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房的飯菜自然比不得小廚房的精致可口,再加上心裏壓著事,陸元成隻是隨便扒了兩口就放下碗筷。


    這讓小安子越發肯定主子有心事。


    輕手輕腳的把桌子收拾了,這忠心的奴才就安安靜靜的站在旁邊,守著他的主子。


    陸元成不聲不響的喝了半盞茶,隨後抬起頭。


    “小安子,你去小廚房把那個做點心的王媽給我叫來。”


    “是。”小安立刻領命。


    路上他還想,上一迴騙王媽說小王爺叫她去,是點心用的好,有打賞。他隨口一說,給婆子一點甜頭,省的胡思亂想。


    這迴小王爺又叫王媽,他已經肯定,絕對不是點心用的好。不說今天送來的玫瑰糕,就是上迴送來的蓮子羹,王爺都一口沒吃。


    看這架勢,是點心不好。


    一想到王媽當差不利,小安子就怒氣衝衝,一臉興師問罪的跑到小廚房。


    “王媽?王媽出來。”


    喊了兩聲,裏麵立刻跑出一個婆子,滿臉帶笑的作揖。


    “喲,是安公公來了。公公快到隔壁去,這裏油煙重,隔壁幹淨。”


    “少廢話。我問你,王媽呢?”


    “王媽?哪個王媽?”


    “會做點心的那個。”


    “哦,她呀。她昨兒發了痢疾,趙嬤嬤嫌她不幹淨,讓家裏人趕緊領迴去養病了。”


    發了痢疾,已經迴家去了,這可讓他怎麽交差?小安子伸手掩鼻,皺起眉。


    “那今天送來的點心是誰做的?”


    “今天的點心?”


    “就是那玫瑰鬆糕。”


    “這玫瑰鬆糕怎麽了?這可是得月樓新出的點心方子。”


    “得月樓?”這怎麽又扯上個得月樓,小安子不解了。


    婆子趕緊給他解釋。


    “安公公容稟,這得月樓前一陣出幾樣新鮮玩意,老板巴結咱們王府,就巴巴的送來孝敬。王妃用著還行,就留了方子。這玫瑰鬆糕就是其中之一,就是不知這點心哪裏不合意?我們可都是按著方子做的,一點不敢偷工減料。”


    玫瑰鬆糕哪兒不合意,這小安子怎麽知道。反正小王爺看了之後一口都沒吃,那肯定就是不合意。


    找不到王媽,那就把眼前這個婆子拉去頂缸。


    這婆子是小廚房的管事,叫張媽。小王爺要問話,張媽也不敢不去。一路縮著脖子,忐忑不安。


    到了跨院書齋,小安子讓張媽在廊下候著,自己先進去稟告。


    得知王媽已經離開了王府,陸元成喝茶的手頓了頓。再聽到今天的點心是得月樓的方子,他就徹底放下手中的茶碗。


    “叫她進來吧,我問她幾句。”


    小安子偷偷看他臉色,平平淡淡的,也看不出什麽。但畢竟是伺候久了的,這奴才心裏明白,自家主子是越是事大越平靜。


    不過他想不出,這小廚房做飯做點心的婆子能給王爺惹出什麽事。辦差不利,罰她們月錢,再打幾個板子,或者直接趕出去就行,多大點事。都不勞主子操心,主子一個眼色,底下人就能辦得妥妥當當。


    張媽戰戰兢兢的進了書齋,噗通就跪下,頭都不敢抬。


    “你就是張媽,聽說你是小廚房的管事?”


    “是,老奴就是張媽。”


    “那個王媽是專門做點心的?”


    “是,王媽在小廚房專管做點心。”


    “她在小廚房做幾年了?”


    張媽一聽小王爺問來問去,都是繞著王媽,似乎跟自己沒關係,心中的忐忑就下去大半。


    “迴,迴少主子的話。王媽是兩年前進來的,她原是得月樓一個大師傅的老婆,後來男人得病死了,她膝下無兒無女,在京城也沒什麽親眷,索性就自賣自身進了咱們府裏。因點心做得好,得了王妃的賞,趙嬤嬤索性就把她提到小廚房,專門伺候王妃娘娘和少主子,小主子們。”


    聽到這裏,陸元成挑了挑眉。


    “你說這王媽死了男人又無兒無女,在京城也沒什麽親眷。那她得了痢疾挪出去迴家,迴的是哪裏的家?”


    這話問的張媽愣住。


    “這……這老奴就不知道了,興許是什麽認了什麽幹親吧。”


    見這老奴也不知底細的樣子,陸元成又調轉話頭。


    “好好的人怎麽就得了痢疾?發病之前,這王媽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張媽想了想。


    “迴稟少主子,那王媽發病之前……沒瞧著有什麽不對勁的。哦對了,那天夜裏這婆子得了少主子您的賞,還樂嗬的跟我們顯擺呢,瞧著挺精神的。可惜樂極生悲,隔天就上吐下瀉。趙嬤嬤嫌她醃臢,又怕這病會過人,趕緊就叫人把她挪出去。連她住的屋子都叫我們洗了三迴,屋裏的東西能扔的扔,能燒的燒,都給收拾幹淨了。現在那屋也不住人,就鎖著呢。”


    聽到這裏,陸元成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原來如此。行了,你迴去吧。小安子,給她賞錢。”


    小安子沒想到主子明明是不高興,卻還給這幫狗奴才賞錢,心中不平。


    張媽也沒想到,自己這一趟來就是簡簡單單迴話,不但沒受罰,還有賞錢。府裏下人們還傳這小王爺脾氣大,不好伺候,可見也是不真的。這位少主子,是有點冷麵無情的樣子,但也絕不是無理取鬧,刻薄奴才的主子。


    說到無理取鬧,刻薄下人,張媽就想起王府裏那幾個庶出的小主子,不由暗暗撇了撇嘴。


    把張媽打發了,陸元成半躺在椅子裏,閉目養神,麵色冷峻。


    事情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而且正朝著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他實在不願意懷疑自己身邊的人,尤其這個人還是跟他血脈相連,賦予他生命的母親。


    如果一個人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能信任,那這個人該有多麽的可悲。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變成這樣一個可悲的人。


    書齋裏靜的掉根針都聽得見,主子一聲不吭,可周身的氣場越發冷峻,小安子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站在外麵安安靜靜的候著。


    半晌,才聽到裏麵傳來陸元成的聲音。


    “明兒個你出去辦兩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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