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之上,修長的噴氣飛機一路向西,奮力追逐太陽的軌跡。


    走出空中臥室,馬競看了眼在玩遊戲的一眾手下,笑著問道:“怎麽都沒睡?”


    眾人互相對視一番,最後是董助朱玲玲站了起來:“睡過了,我們也是才醒。”


    為了前往美洲西岸的洛杉磯,他們要追著太陽飛行上萬公裏,休息什麽的隻能在飛機上解決。青鳥號畢竟不是波音747那種大家夥,老板馬競可以有自己獨立床鋪和房間,他們卻隻能把座椅放平躺上去,好在座艙隔音還算良好,高檔座椅也對得起它昂貴的價錢,躺在上麵倒也不算難受。


    唯一可惜的是,他們並不具備老板那樣快速切換時差的能力,好不容易睡著,還處在午睡狀態的身體很快就將眾人喚醒。


    “睡過了就好,”馬競也沒糾結這個,看了眼機艙顯示器上熟悉的山林畫麵,他很快就認出了那款在ogdc上大出風頭,並且得到自己親自頒獎的遊戲,“在玩‘奧林匹斯山’?”


    “嗯,”朱玲玲微笑點頭:“其他都要懂希臘語,隻有這個沒什麽劇情對話還能聯機,當然隻能玩這個。”


    e3電子娛樂展即將開幕,馬競按計劃攜帶此次遊戲設計大賽的獲獎作品前往參展,正好便宜了醒來後有些無聊的眾人。


    聽見女助理的聲音,他挑眉問道:“碰到古希臘文字怎麽辦?”


    “還能有啥辦法?瞎猜唄!多試上幾次,差不多也就知道是啥意思了。”


    “嘿!”坐迴到自己位置的馬競忍不住搖頭,笑著說道:“開發團隊要是聽見這話,肯定會忍不住傷心難過的!”


    “沒辦法,”有個保鏢小夥插話進來,“希臘語都看不懂,更別提古希臘語了,這東西有沒有詞典啥的,除了瞎蒙實在沒啥辦法。”


    他們在玩的遊戲既然以orosolympos(現代希臘語)為名,講的自然是發生在這座山上的故事。


    作為境內最高山脈,位於希臘北部的奧林匹斯山很早就被賦予特殊意義。


    它是希臘神話之源,傳說宙斯、赫拉、波塞冬、雅典娜等十二位神明在山巔修建宮殿並管理世界。


    它是奧林匹克運動的起點,古希臘人定期比賽競技獻於神前,現代奧運會也固定在奧林匹亞遺址聚焦陽光點燃聖火。


    按照希臘語法,orosolympos其實應該譯作奧林波斯山,奈何奧林匹克運動名氣實在太大,普通大眾還是更加接受“奧林匹斯山”這個譯名。


    在遙遠的古代,城邦居民活動範圍僅限於他們生活的伯羅奔尼撒半島以及附近的愛琴海,理所當然就將這片土地和海洋當成世界的全部,境內最高、風景秀麗的奧林匹斯山也因此被賦予神聖地位,成為古希臘十二神明公認的居所。雖然不同城邦的十二神明略有差別,排名前列的那些確實一致的。


    等到希臘人的足跡離開地中海,逐漸見識到更高的山脈、更廣的大洋,海拔隻有2917米的奧林匹斯山愈發顯得平平無奇起來。為了維持神話的自洽,人們開始自覺不自覺地給神明搬家,將神山奧利匹斯挪到可望不可及的神秘地方。


    顯然,這款《奧林匹斯山》便是以“後神話時代”為題。開發團隊精心構建了一座神明離開後的奧林匹斯山,讓玩家扮演探險家在其中探索遺跡、發現神奇,順便體驗四季變化的美麗以及大自然的殘酷。


    因為是遺跡探索類型的遊戲,遊戲中沒有人類npc,配音也僅限主角的自言自語,對外國玩家相對友好。唯一有些麻煩的,就是各種遺跡物品上隨從可見的古希臘文字。


    和漢字曆經甲骨文、鍾鼎文、篆書、隸書、楷書、簡體字的演變類似,希臘的文字也經曆了漫長而複雜的演變。古希臘人學習腓尼基人(生活在地中海東岸的迦南地,即今天的黎巴嫩)的文字,在此基礎上變從右書寫為從左書寫、創新發明元音字母,形成自己的文字體係。因為亞曆山大帝國和古羅馬帝國的推廣,希臘文字得到全歐洲的推廣和借鑒,成為諸多現代字母的“高祖”,“太祖”當然是腓尼基字母。


