山明媚的陽光。她亮亮的眼睛,即使在滑雪鏡後麵也能看得清。


    蕭起看著她,眼中淡淡的笑意帶了點寵溺。


    隨她去吧,她開心就好。


    “天呐!我簡直太厲害了!”薑洛笙說罷,便忍不住要釋放自己的能量。她迅速收起手機,戴上手套,手杖重重向後一劃,整個人便衝下了雪道。


    再快一點吧!越快越好!


    她的好心情比此刻耳邊的風還要喧囂。然而這種喜悅卻是阻礙了她控製平衡,重心一個不穩,她直接踉蹌著就要摔倒。


    蕭起就知道她要摔。他無奈地歎了口氣,手杖一劃,朝著薑洛笙滑了過去。


    薑洛笙在摔倒之前,感覺到整個人被攬腰撈了一把。她本來能就著這力道恢複好平衡,穩穩地站好。但是她現在不想這樣。


    因此蕭起根本沒想到,薑洛笙會直接摟了他的脖子,帶著他一起摔向地麵,兩人麵對麵抱著,從半山腰一路滑了下去。薑洛笙的笑容調皮得像個幹了壞事的孩子,笑聲比雪花還要美妙空靈。他無奈地跟著薑洛笙一起滑落,一手護著薑洛笙的後腦,心裏想著這丫頭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他們滾落下來的這一路,聽到無數人輕聲驚唿,“疼不疼啊?”


    這麽滾下來,好像還真是有點疼。


    兩人滾到平地上,終於停下了。薑洛笙放開蕭起,笑著和他道歉:“蕭大總監,對不起,你可別丟下我自己開車迴去啊。”


    蕭起解開滑雪板,無奈地看了薑洛笙一眼,“我考慮一下。”


    在滑雪場玩了整整一天,晚上,脫下滑雪設備的一瞬間,薑洛笙感覺到自己全身都是酸痛的。


    他們今天晚上住在滑雪場山頂的帳篷。


    薑洛笙洗了澡出來,擦著半幹的頭發,“浴室好簡陋。”


    “沒洗幹淨?”蕭起打趣她,“我可以幫你。”


    薑洛笙輕輕給了他一腳,“滾開。”


    蕭起眼帶笑意看看她,然後轉身走進浴室。


    薑洛笙在床邊坐下。


    篝火劈啪作響,帳篷裏又暖又愜意。一唿一吸間都是木頭燃燒的淡淡香味,不自覺讓人安神。


    薑洛笙很久沒覺得這麽暢快了,從身體到心理。


    她手裏還有最後一瓶‘解憂’。新的心理諮詢師說,吃完這一瓶,就可以停藥了。


    趙婷之前也是這麽說的。


    薑洛笙拿了‘解憂’,一邊擰瓶蓋,一邊看著上麵的產品序列號。


    濱門城一曝出無差別投毒案的新聞,她就去換了藥。這批序列號,意味著她是安全的。


    她不禁想著,薑清遠在死前的幾秒,意識到老天終究還是沒放過他,是覺得無奈,還是釋懷?


    他有沒有考慮過會有人借此機會害他?


    他毀了太多人的生活,這些人,誰都有可能給他投一顆毒藥。


    一個念頭在薑洛笙腦海裏一閃而過。


    薑清遠藥瓶裏有兩顆毒藥,有沒有可能……


    但這個念頭剛一形成,就被薑洛笙打消了。


    這種可能性,警方肯定早就考慮過,事到如今,也顯然排除了。


    一顆是天災,一顆是人禍。


    薑洛笙擰開藥瓶蓋。


    趙婷的話仿佛突然在耳邊響起:“那個無差別投毒案,兇手是投一顆毒藥進去,一瓶變成三十一顆。但我是換了一顆。”


    警方排除了兩顆都是人為這種可能性,說明薑清遠的藥,一共有三十一顆。


    薑洛笙眨眨眼睛。如果有第二個兇手,這個兇手顯然需要通過某種途徑拿到一顆‘解憂’,換成毒藥,再投進薑清遠的藥瓶。


    薑洛笙算算自己換藥的日子,然後把瓶子裏的藥全部倒進手裏,一顆一顆地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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