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薑洛笙被同事們痛宰了一頓。


    結賬的一瞬間,她覺得不是卡刷在機器裏,而是刀割在心尖上。


    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的。發展得太好,難免遭人嫉妒,甚至非議。她想盡可能少樹點敵。


    迴舞團的路上,幾個人隨便聊著天。


    “晚上跳舞姬,”首席抖抖四肢,振作精神,“最有挑戰性的劇目,得好好準備。”


    “是呢,”薑洛笙提起,“有機會我還想再跳一次。”


    “對哦,洛笙商演跳過舞姬女主角。怪不得奧靈娜簽你。”


    薑洛笙嘿嘿一笑,“還是運氣比較好。”


    “洛笙,在奧靈娜好好加油。”


    “嗯。”薑洛笙謙虛道,“我爭取不給咱們團丟臉。”


    她說笑著抬起頭,熟悉的舞團大門就在前麵。


    然而大門口還站著兩個熟悉的人。文文和陳友安。穿著便衣。


    薑洛笙吃了一驚。


    文文看到薑洛笙迴來,對她點點頭,“薑小姐,好久不見。”


    薑洛笙在舞團門口站定,語氣平靜,“有事嗎?”


    然而她內心很忐忑。


    他們一定要找到舞團來嗎?要是再全副武裝,可就有意思了。她會成為同事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就像當年,鄰居們一看到她便神情怪異,仿佛她臉上貼著標簽:小三的女兒。


    想到這裏,她突然意識到,文文和陳友安,也許就是故意的。


    他們這是查到了什麽?為什麽要過來暗暗給她一個下馬威?


    同事們疑惑地看看文文和陳友安,又看看薑洛笙。


    文文隱晦地開口:“我們有些事情想問你。你現在有時間嗎?”


    薑洛笙挑挑眉,“現在?”


    文文點點頭,“現在。”


    薑洛笙猶豫了一會兒,轉頭告訴同事們,“你們先走吧。我一會兒就迴來。”


    “一會兒見。”同事們最後打量了一眼門口的三個人,走進舞團。


    等大家離開,薑洛笙才開口:“文警官,我下午有排練,晚上還有演出,希望不要耽誤太長時間。”


    文文微微一笑,“那要看薑小姐配不配合了。”


    薑洛笙心裏一沉,卻依然雲淡風輕地笑了笑,“走吧。”


    同時,她給萬祁發了消息,說自己要去配合調查,排練晚點迴來。


    從舞團一路到濱門警/局的審訊室,她的腦海中已經想象了一萬種今天被喊過來的原因。


    但絕不包括麵前投影儀大屏幕上的這兩段視頻。


    第一段,十一月一日晚上九點,薑源家小區門口。薑源走出來,上了一輛出租車。


    而後,一輛大眾緊緊跟上。


    第二段,十一月一日晚上九點半,薑清遠家小區門口。薑源下了出租,走進小區。


    大眾跟著進了小區,五分鍾後便出來了。


    視頻播放結束,文文按下暫停鍵,把畫麵對準大眾主駕駛,慢慢放大。


    薑洛笙麵無表情地看著畫麵上自己放大的臉。


    “我們在兩輛舊車的行車記錄儀上,找到了這兩段視頻。”文文看著薑洛笙。


    薑洛笙微微睜大眼睛,“文警官,還真是越努力越幸運。兩個月前的行車記錄儀,都能被你們挖出來。”


    文文沒理會她的諷刺,“你為什麽在十一月一號晚上跟著薑源,去找薑清遠?”


    “什麽叫去找薑清遠?”薑洛笙一臉驚訝的樣子,“你的意思是,第二段視頻,是薑清遠家附近?”


    “是薑清遠住的小區。”文文嚴肅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


    薑洛笙搖搖頭,“我不知道。”


    文文換了個猜測,“還是說,你這天晚上跟著薑源,就是為了打探薑清遠的住址?”


