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播放渠道有很多,除了傳統的院線放映,還有錄像帶光盤租售、電視台網賣斷、視頻網站賣斷與分成等等。


    通常的做法都是先公映、臨近下畫時才發行光盤,最後再把播放權打包賣給電視台或者視頻網站,既能夠通過多輪播放最大程度影片榨取價值,也可以減少盜版對院線票房和光盤租售的影響。要是發行方對影片的質量和錢景沒信心,有時就會省略公映步驟直接發光盤。


    以蜜蜂對《流浪地球》的重視程度,直接發光盤無異於放棄治療吃棗藥丸。聽見馬競爆料要“先藍光、再公映”,在場眾人頓時一片嘩然,連忙確認有沒有聽錯,追問具體細節。


    然而馬競卻不願意配合了,說出那句話後他就示意保鏢開路,擠開人群朝外麵走去,把大堆新問題重新還給提問者。他當然知道答案,就是不想現在說。


    蜂影的確有藍光先行的計劃,不過光盤上搭載的隻是電影r版預告片,並不會有完整內容。這麽做也隻是為了借助“r電影”概念為影片宣傳造勢,並沒有顛覆慣例的打算,畢竟慣例大多數時候都是對的。


    等到消息擴散議論紛紛,馬競和蜂影才會站出來辟謠,吐露更多細節,表示之前是你們誤會啦。而在此之前,他需要暫時沉默一段時間,好讓媒體可以更好地發揮特長去胡亂猜測。


    看到馬競要跑,圍觀群眾自然依依不舍緊追不放,奈何他們的奔跑速度和身體力量實在太渣,很輕易就被馬競和他的保鏢們甩開了。即便有人提前行動,早早守在對麵逸快特效門口,也還是沒能堵住人。


    為了更好地服務劇組,逸快公司很早就搬來橫店,在蜜蜂道具對麵買地建設新總部。山不就人人就山,搬家追著客戶跑當然是個明智且必要的決定,接下來幾年公司的高速發展也證明了這一點。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馬競再想要檢查指導工作就沒有以前那麽方便輕鬆了,很多東西並不能完美地通過網絡進行傳輸,所以他就過來了。


    走進這棟不起眼的五層樓房,門廳這裏已經站了一堆迎候的人,打頭的是逸快特效e程斌,他身邊是導演王駱賓以及一眾管理層和特效師,見到馬競進來眾人立即鼓掌歡迎,就差拉橫幅、搖假花、喊歡迎歡迎了。


    也幸虧他沒有這麽做,不然少不了被大老板訓斥一番。


    和眾人打過招唿,馬競笑著道:“我就是來看電影的。現在沒有時間,等完事了再和大家多聊聊。”


    這話就是趕人了,程斌連忙示意大家迴去各忙各的,自己則陪著馬競和王駱賓走進了安保嚴密的“流浪工作室”。


    後者是王駱賓為了拍攝《流浪地球》而成立的專門工作室,他是這部電影的總導演。為了便於協調統籌特效製作,老王特地在逸快這邊要了一塊地盤以便現場辦公。


    把王導剛剛簽發的臨時通行證掛在脖子上,程斌小聲吐槽道:“自從老王他們到了這裏,這一塊就成了公司裏的化外之地,每次我們的人過來都得掛上臨時通行證,生分的不行!”


    逸快是影片的特效業務主承包商,卻不是製作團隊成員,彼此之間還是有些涇渭分明的。


    “我不也一樣?到了這邊同樣要掛這個,”馬競撚起自己胸前的掛牌晃了晃,那同樣是臨時通行證。馬競其實有在劇組裏擔任職位,不過他的辦公地址不在這邊,進入其中同樣需要額外許可。


    王駱賓看向程斌,“程總你完全可以過來工作室這邊,以後就不用臨時通行證啦!”


