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米崖到了,請下車。”


    聽見報站聲,車上乘客立即騷動起來,提籃夾袋的大爺大媽當先占位,居家打扮的全職主婦緩步跟上,接著是東張西望的背包遊客,再後麵則是衣著各異的混合部隊。


    等到公交停穩車門彈開,等待已久的人群立即蜂擁而出,然後迅速分流各奔東西。


    視線從人頭攢動的漁港方向移開,王山扶正掛在胸前裝滿攝像器材的雙肩背包,抬腳向前,朝漁人碼頭方向走去。


    東江製造基地揭牌、馬老板拳挑武林的大事件剛剛平息,蜜蜂移動又搞事情,遍撒英雄帖邀請各地媒體與自媒體參加他們的“山海相連”新品發布會。隻是這一次的場地有些特殊,既不是高大上的展覽中心、豪華酒店,也不是便宜湊數的網絡直播間,而是分布於二十座城市的小吃街,大模大樣玩起了分會場。


    經過幕後競爭,島城擠開省會泉城得到一個分會場,位置就在去年建成的積米崖漁人碼頭。


    自從舊金山人改造廢棄漁港發展休閑美食取得成功,能夠吃海鮮、喝美酒、看表演、賞海景的漁人碼頭(fisherman''sharf)逐漸成為帶有文藝和吃貨屬性的專有名詞,受到世界各地其他城市的追捧效仿。即便有些內陸城市沒有附屬海港河港,也會有附庸風雅的商家以此命名商鋪。


    積米崖漁港附近這個“碼頭”一經建成就受到民眾和大企業的青睞,蜜蜂把新品發布會放到這裏,倒也別有特色。


    一邊朝前走著,王山還不忘揶揄一下匆忙離開的大爺大媽大嫂子們,“來買海鮮的人還真多,不過他們這次恐怕要失望了。”


    蜜蜂移動既然在漁人碼頭辦活動,自然要為大家提供吃喝,而且很可能是免費的,到時候很可能要消耗掉數噸海鮮。有這樣的豪商在前掃貨,其他散客自然要吃點兒小虧。


    “沒關係,活動隻有今晚,明天市場就恢複了。”


    “恢複不了,下麵就是休漁期,你忘了?”


    袁洋愕然,接著反應過來:“好吧,史上最長休漁期……“


    從1995年起,每年夏季全國海域都要執行集體休漁,禁止搭載拖網、帆張網的漁船出海,以便為海洋生物留下繁殖子孫後代的時間,免得涸澤而漁撈無可撈。有著人工養殖、冷庫儲存、外地輸入這三大來源,休漁期間市場供應並不會中斷,但是種類減少價格升高卻是難免的,因此每當休漁將至,就會有很多吃貨湧向漁港魚市,趕著吃“最後一口”。去年休漁政策再次大修,從以往的6月提前到5月執行,這波行情也隨之提前到了四月。


    王山袁洋都在島城這座海濱城市工作好幾年,自然清楚其中的門門道道,已是見怪不怪了。


    “現在這樣還是有些不行啊,”老王搖搖頭,“繁殖期一過就開始大撈特撈,小魚稍微長大點兒就被撈走,恐怕以後就隻能吃‘娃娃魚’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漁民要生活,人民群眾要吃魚、水產加工要原料,自然沒法長期休漁。要不是碼頭冷庫和近海養殖越來越多,國家也不能下決心提前一個月休漁。不過這樣也就到頭了,以後頂多是適當延長,沒可能封海養魚的。畢竟海魚天生天養無主亂遊,單方麵長期休漁,到頭來卻是便宜了狂捕濫撈的鄰國。”


    “是啊,”老王無奈歎氣:“海洋屬於全人類,結果大家爭相索取浪費,卻是一個大大的公地悲劇。“


    “沒辦法,”袁洋搖搖頭,“每個個體都隻為自己考慮的話,自然會千方百計去占大家的便宜。除非周邊國家達成漁業合作協議,各自約定休漁期以及捕撈量,這樣才能解決問題,既然是公共利益,自然需要集體保護。”


    “有了規則也不見得能行,”王山搖搖頭,表示不看好這個想法:“全麵禁止商業捕鯨協議倒是簽了,結果還是有腳盆和丹麥兩個我行我素鑽漏洞的,漁業利益太大涉及太多人,更加沒法管理。”