    和大幅簡化的現代希臘語不同,古希臘語常在字母上下添加拓展符號,根據所用符號不同,同一個字母可能有多達20多種寫法和讀音,相當的複雜。


    還好的是,古希臘曾經征服古埃及、古印度等多國,在各地留下類似羅塞塔石碑這樣的雙語文獻,古希臘語遂成為現代人研究古代語言的重要工具,相關研究並不缺乏。現代人雖然無法複現古希臘語的發音,理解語法和詞語意思還是可以做到的。《奧林匹斯山》的開發者便大量借鑒相關研究成果,充分利用古希臘文字和文物遺跡,打造出眼下這個充滿古意的世界。


    隻是可惜,飛機上這幫外國玩家連希臘語都搞不懂,古希臘字母在他們看來更是宛如天書,卻是隻把那些繁複字母當成裝飾圖案。所幸這一款遊戲的核心玩法是探索、發現以及生存,文字障礙相對較小,倒是不至於過分影響遊戲進程。雖然這麽做會損失一些文明和文化方麵的獲得感,但遊戲出色的生態係統卻足以彌補這些。


    得益於pte引擎強大的性能以及豐富的素材庫,開發者搭建了一個繁雜豐富且自行運轉的山脈生態係統,根據海拔、地形、氣候以及天氣的不同,動植物和玩家角色被賦予豐富多樣的外觀和動作表現。尤其值得稱讚的是,玩家和環境的交互痕跡都得到保留,結合遊戲獨特的時間係統,構成了獨特的環境互動玩法。


    看了眼屏幕上的動物殘骸,馬競張口問道:“你們把那隻獅子殺掉了?”


    “嗯!”眾人齊齊點頭,“那隻獅子特別難殺,我們打了好久才幹掉它。”


    想到自家老板的廣博見識,有人好奇問道:“不是說獅子是非洲的麽,怎麽跑奧林匹斯山上來了?”


    “亞洲和歐洲都有過獅子,古代西域國家過來搞朝貢貿易,就經常攜帶獅子作為‘貢品’,數量遠遠超過駱駝、孔雀還有長頸鹿。”


    朱玲玲眨眨眼睛,“然後亞洲獅就滅絕了。”


    “獅子的滅絕主要還是農業開發還有捕獵,”馬競搖搖頭,“食肉動物需要幾十平方公裏的狩獵場,死掉一隻需要十幾年才能恢複過來,歐洲獅都被古羅馬人弄去鬥獸場哢哢幹掉了,他們隻好從北非和近東地區進口獅子。距離近、數量大,他們才是歐亞獅子滅絕的主要兇手。”


    “話說迴來,”馬競手指屏幕道:“這遊戲裏動植物死亡不會刷新,你們都知道吧?”


    見到助理保鏢們齊齊點頭,他接著說道:“那你們可得好好注意了,下迴再來碰到的就該是狼群或者別的食肉動物了。”


    聽見這話,眾人頓時就有些驚慌變色。這些動物boss的戰鬥力其實相當一般,既不能口吐火球,也不能爪碎大地,隻是力量速度和生命力有所強化而已,問題是玩家角色的戰鬥力更加糟糕,麵對這些強化過的所謂“神性動物”隻能小心應對,稍有不慎就要團滅讀檔。


    眼見大家有些泄氣,朱玲玲眼珠一轉便有了主意,撥動搖杆看了眼雲海之上沐浴陽光、身披彩霞的宏偉宮殿,她故作好奇問道:“老板,你知道那裏麵有什麽麽?給點動力行不行?”


    “我當時也隻是玩了個開頭,又到哪裏去知道後麵有什麽?”


    “正好!”女助理抬手遞出一隻手柄,“既然沒事,老板你帶帶我們唄!”