    “還是算了吧,要是過來這邊,我迴公司那邊又得刷臨時通行證,不嫌折騰的慌,”說完怕馬競誤解,程斌又補充道:“我就是隨便說說,我們平時很注意保密製度的。”


    馬競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當先走進小放映室的他搓了搓手道:“原來看的都是低配的preiz,這次總算能夠見到接近完成的版本了,多少還有點兒小激動。”


    程斌附和道:“哈哈,醜媳婦馬上就要見公婆了,咱們這些親爹媽也得好好參謀參謀,免得到時候出去丟人現眼。”


    馬競點頭肯定,“是啊,是得好好參謀一下。”


    王駱賓滿臉問號,這兩人說的每個字他都懂,可意思就有些搞不清楚了。


    雖然老王有一個充滿詩人氣質的名字,還熟讀唐詩宋詞三百首,可他畢竟是一位ab(美國出生華人),從小的生活環境和這邊大不相同,在聽懂俗語方麵的確有所欠缺。


    這人以前是一名經驗豐富的preiza日s,前幾年經濟不景氣,各大公司紛紛縮減開支保現金,其所在的製作公司受到波及破產倒閉,暫時失業的他被蜜蜂遊戲招募來到太平洋這邊,一晃就是六年時間。幾年時間裏,外國友人駱賓王變成了製片總監王駱賓,擔綱導演製作了不少遊戲g和長短影片,其最新的工作正是《流浪地球》的總導演。


    preiz全稱是pre-isualizain,中文意思是“可視化預覽”,通常特指用3動畫軟件製作的電影預覽版,因此也被叫做“動態分鏡”和“3故事版”。它可以是幾個關鍵鏡頭,也可以做成完整的“低配版”電影,一切隻看需要與否,而不同階段的preiz也有著不同的名字,比如給投資人看的“概念預覽”、給籌備團隊看的“工藝預覽”,以及給拍攝團隊看的“現場預覽”和給特效公司看的“後期預覽”。


    爆炸飛車、華麗特效都很燒錢,高端攝影機、專業升降機、斯坦尼康穩定器的租金也都不便宜,提前在動畫軟件裏麵多拿“低配預覽”練手模擬,可以提前發現各種細節瑕疵,避免正式拍攝後在磨合團隊和尋找靈感上麵浪費時間和資金。


    等到拍攝完成開始特效製作,特效公司又需要根據p私z(後期預覽)來幹活。p私z是後期製作專用的精剪版預覽視頻,其中包含影片的全部鏡頭技術信息,通過逐步將畫麵上的“低配內容”替換升級,影片將一步步變成導演想要的樣子。


    總之就是,可視預覽的使用貫穿影片製作的始終,數字特效電影完全離不開它。至於普通影片,在膠卷攝影機大麵積淘汰的當下,同樣需要用它協助檢查拍攝效果,隻是使用程度沒有前者高罷了。


    當然,不用也可以,至少大部分華語影片都不用它。雖說是這隻是“低配版”電影,但是鏡頭設計、燈光布置、演員走位這些統統都是專業的,和現實拍片一樣費工費時間,好的preiz需要幾個月時間來細細打磨,不符合華語電影高產多產的流行趨勢。


    因此,雖然preiza日s被翻譯成了高大上的“數字導演”,但這幫人卻不受電影圈的待見,大多數都在視頻廣告與遊戲領域混飯吃。不過王駱賓卻比較幸運,從g導演開始做起,一步步成為真正的電影導演,現在更是得到了執導《流浪地球》的機會。


    馬競當初也曾考慮過其他知名導演,不過聯係了幾個都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國外導演希望蜜蜂掏錢就好不要插手,國內導演沒有執導科幻大片的經驗,也都不怎麽習慣使用相關工具。


    沒得選,他隻好把任務交給王駱賓,作為蜜蜂培養出來的自己人,老王十分熟悉蜜蜂的各種獨創工具,同時他對國外的工具和製片流程也不陌生,是最好的協調指揮人選。雖然在籌備階段多花了一些時間,還是成功讓整個項目運轉起來了。


    注意到老王臉上的疑惑,馬競笑著說道:“不用理會這些,王導你還是趕緊給我們放片子吧!”


    “放哪個?”王駱賓問道,“是現在的p私z,還是r短片?”