    “就像這個,”手指人行道上一輛上了私鎖的小黃車,老王氣憤道:“總有一幫人幾塊錢都舍不得花,硬是把好好的出行變革弄成了夾生飯。”


    它們就是規則缺位,結果公地悲劇各種擴大的典型。”


    “這不一樣,”袁洋搖搖頭,“小黃損壞率高,固然有個別人素質低的原因,更多卻是運營方自己的鍋。這種‘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風氣,完全是遊戲規則逼出來。”


    “又怎麽說?”老王問道。他知道袁洋是鐵杆橙派,向來看不起小黃,卻沒自己聊過為什麽。


    “汽車工業搞了幾十年,弄得城市道路越來越扛不住,大城小市又開始搞慢速出行係統,增購公交車、疏通人行道、建設公共自行車,以及放手共享單車。不過路麵資源始終是有限的。”


    指指人行道邊上五顏六色的共享單車,袁洋繼續道:“所以小黃車打得是低價擴張先占先得,再慢慢升級的注意,一開始用兩百塊的便宜車占領人行道,並在用戶心中留下印象,然後再慢慢升級改造,現在也有了搭載實心胎和智能鎖的新款車子。這樣做對企業來說好處多多,唯一的問題就是太容易被破壞和浪費,量產車型零件通用、機械鎖又不靠譜,讓很多人盯上了這個免費的車庫,人工製造了很多處理麻煩的破車,所以最近才會有那麽多小黃車墳場的報道出現。”


    “這有什麽?”王山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他們隻是集中修理,最終還是能夠修好的。就算實在修不好,自行車主要材料都是金屬和橡膠,最終還是能夠迴收掉的。浪費就浪費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你還計較什麽?和小黃車公司一樣無視他們就好。”


    “要是被偷迴去還罷了,這樣刮花標牌上私鎖大模大樣停外麵,看著就很心煩呐!”


    “明白了,”袁洋點點頭,“讓你生氣的並非破壞偷竊行為本身,而是這種行為影響到了你自己的使用,是這樣麽?”


    這句話讓老王心有戚戚,嘴上卻死不承認,矢口反問:“哪有這事?”


    袁洋見狀沒有窮追猛打,換了個話題道:“罷了罷了,這些問題還是讓單車公司的董監高(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們頭疼去吧!咱們隻管吃好喝好就成。”


    “也是!”老王附和點頭,看向前麵那些背包客,目光在某人背後露出一截的三腳架上略做停留。轉過頭來,小聲問道:“老袁,這次來的同行好多啊,蜜蜂該不會真的打算填滿整個海鮮大棚吧?”


    “沒準就是這樣,”袁洋衝著前麵努努嘴,“普通海鮮又不貴,搞個幾百人完全沒問題。”


    “要是所有有錢公司都這麽任性,那該多好啊?”


    “到時候你最想要的,還是車馬費。嗯?你看那個人!”


    順著袁洋手指的方向,王山看到好幾名黑臉男子,黝黑粗糙的皮膚、略顯怪異的步姿,說明這是一群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人。


    漁民出入漁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問題是這些人的行為有些怪,他們似乎並不熟悉這裏,時不時看向周圍,神態充滿好奇感,就和他倆一樣。


    “看樣子,這些人應該都是外地漁民,”老王說道:“他們跑這兒來做什麽?”


    “我怎麽知道?可能是打探行情,也可能是走親訪友,或者就是趁著休漁出來閑逛。”


    “不對,”王山開口否定同事的猜測,指著前麵道:“看見沒?他們也是衝著漁人碼頭去的!”


    眯起眼睛極目遠望,袁洋點頭稱是,“好像還真是的,難不成他們也是蜜蜂邀請的嘉賓?”


    “應該是了。蜜蜂在邀請函裏放了一顆3d打印的北鬥二號模型,應該是暗示這次發布會和北鬥有關。那麽邀請一些漁民代表也就不足為奇了,國內漁民可是北鬥最大的付費用戶群,不請他們說不過去。”


    “不對吧?”袁洋眉毛一挑,“我記得北鬥的終端數量好像過一億了,全國漁民才能有多少人?”


