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市中心健身房。


    薑洛笙在更衣室裏一邊換衣服,一邊看著掛牆電視上的新聞報道。


    兩天前,警方通過匿名舉報,突襲並查封了濱門城一家藥品黑市。


    薑洛笙看著新聞,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殺死薑清遠的兇手,會不會是從黑市買的氰化鈉?


    蕭起的確有途徑接觸到氰化鈉。但動了殺心的人,途徑根本不是問題。


    她拉上羽絨服拉鏈。


    不論如何,薑清遠死後,她覺得好過了很多,隻是希望蕭起不要卷在裏麵。


    趙婷走進更衣室,看到薑洛笙時,微微一愣,“洛笙?”


    “趙醫生?好久不見。”


    “這次真的是好久不見了。”趙婷也剛從健身房出來,運動襯衫的領口被汗水浸透,“最近都沒過來健身?”


    “我前段時間出國演出了。”


    “這樣啊,”趙婷稍稍壓低聲音,“我看到你哥哥的案子曝出來,還以為你是一直在接受調查。”


    “調查肯定是跑不了。”薑洛笙笑了笑。


    “別太擔心。”趙婷一邊脫了運動襯衫,一邊安慰她,“最糟糕的情況,就算需要把當年的事說給警方,他們也會保密的。”


    薑洛笙垂著眼睛係圍巾,正想說警方已經知道了當年的事。


    話剛到嘴邊,她突然用餘光瞥見趙婷的左胸口上,有一塊明顯的傷疤。


    那是被煙頭燙過後留下的疤。和她自己左胸口上的那個,一模一樣。


    趙婷套上了毛衣,那塊傷疤便被掩藏到了彩色的毛線之下。


    薑洛笙收迴目光,卻不禁起了疑心。趙婷和薑清遠,難道有醫患之外的關係?還是她多想了?


    趙婷和他們兄妹都有交集,知道兄妹二人的秘密,知道雙方的心理狀態。


    也許她有機會拿到底片,也許她和薑清遠有不為人知的恩怨。


    也許是她設計曝出底片。


    也許,她是兇手,在用這種方式轉移警方的注意力。


    這想法讓薑洛笙全身血液一滯。


    趙婷看著薑洛笙的樣子,似乎是在猶疑著什麽。她開口問:“怎麽了?”


    薑洛笙眨眨眼睛,抬起頭。


    趙婷的眼睛裏盡是關心。作為一個心理諮詢師,她很合格。病人隻要抬眼看到她,便不自覺信任她。


    這樣溫和的人,真的會動殺心嗎?


    即使動了殺心,又真的會下手嗎?


    “洛笙,”趙婷再次輕聲喊了她一遍,“怎麽了?”


    “趙醫生,”薑洛笙壓低聲音,“其實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趙婷輕輕挑起眉梢,“什麽事?”


    “你現在有空嗎?可不可以跟我聊聊?”薑洛笙小聲問,“我最近狀態很不好。不知道該找誰聊,也不知道該不該加諮詢。”


    趙婷想了想,“我有空,你等我一下。我把衣服換好,咱們一起去喝杯東西。”


    “好。”薑洛笙點點頭,表情無助,“謝謝你。”


    她看著趙婷換好衣服,穿好外套。


    這麽多年,是趙婷親手把她拉出泥潭。她的確信任也感謝趙婷,不想用惡意去揣度什麽。但是那些讓她起了疑心的線索,她不能裝作沒看見。


    她要弄清事實。


    深夜,市中心的咖啡廳裏。


    “這裏環境也不錯呢,”薑洛笙說,“和你那邊的診療室一樣讓人放鬆。”


    趙婷笑笑,“其實很多患者都說,要是沒有掃描儀器的噪聲,就更好了。”


    “對,我也是這麽想。”薑洛笙點點頭,“好在聲音不大。”


    “樓下畢竟是放射科。掃描什麽的,都是常事……”


    薑洛笙聽了一半便瞬間變了臉色,“放射科?”


    趙婷看她的樣子,輕聲一笑,“我還沒說完呢。防護也都很嚴密,噪聲不會太大,也不會有輻射的,放心吧。平常醫院裏來來往往的醫生,大家也想活命啊。”


    薑洛笙緩緩點頭,“好像也有道理。”


    “放射科門和窗的厚度和材質都有要求。我們進放射科實驗室,也要穿戴嚴密。”


    薑洛笙挑挑眉,“精神科醫生也要做放射性實驗嗎?”