    “先看p私z,”馬競拍板道。


    雖然影片還沒有最終完成,但是加入了大量特效鏡頭的p私z已經十分接近成片,隻是缺少部分配樂以及“長城龍標”。


    小說改編電影時都要動手術,長篇改短、短篇改長,一些細節甚至結局也要變。《流浪地球》的原著隻是兩萬餘字的短篇小說,電影卻至少有90分鍾長度,編劇需要添加新的內容來充實劇情。


    電影開局便是兩千多年後的新太陽時代,一幢蛋殼形建築內,主角的一百世孫帶著他的孫子,乘坐電梯上到樓頂。兩個明顯帶著混血特征的新地球人,隔著透明防護罩賞明月、吃月餅,紀念曆法上的中秋節。


    半人馬a是一個三體星係,恆星a和恆星b組成雙星,然後吸引體積較小的恆星(比鄰星)組成三星係統,後者現在成了人類新的太陽。忽遠忽近的恆星距離讓新太陽時代沒有想象的那般美好,可人類卻別無選擇,隻能想辦法適應。


    更加強大的海洋潮汐讓港口和沿海城市幾近消失,而變化劇烈的氣溫也使得人類不得不用防護罩把城市包起來。


    還好的是,災變過後地球人少,有限的城市已經足夠滿足需要,讓防護罩外的世界可以充分地休養生息。


    沒有了人類無窮無盡的索取,罩子外的空氣能見度足以和工業革命前的17世紀比肩,站在靠近透明穹頂的天台上,可以看到腳下燈火輝煌的殼中都市,也可以看到外麵星散分布的明亮蛋殼,就像是鑲嵌在地球上的閃亮寶石。


    吃完精美的新時代月餅,爺爺帶著孫子下樓,臨走時卻對著天上明亮圓滿的月亮長歎了口氣。


    孫子好奇詢問,老人隻是推脫,最後才終於道出一樁秘聞。


    原來這輪月亮其實是掛在高軌道上的太陽能陣列,發電是它的主要功能,充當月亮隻是附帶,那些月海陰影便是調整部分電池板角度的結果。而真正的月亮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因為重量太大帶不走,被變成一顆人造彗星逐出地月係,最終被氦閃後劇烈膨脹的太陽所吞噬。


    隨著老人的迴憶講述,時間軸被拉到兩千年前的逃逸時代尾聲,電影劇情也正式展開。


    地球號剛剛在木星老大哥的幫助下達到逃逸速度,正在慣性和全功率運轉的地球發動機的推動下,朝著太陽係外的空曠星空飛去。就算太陽立即爆炸,已經處於太陽係邊緣的地球也會毫發無損。感到安全的人類心中大鬆,然後壓抑許久的質疑重新抬頭,很快發展成“太陽沒事、有人搞事”的陰謀論,進而釀成席卷全球的反叛浪潮。


    作為大時代中的小人物,主角夫婦自此分道揚鑣,女主角拿起武器加入叛軍,最終為了她的執念倒在戰場上,男主角則因為軍人家庭的慣性選擇了聯合政府,也曾抵抗到最後一刻,卻在一位將軍的帶領下倒戈反叛。


    最終,主角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目睹了曾經戰友的投降與死亡,然後又和其他所有人一道,站在地麵上齊唱《我的太陽》,十五萬人用各種語言合唱這首歌,聽起來很是怪異卻又莫名地充滿宏大感和史詩感。


    隻是接下來,忽然膨脹爆炸的太陽卻是在眾人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帶來最後的反轉。


    然後電影就在十五萬人齊錯愕的場麵中步入尾聲,隻有“爺爺”的解說聲在耳邊不徐不疾地響著,依稀可以聽見淡淡的《流浪地球之歌》,接著戛然而止全片結束。


    很顯然,這部影片並沒有延續好萊塢災難片平凡主角拯救世界的套路,而是最大可能地保留原著情節,讓男主角繼續充當他的見證者、讓真正英雄死在勝利前、讓普通人滿含苦澀地咽下勝利果實。


    雖然已經通過preiz了解過劇情,但是眼前接近完成的版本還是讓馬競有了新的感受。一邊鼓掌一邊讚歎道:“最後的兩首歌都很出彩,版權問題已經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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