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晌午,她緩緩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劉嬤嬤一張焦急而驚喜的臉。


    劉嬤嬤見蘇瑾醒了,幾乎要喜極而泣,忙道,


    “姨娘,你這是怎麽了?你昨夜在地上昏迷了一夜,今天早上才被小丫鬟發現。”


    蘇瑾張了張口,隻覺得喉嚨幹疼,嘴裏好像夏季多日不下雨的田地,幹涸得發不出聲音。


    蘇瑾定定神,使勁咽了幾次口水,才嘶啞著開口道,


    “一夜?”


    劉嬤嬤連連點頭,道,


    “是啊!姨娘!今兒早上可把老奴和玉顏小姐嚇壞了!玉顏小姐撲在您身上哭,您都沒反應!”


    玉顏!


    這個名字深深刺痛了蘇瑾!


    久遠的記憶又如同潮水般洶湧而至!


    蘇瑾擺擺手,示意劉嬤嬤拿水去。


    此刻,蘇瑾才發現,房間有什麽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


    劉嬤嬤畢竟跟了蘇瑾多年,見到蘇瑾疑惑的眼神,知道她心中所想,於是一邊伺候蘇瑾喝水,一邊道,


    “姨娘,恪吉居一半的丫鬟都被侯爺調去了別處。”


    難怪恪吉居格外安靜。


    以前,盡管丫鬟們也不敢在這裏大聲喧嘩吵鬧,但是,來來往往,總是有人氣。


    而不似如今這般暮氣沉沉的樣子。


    蘇瑾嘶啞地追問,


    “為何?”


    劉嬤嬤聞言,兩行老淚就落了下來,


    “沉影昨夜伺候完侯爺之後,半夜裏不知為何突然高熱,嘔吐不止,侯爺一問,沉影說吃了您給的藥,侯爺大怒!,侯爺怪姨娘做事沒分寸,讓姨娘這一個月好好地呆在恪吉居裏休養身子,抄寫佛經,說念在姨娘身子不好,就不讓姨娘上佛堂去了。”


    休養身子!


    不就是禁足嗎?


    蘇瑾內心一片冰涼!


    沉影的情況,必然也是因“葡漣”反噬引起。


    蘇瑾深知,其實,沉影不應該出現這樣強烈的“反噬”。


    因為,用在沉影身上的“葡漣”遠不及自己多,她昨夜必是被洪培菊折騰得夠嗆,加上那份“促孕藥”裏有活血補氣的藥材,是以導致了“葡漣”反噬的發作。


    洪培菊必然是認為自己給沉影下了什麽“毒藥”。


    蘇瑾心裏堵得很。


    更讓她堵的是,自己的“反噬”都出來了,怎麽冀家兩個丫頭那裏沒有動靜?


    此刻,她說是“促孕藥”,洪培菊也不會信的!


    “那,玉顏呢?”


    這個時候,玉顏應該午休了。


    劉嬤嬤抹了一把眼淚歎氣道,


    “侯爺又說玉顏小姐被被姨娘教的不識禮數,總被宮裏的嬤嬤責罰,將來必定會丟了侯府的臉麵。所以最近這一段時間,讓玉顏小姐去夫人的院子裏,跟著夫人學習規矩,同時幫著琉璃大小姐準備嫁妝。”


    蘇瑾此刻渾身猶墜冰窟。


    十幾年前的那一幕瞬間映入腦海。


    那年,祝姨娘年華正好,容貌正盛。


    一襲綠衫,猶如出水芙蓉。


    迄今為止,蘇瑾覺得,也就貴姨娘能與當時的祝姨娘平分秋色。


    祝姨娘被來侯府做客的鴻臚寺卿看中,洪培菊要祝姨娘去陪酒。


    不料,祝姨娘抵死不從。


    鴻臚寺卿走了之後,洪培菊痛罵祝姨娘,


    “你這個賤人!還蠢笨如豬!你以為生了一個女兒就可以當主子了?你們母女都是賤人!你可知,你今日這般讓我失去了怎樣的機會?我進不了朝堂,你的女兒將來也是給人做妾的命!罷了!你自己想清楚,否則,我侯府不養閑人!”


    然後,祝姨娘就開始纏綿病榻。


    美琳在侯府的地位甚至比不上恪吉居的丫鬟。


    蘇瑾後來慢慢明白,因祝姨娘一直病著,楊氏還算良善,加上還有美琳,而且,美琳以後還對洪培菊有用處,所以,祝姨娘母女得以苟延殘喘至今。


    可是自己呢?


    是不是已經沒有用處了?


    想到此處,蘇瑾猛地抓住劉嬤嬤的手問,雙眼射出駭人的驚懼之色,有些癲狂地問道,


    “嬤嬤,我是不是沒有用了?我是不是對侯爺已經沒有用處了?侯爺會不會讓我死?會不會我以後就像祝姨娘那樣,跟相林一起,我們母子就得在這恪吉居裏被關到老,關到死?”


    劉嬤嬤忙握住蘇瑾的手安慰道,


    “不會的,姨娘不會的!隻是如今侯爺在氣頭上,又被沉影那個小蹄子給迷惑了,侯爺才忘記了姨娘的好。其實姨娘這些年為侯爺辛辛苦苦做牛做馬,侯爺怎麽會一點都不記得?”


    蘇瑾一下子象是失去了力氣,茫然而哀傷地地道,


    “是嗎?會是這樣嗎?”


    劉嬤嬤連連連點頭道,


    “是的!是的!姨娘您別多想,等把身子養好了,咱把這個葡漣的反噬給扛過去,到那個時候,咱們不僅在侯爺麵前立了大功,還在國公爺麵前立了大功!咱們翻身的日子就到了。您不看別的,為了相林少爺,也得先保重身子啊!”


    蘇瑾迷茫地的看著劉嬤嬤,忽然間眼中閃起了一道光芒,


    “是!是!你說的對,我得先養好身子!然後,等我挨過去了,國公爺就能把那個千年血參給我家相林治病了!”


    此時安神藥的作用起了作用,蘇瑾又沉沉睡去。


    劉嬤嬤給蘇瑾蓋上薄被,深深歎口氣。


    她現在甚至有些後悔,當年,洪相林斷奶的時候,她是有機會出府的。


    作為侯府公子的奶娘,侯府會給她一大筆錢,然後這筆錢足以夠她買個院子,餘下的錢用來安然地養老。


    但是劉嬤嬤聽了蘇瑾的話,留在了蘇瑾的身邊幫襯她。


    不可否認,這些年跟著蘇瑾,在侯府的日子過的很舒心。不說風風光光,也算是逍遙快樂。


    可是自從冀家姐妹來了之後,恪吉局的日子每況愈下。


    劉嬤嬤冷靜下來的時候,常常問自己,為什麽一定要跟冀家姐妹鬥?


    人家並沒有惹我們。


    人家袁姨娘,卓姨娘、祝姨娘就老老實實地過自己的日子,冀家姐妹沒來侯府時候什麽樣,人家來了之後還照常過日子。


    為什麽一定要跟冀家姐妹你死我活?


    這份仇恨從哪兒來的呢?


    蘇姨娘是不是一開始就是錯的?


    劉嬤嬤忽然很迷茫。


    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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