    “文警官,我沒有跟著薑源,也沒有要找薑清遠,更不是打探他的住址。”薑洛笙淡定地迴應,“我隻是在兜風,而且好像碰巧路過了薑源家。你不給我看視頻,我都沒有意識到。”


    “薑小姐,請你好好配合。”文文明顯不相信薑洛笙的說辭。太荒唐了。


    “文警官,”薑洛笙認真重複了一遍,“我那天晚上隻是在兜風。”


    文文挑眉,“你的意思是,你這個路線,隻是巧合?”


    “是的,”薑洛笙點點頭,“從頭到尾,都是巧合。”


    “這輛大眾車的車主叫崔臨,是你的同事。”文文指指大屏幕,把話題繞迴來,“你特意借了他的車,所以薑源沒有察覺到你在跟蹤。”


    薑洛笙無奈一笑,“我沒有跟蹤薑源。我借了同事的車兜風,是因為我的蘭博基尼太顯眼,大眾比較低調。”


    文文緊緊盯著她。明明是荒唐至極的謊言,她卻能說得這麽理所當然,不帶一絲慌張和心虛。


    “薑小姐,”陳友安開口,“你上次說,很久不和薑清遠聯係了。”


    “對,我很久不和薑清遠聯係了。”薑洛笙視線穩穩轉過來。


    “多久?幾年?幾個月?”陳友安抬眼看著她。


    “很多年。”


    “具體點。”陳友安不再允許她打馬虎眼。


    薑洛笙頓了頓,“大概,從我十八歲之後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從十八歲之後,就再也沒和薑清遠聯係過。”陳友安逐字逐句和她確認。


    “沒有。”


    “你也不知道薑清遠的住址。”


    “不知道。”


    “十一月一號這天晚上,你見到薑清遠了嗎?”


    “沒有。”


    “薑小姐,你是聰明人,”陳友安提醒她,“如果你提供了假信息,幹擾了調查,後果你應該清楚吧?”


    “陳警官,我從沒幹擾過調查。”薑洛笙聲線平穩,“薑清遠死於十一月五號,我配合你們,提供了四號和五號的不在場證明。但是現在,你們在耽誤我的排練時間,把我叫到這裏,問我一號發生的一件毫不相幹的事。”


    文文突然覺得好難。


    前不久,她詢問過薑源,上次說的那件讓薑洛笙恨了薑清遠很久的“屁事”,究竟是什麽。


    薑源嘴上說著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卻積極配合警方調查薑洛笙,甚至幫忙與鄰居溝通,找到了兩段信息量不小的視頻。


    這明顯也是在懷疑女兒,卻對兄妹倆之間的“屁事”閉口不談,各種打馬虎眼。


    而現在,薑洛笙又是意料之外的淡定,咬定是在兜風,一個多餘的字都不說。


    警方現在沒有證據,也不能拘留她。


    “警官們,我好心勸你們一句,真的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薑洛笙靠上椅背,說得真誠,“我,沒有殺薑清遠。我希望他活著,好好感受他痛苦的人生。”


    冬日的陽光,不遺餘力,卻依舊溫暖有限。


    薑洛笙從濱門警/局匆匆出來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舞團的排練早就開始了。


    她無奈地歎了口氣,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幸好這個時間,交通還算順暢,車子一路趕往濱門舞團。


    薑洛笙目無焦點地看著車窗外。


    警方竟然找到了十一月一號的兩段視頻,這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蕭起的號碼。


    等待音響了三聲。


    然後,對方直接掛斷了電話。


    一陣忙音。


    薑洛笙眨眨眼睛,不確定蕭起是在開會,還是在賭氣。


    她發過去一條短信:有空給我迴個電話。有急事。


    不到半分鍾,蕭起的電話便打了迴來,“什麽事?”


    “晚上我下了演出,能來接我嗎?”薑洛笙問他,“我有話跟你說。”


    蕭起不迴答。


    “文警官他們今天來找我了。”薑洛笙繼續說。


    蕭起又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了口:“十點半?”


    “十點半。”


    “好。”


    “晚上見。”


    出租車停在濱門舞團大門前。薑洛笙掛了電話,下了車,一路跑進舞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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