    “要的。我剛剛發了甲亢和抑鬱症相關的論文。實驗裏就用了放射碘。”


    薑洛笙聽得雲裏霧裏,“抑鬱症和甲亢也有關聯?”


    “單從學術上來講,甲狀腺激素分泌過多或者過少,都會導致情緒異常。”趙婷言簡意賅地解釋,“當然從情緒上來講,病人長期患病,自然容易覺得壓抑。”


    “好厲害啊,趙醫生。”薑洛笙佩服道。


    “你也很厲害。”趙婷溫婉一笑,“行行出狀元。你最近事業不是進展得很順利?又是拍奧靈娜,又是出國巡演。”


    “事業是挺順利的,但是……”薑洛笙用吸管輕輕攪著橙汁,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麽了?”


    “趙醫生,其實,”薑洛笙小聲道,“警方知道我和薑清遠之間的事了。”


    趙婷微微睜大眼睛,“怎麽會?”


    薑洛笙欲言又止。她看看四周,最終還是沒在這裏說出來,“趙醫生,我能和你盡早約個諮詢嗎?這件事對我影響很大,但是有些話,在這裏不好說。”


    “沒問題。”趙婷拿出手機查日程,“如果你想盡早,明天早上早一點可以嗎?”


    “可以。我早上沒有排練。”


    “那咱們約八點鍾?”


    “好的。”薑洛笙點點頭,“謝謝。”


    “不用謝。”趙婷放下手機,關切地看著她,“還在受什麽別的事情困擾嗎?比如父親?”


    “沒有了。”薑洛笙看著窗外,緩緩道,“薑源的事,我也該接受現實了。但是偶爾還是覺得有點難過。”


    “沒關係的,洛笙。”趙婷安慰她,“任何一段感情裏,都有可能失望,被欺騙,求而不得。這都是正常的。”


    “是啊,”薑洛笙輕輕歎了口氣,“親情和愛情,都一樣。”


    趙婷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對勁,“愛情?”


    薑洛笙挑起眉梢,轉過頭來看著趙婷,“趙醫生,你也太職業敏感了吧?”


    趙婷笑了笑,“既然你這麽說,看來我的敏感是對的。你有在乎的人了。”


    薑洛笙無奈一笑,用食指輕輕摩挲著橙汁杯壁,算是承認了,“我覺得我變脆弱了。他身邊有很多優秀的女人,但我希望他隻看到我一個。”


    趙婷聽著,一本正經地點評:“看起來不光是在乎了。”


    “我也不清楚。”薑洛笙緩緩道,“但是喜歡一個人,會覺得難過嗎?”


    “難過?”


    “因為自己不夠好而難過。”


    “單單從情緒上來說,是的,喜歡一個人,確實會因此難過。”趙婷告訴她,“但是洛笙,首先,你很好。其次,每個人都是被過去塑造而成的。那些真正喜歡你的人,也就是認同了你的過去。”


    薑洛笙看看趙婷,“趙醫生,你像個戀愛老手。”


    “那你就把我當做一個戀愛老手,聽聽我的意見,大膽去追求你的幸福。”


    “但是我害怕。”薑洛笙淡淡道,“我不敢相信男人。”


    趙婷出言相勸,“洛笙,你還這麽年輕,總要走出心理陰影,試著談談戀愛。”


    薑洛笙擔心,“如果談崩了呢?”


    “談崩了咱們就做失戀諮詢。”趙婷淡淡道,“不要緊的。都在我的業務範圍內。”


    薑洛笙被逗笑了,“趙醫生,你的崩潰療法,有時候真讓人放心。”


    她看著趙婷溫和的笑容。


    今天的目的,都達到了。


    先將計就計,約了明天的諮詢。


    再有意無意透露自己私密的心理狀態,表現出依然是百分之百信任趙婷的樣子,放鬆對方警惕。


    麵對趙婷這樣的聰明人,她更要小心,步步為營。


    時間將近淩晨。


    薑洛笙迴家的時候,蕭起剛合上電腦,從臥室去廚房拿飲料。


    他看著薑洛笙踢掉鞋子,光著腳便跑進家門,在客廳的五鬥櫥翻箱倒櫃。


    “怎麽了?”他問。


    “那個兔子呢?”薑洛笙問。


    “什麽兔子?”


    “毛絨掛飾。你上次把眼睛換成了攝像頭的那個……”薑洛笙終於翻出來了,“就是它。”


    深棕色毛絨兔掛飾。兩顆玻璃眼睛。


    其中一顆眼睛,蕭起已經幫她換成了針孔攝像頭。上次對付元諾,這隻毛絨兔沒有派上用場。但這次對付趙婷,就全靠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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