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鋆曾經給冀忞講過《天龍八部》的故事,其中,丐幫副幫主馬大元的夫人康敏那段情節,冀忞印象深刻。


    冀忞覺得這個「馬夫人」與焦賢妃很相像。


    同樣的自詡美貌無敵,同樣的虛榮嫉妒,同樣的心狠手辣,同樣的最後機關算盡,一無所有!


    屋外,偶有微風拂過,吹動破損的窗欞蘇蘇作響。


    房間內,焦賢妃唿吸聲濃重,似乎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


    冀忞的聲音猶如山中溪流,不疾不徐,緩緩流淌,


    「那馬夫人恨恨地對喬峰道:那天百花會中,我在那白牡丹旁這麽一站,會中的英雄好漢,哪一個不向我呆望?哪一個不是神魂顛倒地瞧著我?偏生你這家夥竟連正眼也不向我瞧上一眼。你明明見到我的,可就是視而不見,眼光在我臉上掠過,居然沒停留片刻,就當我跟庸脂俗粉沒絲毫分別。」


    「我再自負美貌,又有什麽用?那一千多人再為我神魂顛倒,我心裏又怎麽能舒服?」


    海棠在冀忞的示意下,給焦賢妃喂下一粒藥丸,片刻後,焦賢妃的唿吸平穩了一些。


    焦賢妃怔怔地看著冀忞,冀忞麵容平靜,看不出情緒,唯有雙眸瑩亮,眼底是焦賢妃看不懂的深意。


    冀忞停頓片刻,深吸口氣,又冷冷開口道,


    「你就跟堂姐故事裏麵的那個馬夫人一樣,你根本不是真心愛我的舅舅,你隻是不甘心!你不甘心我的舅舅因為了別的女人放棄了你!你從頭至尾想的是隻是把我舅舅當成一個物品,當成你的一個玩物!焦賢妃,你憑什麽!我現在就告訴你,在我舅舅的眼中心中,根本沒有你的位置!你不過就是京城中千百個普通閨閣女子之一!而我舅舅,是國公世子,文武雙全,豐神俊朗,年少有為!是豪門貴公子當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你有什麽底氣要成為我舅舅的唯一?」


    焦賢妃嘶啞著嗓子顫聲爭辯,


    「我是真心喜歡世子!我們訂了親!他不可以背信棄義!」


    「背信棄義!」冀忞冷笑,


    「你與我舅舅不過是議親,並非兩情相悅,何談背信棄義!好吧,就算是舅舅負了你,那又如何?那隻能是你命苦!聖旨賜婚,你希望舅舅置禮國公府上下幾百口人命於不顧為你去抗旨,你憑什麽這樣要求我舅舅!你的臉還真不是一般的大!既如此,你又為我舅舅做了什麽?你又為何沒有去聖上麵前爭取?你倒是賠上你家的侍郎府抗旨啊!你愛我舅舅,你倒是為我舅舅終身不嫁啊!你還可以不記名分做妾啊!你怎麽後來還跑著趕著進宮呢?你和我舅舅最多就是個有緣無份,後來一個男婚,一個女嫁,各不相幹,如今還有何臉麵怨我的舅舅?」


    焦賢妃被冀忞問得無言以對。


    她當初恨李刕沒有抗旨,甚至恨李刕手握重兵,為何不能逼宮!


    但是,她確實不曾想過,更加不敢想,自己去反抗,去爭取!


    冀忞看著焦賢妃錯愕的神情,很是氣憤,


    「你得不到你就要毀掉!你還口口聲聲說你愛我舅舅,其實你根本不愛他,你從頭至尾愛的隻是你自己!你愛的是你的虛榮,你的臉麵!你但凡愛我舅舅一分,你也不可能對我舅舅,對禮國公府,對我,下那麽多的毒手!」


    焦賢妃下意識地搖頭,她是真的深愛李刕啊!


    冀忞繼續道,


    「我可以告訴你,我舅舅跟你的好姐妹王氏這些年,雖然談不上情深義重,但絕對是舉案齊眉。焦賢妃,這是你心心念念的日子吧?我舅舅身邊還有容貌秀美,多才多藝,溫柔體貼的陶姨娘和丹姨娘。就是沒有你!偏偏就是沒有你!」


    焦賢妃眼中迸射出惱怒和不甘。


    冀忞微微


    一笑,定定地看向焦賢妃,似乎在欣賞她的氣急敗壞,


    「你不必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好像她們都是庸脂俗粉,她們都配不上我舅舅,能配上我舅舅的就隻有你!好像這世上,就隻有你焦成芳,才貌出眾,其她人都粗鄙不堪!似乎她們在禮國公府就是委屈了我舅舅!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關心我舅舅!焦成芳,你不覺得你自戀得可笑嗎?你是不是一直覺都這般目空一切,狂妄自大!」


    冀忞上前一步,湊近焦賢妃的耳邊低低地道,


    「我告訴你,丹姨娘不是普通女子。她是北燎的公主!她的身份,她的才情,她的武藝,還有她的深情,比你好上千倍萬倍!丹姨娘為了我舅舅,放棄了公主之尊,甘願為妾。我寧可讓我舅舅以後跟丹姨娘相親相愛,作伴紅塵,我也不會讓你再見到我舅舅的一根頭發絲!」


