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光照亮沙漠,狐獴一家陸續醒來,相繼鑽出迷宮一樣的地下洞穴,麵向日出方向並排站立。


    這裏晝夜溫差大,南半球的春末早上還有些乍暖還寒,麵朝太陽袒胸露腹曬肚皮可以讓它們快速暖和起來,然後才能開始每天例行的覓食環節。


    這種生活在沙漠地帶的小動物是不挑食的肉食者,通常是逮到什麽吃什麽,主食是各種昆蟲和蜘蛛蠍子蜈蚣,要是碰到蜥蜴小蛇小鳥和老鼠,同樣不會拒絕攝入這些優質蛋白。


    這種小動物有著分工合作的社會結構,家族成員忙於搜尋獵物時,總會有幾隻狐獴跑到外麵,爬上樹枝或著站上高地,充當整個家族的哨兵,警惕著鷹隼、豺狗與毒蛇的靠近。


    狐獴的站姿非常有特點,雙腿叉開、長尾支地、身體挺直、上肢下垂護胸、睜大雙眼平視前方,靈活的脖子來迴轉動巡視周邊。站的高看的遠,黑眼睛無懼日光直射,讓它們能夠及時應對天上地下的威脅。


    圓圓的耳朵、大大的黑眼圈,有趣的站姿,這些都讓狐獴在人類那裏名氣不小,有隻名叫“丁滿(timon)”的狐獴更是走上了入職迪士尼、出演《獅子王》、名揚全世界的獴生巔峰。雖然這部電影上映至今已有22年,但是經典永不磨滅,丁滿還是狐獴一族的形象代言人。


    忽然,北麵的狐獴哨兵的耳朵一動,轉頭看向東北方向。


    在那裏,一輛硬頂越野車正拖著煙塵轟隆駛來,其後還有一輛大型房車、一輛皮卡,以及殿後的兩輛越野車。


    狐獴可以發現150米外的威脅,人類的視力同樣不差,乘客們同樣發現了這些身穿棕灰色“沙漠迷彩”的獴族哨兵,房車車廂裏頓時響起小孩子興奮的大聲喊叫:“丁滿!丁滿!朱利安國王!”


    朱利安國王是動畫電影《馬達加斯加》裏的角色,原型是馬達加斯加特產環尾狐猴,這種動物同樣有狐狸一樣的尖嘴巴、大耳朵和醒目黑眼圈,也很喜歡雙足站立曬太陽。不過作為猴子的後者要更加靈活一些,雙腿能行走坐下,尾巴可以上翹繞身,生活在疏臨裸岩地帶的它們穿的也是灰褐色的“山地迷彩”,瞳色橙黃而非黑色,區別還是蠻大的。


    不過車裏這幫孩子都還沒滿三歲,對於兩種動物的認知也隻是來自動畫片,出現錯認可以理解。


    隻是這樣卻是苦了車內外的聽眾,芝芝他們不停喊著“丁滿”,一心想要用自己的嗓門壓倒對方,而“朱利安國王”的支持者小餅幹也不甘示弱,同樣用大嗓門迴擊著哥哥姐姐們。


    叫聲傳到車外,驚得狐獴群紛紛丟下吃了一半的螞蚱、蠍子,匆忙躲進洞裏。


    看到“丁滿/朱利安國王”跑掉,小家夥們反倒終於下來了,轉向旁邊的爸媽尋找支持者。


    等到馬競兩口子解決這樁小糾紛,那邊的狐獴家族也發現這群“大鐵牛”似乎並無威脅,紛紛鑽出洞口,該吃吃、該玩玩,倒是周圍的哨兵換了另外一批。


    然後它們就看到“大鐵牛”徹底停下,各種顏色的“兩腳獸”從牛肚子裏鑽出來,手裏還提著奇怪的樹枝。卻是馬競發現孩子們對狐獴感興趣,索性讓車隊停留一會兒好好看個仔細,他們手裏拿的則是事先準備的折椅和三腳架。


    狐獴一年兩胎、每胎數仔,皮毛和肉也沒有太多特色,雖然生活在幹旱荒涼的南部非洲沙漠,卻沒有任何生存危機,對人類和大型動物的警覺性自然要差一些。看到馬競等人靠近,新來的哨兵隻是淡定地叫幾聲通知族群,然後就不做理會了,其他狐獴沒有聽見警報聲,依然在旁若無人低頭找食。