    “嗬嗬,是年內有望突破一億,現在其實是不到九千萬的樣子,”老王笑著搖搖頭,“我還知道,這些數字主要是蜜蜂貢獻的。所以大部分北鬥終端都是智能手機以及帶智能鎖的自行車,數量雖多卻都是免費的,不會給北鬥貢獻一毛錢的營收。隻有漁民還有驢友用的那種帶短信功能的終端,才是收費的。”


    gps、glonass這些導航衛星可以看成是運行在中地球軌道(meo)上的廣播電台,它們12小時一圈繞著地球旋轉,同時不停對下方地麵廣播自己的編號以及時間信號,根據接收到的具體衛星信號,以及芯片內置的定位算法,地麵終端就能得到自己的位置、高度、速度等信息。


    這麽做的好處是終端數量理論無限,隻要能收到三個以上衛星信號就能實現定位。缺點是需要24顆以上衛星組網(另外還有6顆備份星),投資巨大建設周期過長。而且這種模式的管理相對粗放,隻能用加密算法區分軍碼民碼,卻無法精細管理每個終端,並且終端若想迴報位置,還需其他通訊網絡配合,離開地麵基站和海事衛星(或其他衛星通訊係統)就會暫時失蹤。


    作為後來者,北鬥導航走了條不一樣的道路,他們用兩顆工作在地球同步軌道衛星(geo)的通信衛星,以及自帶高程儀和通訊裝置的地麵終端實現三角定位,從而有效解決了gps前期投資大、無法迴傳位置的痛點。


    這麽做的好處是初期建設成本低,隻需兩顆同步軌道衛星就能覆蓋大部分國土,還可以通過衛星短信(rdss)實現一定的野外通信能力。當然事無完美,這麽做也有缺點,同步軌道衛星相對地麵固定,覆蓋麵積有限;雙向通信占用衛星信道,用戶容量有限;終端主動參與定位,帶來額外的功耗和續航損失,以及暴露位置的安全隱患。


    因此之故,在初步建成一代導航網之後,國家又開始建設含有常規導航衛星的二代導航網,目前已經覆蓋整個亞太地區。原先的衛星通信功能也沒有舍棄,以便為亞太地區的漁民、牧民、驢友等野外工作者提供相對廉價的通訊服務。


    得益於蜂芯電子的努力推廣,北鬥芯片產能大增成本大降,已經和gps差不多,再加上國家補貼政策,北鬥衛星終端的售價遠低於各種衛星電話,北鬥短信低至三毛錢的單價也比一分鍾幾塊錢的衛星電話便宜許多,因此受到絕大部分漁民的歡迎,連帶著蜜蜂係電子產品也在漁民家庭中大肆鋪開。


    “對了,”王山笑著問道:“你知道最受漁民歡迎的手機品牌是哪個麽?”


    要是別人來問,袁洋還要冥思苦想半天,但老王之前的提示這麽明顯,他心中自然不會存在疑難,當下毫不猶豫道:“肯定是蜜蜂沒跑的,怎麽說也是民用北鬥的一哥,要是連這塊半封閉的市場都拿不下,那還是別混了。”


    “的確是蜜蜂,”王山點點頭,繼續問道:“知道是哪條產品線麽?”


    “這還用問?肯定是神船!三防耐操、超強信號、超長續航,不選它用什麽?”


    “這迴卻是錯了,買神船手機的漁民其實並不多。”


    “嗯?為什麽?這手機最適合在海上使用啊?”


    “海上漢子多少有些迷信,‘神船’翻過來扣過去太不吉利,所以……”


    “這倒也是,”袁洋對此也是有所耳聞,因為害怕翻船翻車,很多人吃魚時非常忌諱翻身,對名字裏帶船字的手機有所忌諱,貌似也是正常的,畢竟手機不是座鍾,經常需要翻過來倒過去。


    這個問題同樣不難解決,蜜蜂移動完全可以在神船基礎上推出一款換皮手機,實際上他們也是這麽做的。因為這是麵向特定用戶的細分市場,蜜蜂並沒有大肆宣傳廣而告之,袁洋這樣的普通用戶對此毫無所覺,同樣不是奇怪的事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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