    眾所周知,她們的老板不但是優秀的遊戲製作人,還是一位優秀的遊戲玩家。雖然他開發打法的能力不如大多數職業玩家,卻有著強大的學習能力、精細周密的微操以及卓越的大局觀,這些使得他玩任何遊戲都能快速上手,隻需花費很短時間就能和頂尖玩家肩並肩。


    這一次雖然是開荒,但隻要把自家老板拉進來,後麵差不多就能穩了。


    隻是可惜,馬競身上同樣有著不能失敗的偶像包袱,他抬手婉拒了遞過來的手柄,“你們自己玩吧,死亡也是這款遊戲的一部分。”


    倒地的樹木、死亡的動物隻會慢慢地腐朽風化,這一點同樣適用於玩家人物。


    如果人物死亡,玩家即便讀檔重來,也隻能使用新人物,以繼承遺誌和財產,進山尋找前輩遺骸與探索日誌的後輩子侄身份深入這座曾經的神山。換而言之,要是玩家比較手殘死太多次,遊戲裏麵就會變得屍骸遍地。即便骸骨建模比較簡陋,依然顯得頗為恐怖。


    朱玲玲咬了咬嘴,“那你做什麽呀?別是害怕帶不動我們吧?”


    “沒有,”伸指畫了個圓圈,馬競拿出一個很是正經的理由:“這些遊戲都要在e3上提供試玩,我得趕時間給他們製作漢化包,不然沒法對國內媒體交代。”


    “哦,那我們就幫不上忙了,這裏好像就您一個懂得希臘語。”


    希臘的學校都是母語教學,但英語教學也頗為普遍,據說英語普及率高達70%以上(當然,具體使用能力值得商榷)。因此之故,雖然這批參賽遊戲普遍支持雙字節顯示,但支持的語言都比較少,除了默認的希臘語,通常隻支持英式英語。馬競要做的,便是給這些遊戲添加上美式英語以及中文的翻譯補丁。


    這份工作本該是遊戲製作者以及發行商的工作,不過它們的製作團隊都是拖更星人,等待蜂遊的專業翻譯來做也有些來不及,他索性自己動手了。好在這些遊戲的體量都比較少,倒是不至於累到他。


    連續搞定了幾款遊戲的初步翻譯,他接著打開一款名叫《禁行區(no-go-zone)》的遊戲,一雙劍眉忍不住皺了起來。


    no-go-zone由三個英文單詞組合而成,直接翻譯便是“不能-去-地區”,最早出自foxnes的駐巴黎記者。表麵上看,這個詞可以用於所有不適宜前往的地區,諸如水庫、電站、危房、軍事設施之類,但結合它的淵源,這個詞往往被用來描述歐洲的移民社區,尤其是那些中東北非移民占多數,全麵執行沙裏亞法的地區。


    隨著中東和北非戰亂的連綿持續,百萬級別的和平教徒湧入歐洲,聚族而居的他們很快就像湧入中產社區的黑人一樣擠出了原住民,進而憑借局部人數優勢在社區執行從小習慣的沙裏亞法。光是法國就有幾百個no-go-zone,德國、瑞典、意大利、希臘,乃至英國也都出現了類似的地區。


    沙裏亞法規定了和平教徒以及咖啡樂的生活方式,在它被製定的時代堪稱先進的社會管理方式。然而時移世易,強硬規定生活方式顯然與時下寬鬆、自由的社會潮流背道而馳。由此,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麽基督徒和無神論者都對其敬而遠之,甚至演化到下載專門app特地避開no-go-zone的地步。


    no-go-zone頻繁見諸西方主流媒體,希臘遊戲開發者以之為題並不顯得奇怪,真正讓馬競皺眉的不是遊戲表達的思想,而是它表達思想的方式。這是一款仿照《生命線(lifeline)》的對話手遊,文本量非常嚇人。


    《生命線》是一款特殊的文字解謎冒險遊戲,遊戲沒有畫麵和人物,全程用對話選項推進劇情。玩家扮演主角的助手,通過手機和飛船失事被困在外星球的主角泰勒通訊,通過點擊選項為他出謀劃策,幫他解決難題助其出生天。


    因為省略了畫麵和音效,這款純文字遊戲有著極低的開發成本,隻要故事講得好就能吸引玩家玩下去。是以當《生命線》露出火爆跡象,手機平台上很快湧現大量類似遊戲,眼前這款《禁行區》也是如此。


    和前麵那些“類生命線”遊戲不同,玩家的角色換成了歐洲人道主義組織成員,除了通過對話為另一頭的逃亡難民出謀劃策,幫助他避開危險地帶,玩家還可以動用無人機空投食水、充電寶以及舊手機,算是給老玩法注入了新的元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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