    “噗!”三腳架和折椅被打開支在沙地上,排成一條線對準貓鼬群的方向。


    懷裏抱著小兒子,湯佳怡走下汽車坐到其中一張椅子上麵,在她旁邊是懷裏抱著女兒的馬競和兩位女助理。一家人就這樣端坐椅子上,在攝影師、保鏢等工作人員的圍繞下,隔著十多米的距離觀察著對麵的狐獴家族。


    這是南非這邊新近興起的野生動物觀光形式,特別適合狐獴這種性情溫和活潑,不會與人互相傷害的動物。要是獅子大象和犀牛,還是乖乖坐進加固的觀光車裏,走馬觀花隔窗圍觀的好。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那些大型動物,畢竟人的生命健康權永遠高於動物的生命權,要是那些動物沒忍住好奇或者不禁挑逗,朝人遞爪子亮牙隨行的就會被工作人員開槍擊斃,白白賠上一條小命。


    至於傳說中的“保安會給人一槍,幫你解脫”,其實隻是網絡上的直鉤釣魚貼,智商和見識正常的人都不會相信。直鉤釣魚釣的不是魚而是人,所用的工具則是內含明顯漏洞的謠言,比如“薯條富含氯化鈉,具有潛在毒性”就曾釣起不少大魚。


    被人這麽盯著看,這群野生狐獴當然不會若無其事,很快就在雄性首領的帶領下聚集到這邊,站著密集陣型和圍觀者大眼瞪小眼。小餅幹的被它們的反應勾起興趣,朝前伸出雙手,想要下地湊近了看。


    “乖!”湯佳怡右手拍拍他,抱著的雙臂卻沒有鬆開的意思。雖然這群狐獴站在一起、前搖後擺看起來很好玩,但她卻知道這是它們的防禦性恐嚇行為,想要用集體的力量嚇阻目標。現在這樣遠遠看著還能相安無事,要是放任兒子下地走過去,狐獴們不是嚇得再次鑽迴洞去,就是驚得群起攻之上爪子,無論哪個結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察覺到這群“兩腳獸”沒有別的異常行為,狐獴首領就招唿一聲解散了隊伍。沙漠居大不易,它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要用來尋找食物,實在沒有閑功夫浪費在這些閑事上麵。


    大部隊解散後,那些尚在哺乳期的狐獴幼崽卻沒有跟著離開,有的在原地打鬧嘻戲,有的卻爬向馬競等人。看到毛茸茸的獴孩子爬過來,還站起來仰頭看著自己,眾人懷裏的小家夥們更加興奮了,紛紛伸出小手想要摸一下。


    雖然並沒有最終碰到,這一幕卻被隨行的攝影師拍了下來,也成了此行值得記憶的瞬間。


    最終,幼崽們拗不過母獸的聲聲唿喚,轉身跑迴獸群。馬競站起身來,招唿眾人道:“行啦,時間有限,咱們得走啦!”


    時間的確不是太充裕,他並沒有太多空閑時間可以帶著老婆孩子到處跑。而且原始野性的非洲荒野也不適合久留,畢竟這裏連飲水和網絡都不能完全保證。


    “再見!丁滿!”小家夥們趴在車窗邊上,朝著外麵喊叫告別。


    汽車發動,狐獴群漸漸隱沒在沙漠的棕黃背景裏,馬小嬂從車窗上下來,轉身撲進馬競懷裏,甜聲道:“爸爸,以後還來看丁滿,還不好?”


    “沒問題,有機會一定去再來,下個春天一定來。”


    就在昨天,安迪格林駕駛新的尋血獵犬號,成功打破自己保持了19年的記錄,把有人駕駛車輛的最高速度記錄提高了5英裏。整個過程相當順利,渦扇引擎發動,驅動細長汽車飛快提速,然後火箭發動機點火加速,尖尖的車頭刺破音障打破紀錄,接著就是開傘減速歡慶勝利。


    當然,這隻是第一階段的實車測試,他們製定的小目標是速度超過770邁,采集超音速狀態下的運動數據。雖然這輛車擁有飛機和火箭的引擎,車身以細長尖銳看起來像是沒有翅膀的戰鬥機、裝著輪子的火箭,但飛機火箭和汽車的運動模式畢竟相差太大,照搬它們的成熟數據肯定會出事。