    焦賢妃喉間湧起一股腥鹹,她用力咽了下去,緩口氣,不甘地道,


    「不!你不能這樣!冀忞,求你——咳咳咳!」


    焦賢妃被刺激得劇烈咳嗽起來,整個胸膛都象篩子一般在不住地顫抖。


    待咳嗽稍微平息一些,焦賢妃倚在床頭大口喘著氣,說不出一句話。


    冀忞站直身子,俯視著衰弱不堪的焦賢妃,


    「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去見我舅舅!我要讓你一直抱憾至死!」


    「我要讓你這一生一世的算計徹底成空!你將帶著你所謂的癡情,眼巴巴地從天明等到日落,你永遠也不會等到你最想等到的人!」


    「你將我禮國公府,將我冀忞害得這樣慘,我不僅讓你今生不會見到我舅舅,我要讓你生生世世都不會見到我舅舅!」


    「焦成芳,你自私,惡毒,涼薄,狂妄,你愚蠢,傲慢,蠻橫,殘忍,你害了那麽多哀哀無告的人,你手上沾滿了鮮血,你的身邊圍繞著無數怨氣深重的亡靈!而你,卻毫無悔改之心,你不配得到真愛!更加不配得到我舅舅的愛!」


    「焦成芳,我詛咒你,我詛咒你生生世世不被人愛,你也生生世世不配被人愛!」


    冀忞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


    「不——要!」


    焦賢妃劈裂的聲音,穿破喉間的阻隔,在小屋內響起。


    「冀忞,陳國公府有個秘密,我告訴你,求你讓我見世子一麵!」


    冀忞腳步沒有遲疑,繼續向前。


    「陳甲沒死!我知道陳甲在哪裏」


    焦賢妃大喊一聲,拚盡了全力,隨即眼前一黑,歪倒在床上,鮮血從口角緩緩漾出。


    京城郊外三十裏處,有一片樹林,林中草木豐茂,一條小溪蜿蜒穿過。


    溪邊,冀鋆和李宓帶著芍


    藥等人支起了一個燒烤架,一邊準備著食材,一邊在此等著冀忞,周桓和周彪。


    此地距離囚禁焦賢妃的村落不遠。


    提起焦賢妃,也談到了《天龍八部》裏的「馬夫人」。


    李宓感喟道,


    「我倒不是同情這個馬夫人,我是覺得她養成了這樣的性子,也許不完全是生來有之,或許,跟她父母的縱容也有關係。」


    冀鋆沒想到李宓對此還有點不同的見地,想了想點頭道,


    「有道理,書中說,她小時候喜歡如鄰家女孩那般有新衣服新鞋子穿。她爹爹很是憐愛她,答應她將家裏的小羊賣掉後給她買新衣服新鞋子。可是後來,大雪壓塌了羊棚,晚上,又來了狼將小羊叼走。她催促她爹去將羊搶迴來,她爹就拿著標槍去追狼,結果雪天路滑,她爹摔傷了腿,自然羊沒能搶迴來。於是,這個馬夫人大哭,可是,卻並非心疼她的爹爹,而是——」


    李宓接道,


    「是怨恨她爹沒能將羊搶迴來,不能換錢給她買新衣服。」


    冀鋆點頭,神情不免凝重,輕歎口氣,


    「我小時候也任性過,喜歡的東西,爹娘不給買,也哭鬧過。不過,我怎麽也不會讓自己的爹爹在雪天去做那麽危險的事情。」


    想起前世的雙親,冀鋆心下很是黯然,眼中瞬間一片濕潤。


    想起小時候,自己也有過不懂事的時候,如今,即使萬般追悔,也再不可能迴頭。


    隻希望父母在那個世界好好生活,照顧好自己,不要掛念她。她會好好的。


    李宓見她神色間忽然湧起濃濃的哀傷,以為她是惦念遠離京城的爹娘,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冀鋆迅速調整心思,努力舒緩酸澀的鼻腔,將眼角溢出的淚水輕輕擦掉,借整理烤架上的食材,掩飾剛才的失神。


    李宓將一切都看在眼裏,內心生出萬千憐惜,他將自然地上前給冀鋆打著下手,寵溺地道,


    「所以,你與焦賢妃那樣的人不一樣。你不會如她那般瘋狂和惡毒,然後,還覺得所有人都虧欠她。理直氣壯地無理取鬧。我相信你如果遇到故事裏的情況,即使冀家二叔想去追羊,你也會攔著不讓去的。」


    見冀鋆連連點頭,李宓道,


    「這不正說明你長大了,知道小時候的行為是不對的,有追悔之心,自然也不會再讓冀二叔和生氣,不正是冀二叔想要看到的嗎?」


    冀鋆被誇讚得有點難為情,麵上浮起紅暈,神色有了緩和。


    李宓再接再厲道,


    「其實,我覺得,焦賢妃和那個故事裏的馬夫人不大一樣。」


    果然,冀鋆聞言,好奇地看向李宓,


    「為何?」


    李宓稍稍舒了一口氣道,


    「等你見到我爹爹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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