    那輛車現在已經被送去約翰內斯堡,開放給公眾參觀合影,而研發團隊卻已經帶著這次采集到的數據迴到英國,他們要在那邊對數據進行建模分析,試圖找到進一步改進獵犬號的方法,全部落實後才會正式挑戰1000英裏每小時的最終目標。不過那就是明年的事了,因為沙漠賽道那裏快要下雨了,今年鐵定來不及。


    南北半球季節相反,這個時間正是南非的春末夏初,此時的北開普幹旱少雨適合沙漠飆車,上月還是繁花燦爛的草原之春,下月則會正式進入多雨的草原夏季。


    這也是湯佳怡最為怨念的地方,要是在9月份過來,就可以欣賞到納馬誇蘭(namaqund)草原的美麗花海。


    納馬誇蘭是一片巨大的半沙漠草原,大部分在納米比亞,小部分在南非的北開普省。地名源自世居此處的納馬人(namaqua),他們是科伊桑人的一支,有著棕黃的皮膚、矮小的體格,逐水草而居,是非洲的“草原牧民”。


    每到8、9月,海洋暖濕氣流就會深入內陸帶來稀少的春雨,此時納馬誇蘭上的菊科植物和多肉植物就會快速生長、迅速開花,在很短時間內營造一出“沙漠變花海”的人間幻夢。


    各種顏色的雛菊不要錢一樣鋪滿視野,其中還夾雜著劍葉藍花的鳶尾、金花婷婷的百合、細葉彩花的鬆葉菊,各種野花爭奇鬥豔,用豔色與花香吸引蜜蜂、蝴蝶以及其他傳粉動物的注意力,爭取在一半個月時間裏完成授粉結果的生命過程,然後迅速枯萎凋謝,用低功耗待機模式挺過接下來的炎夏寒冬。


    這段時間也是納馬族牧民最幸福的時光,看著一頭頭白身黑首的杜泊綿羊徜徉花海,享受著滿地都是的鮮花嫩草,想不幸福都難。可惜這段時間實在短暫,到了花謝葉落,他們就得再次遷徙,帶著羊群趕往水草更加豐美的地方,然後期待著明年再迴來。


    一年隻有一半個月的輝煌美麗,難怪會有日本攝影師為其感動落淚,將其稱之為“失落天堂”。


    不過馬競顯然不這麽看,麵對湯佳怡的抱怨眼神,他很無所謂地說道:“晚一個月有什麽打緊,沒有那些雛菊雜草的幹擾,不正好方便你欣賞這裏的野生肉肉們?”


    就像他說的那樣,當車隊趕到納馬誇蘭地區,繁花已經凋謝,青草染上枯色,牧民和羊群也在逐漸離開,此地隻餘大大小小的多肉植物。


    多肉植物又名多汁植物、多肉花卉,是多種莖葉肥大植物的統稱,最典型常見的多肉植物便是仙人掌、仙人球、蘆薈。除此之外還有大戟科、番杏科等諸多科目植物可以歸入此類,它們大多生長在幹旱、半幹旱地區,為了對抗缺水環境紛紛進化出發達的儲水結構,可以在葉、莖、根等營養器官中積累水分和營養物質,同時葉片上通常會有一層角質、蠟質、粉質以反光抗曬抑蒸發。


    最近幾年多肉植物迅速走紅,依靠小巧的體型、規則可愛的外形、耐旱不用多照料的特點迅速打敗仙人球,成為廣大白領一族的桌麵新寵,被愛好者昵稱為“肉肉”。


    對肉植物裏麵也有卡耐基巨柱仙人掌這種可以高達20米的彪形大漢,但是最討人喜歡的還是那些小巧可愛的品種。比如高海拔地區出產地蓮座型多肉植物,規則排列有如花朵的葉片極富美感,要是“出錦”變色(其實是細胞變異葉綠素缺失),更是炙手可熱賣出幾千幾萬的高價,讓很多人不得不哀歎“多肉窮三代”!


    注意到多肉流行的大趨勢,湯佳怡的湯花花卉店早就行動起來,早早建起多肉大棚專業種植,是國內有名的“多肉女王”。


    和其他花農不同的是,背靠鷺大生物係的湯總手上有一批組織培養、誘導變異專家,也是最早應用這些技術繁育多肉花卉的商家之一。這類花卉以小為美、彩奇為上的市場口味簡直是為這兩種技術量身打造的,不輻照組培一下簡直對不起她的專業素養。


    然而她還是不太滿意,誘導變異有些靠天吃飯,好不好看運氣。這次到實地考察原產地,也有尋找解決之道的想法在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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