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人散場,隻餘鷗鷺翱翔波濤依舊。


    飛魚號船艙,方盞平聽見動靜看了眼門口,當即嗬嗬笑說:“大忙人總算迴來了!”


    馬競也不著惱,走到空位邊坐下,“總有些應酬推脫不過,你們懂的。”


    目光掃過桌麵上放著的三口魚缸,他又笑問道:“怎麽樣,我這個創意能打幾分?”


    視線落在缸中小魚身上,方盞平卻是撇了撇嘴,“不咋樣,鱘魚一家沒什麽能看的,你自己先去也說過中華鱘沒有觀賞性,養它還不如養淡水鯊魚呢。”


    馬競瞥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中華鱘不比白鰭豚、大熊貓,幾乎沒辦法靠旅遊業迴血,不是說沒有觀賞價值。你看它們長得這麽威風,怎麽著也比那些冒充鯊魚的鯰魚和鯉魚要強吧?”


    除了公牛真鯊這個“鹹淡兩棲”的怪胎,其他所有鯊魚都隻能生活在鹹水裏。至於水族店銷售的所謂淡水鯊魚,其實是數種有著三角背鰭、形似鯊魚的淡水硬骨魚的統稱,其中淡水藍鯊(虎頭鯊)屬於鯰科、彩虹鯊(紅鰭鯊)、紅尾黑鯊以及銀鯊屬於鯉科,確實可以泛稱為鯰魚和鯉魚。


    “那不一樣,”方老板還不放棄,又拋出新的論據,“淡水鯊魚體型小、好養活,有些還有亮眼的顏色,這些都是中華鱘做不到的。嘿!現在看著才這麽大,養幾個月就得長到二三十厘米,普通人根本養不起。”


    鱘魚是淡水魚裏出了名的大塊頭,中華鱘也不例外,不但成魚可以長到3米以上,幼魚也有著遠超其他淡水魚的塊頭,一歲時就能長到30厘米,之後生長速度才會慢下來。


    顯然,這種生長速度和中華鱘的洄遊天性存在關聯,幼魚隻有盡快長到足夠大,才有可能撐過數千公裏漫長旅程成功到達大海。


    現在要把它當成寵物養,這種高速生長特性反倒成了累贅,30厘米的魚至少需要1.5米長、0.5寬的大型魚缸,不然很難保證寵物魚的身心健康。等到中華鱘再長大一些,更是隻能像大齡錦鯉那樣放到室外水池裏飼養。


    別人吐槽的都是實情,馬競也隻能點頭表示確認,“生長速度確實有些麻煩,不過問題也不難解決,普通人養魚害怕撐死向來都習慣於少喂勤喂,正常情況很難把魚養到太大。”


    目光灼灼看著對方,“錦鯽可以長到20厘米以上、錦鯉可以長到1.5米,可你們見過多少人能用魚缸把小魚養到那麽大?”


    “這樣的人我還真見過,”方盞平笑著轉頭看向另外兩人,“我說的沒錯吧?”


    馬競此時也反應過來,擺擺手說道:“農老哥那種專業玩家屬於特例,大多數寵物魚玩家連養活都做不到,上手沒幾天就會掛掉,更別提養好養大這些了。”


    “話不能這麽說,”王戈插話進來,“就算迷你豬也有人能養到80斤往上,你不能因為普通人養不好就忽視這個問題,太不負責了!”


    “我倒是想要負責呢,”馬競聞言卻是無語搖頭,“問題是中華鱘成年進入繁殖期需要十幾年,傳統育種馴化機製基本指望不上。生長速度的問題,現在隻能是調整飼料配方盡量延緩抑製,要是將來真有人把魚養大了,基地方麵也會安排迴收或者訓練放流。”


    “育種時間確實是個問題,”王戈點點頭,“這麽說培育金色、白色這些花色也沒戲了?”


    野生動物通常隻有灰藍、棕黑之類易於融入生存環境的偽裝色,即便偶有基因突變產生白化、紅鱗個體也很難將基因傳遞下去。直到人類出現,專門留意收集這些特殊個體並加以引導增殖,這才有了如今外觀紛繁多樣的各種觀賞動物。


    “傳統手段確實來不及,”馬競歪了歪頭,“不過還有轉基因這條捷徑,我們正在研究中華鱘的小型化、金色化課題,已經取得了一些成果。”


    因為賺的沒有花得多,民營中華鱘繁育基地普遍存在資金不足,相關研究隻能仰賴三峽集團中華鱘研究所等公辦單位。不過後者雖然不缺資金和人才,研究方向卻是側重生態效益,不會也不能在商業方向投入資源。商業開發的不足,又反過來限製相關繁育機構獲取資金,導致中華鱘保護成為越背越重的大包袱。


    直到佳境基金會接管重組鷺島中華鱘基地,這種情況才算是有所好轉。馬競將繁育基地一分為二,拿基金會捐助的那部分保持公益屬性,負責現有中華鱘的保種繁育以及放流研究,由他私人資助的研究所則將目標放在中華鱘的商業開發上,試圖將其改造成新型觀賞魚。


    “也不一定非要改造成觀賞魚吧?”王戈慢慢說道:“和其他鱘魚一樣開發肉用、卵用乃至皮用價值,應該也是走得通的。”


    “理論上可行,問題是時間不夠,”馬競搖頭,“肉用麵臨雜交鱘魚的低價競爭,卵用需要把雌魚養到成年,還要開發魚子醬品牌,皮用同樣耗時過久。短期來看,最方便開發的反倒是觀賞魚這塊。”


    因為魚類的“廣種薄收”特性,魚苗、亞成魚的飼養成本遠遠低於成魚,供應量也遠比後者充足。隨著基地的子一代中華鱘相繼進入繁殖期,選擇這條路線,確實可以規避見效時間過久的問題。


    “不對,”方盞平這時卻是反應過來,“成年錦鯉一條幾千幾萬,十幾厘米的亞成魚卻不怎麽值錢。你現在產量是多少,又打算賣多少錢?”


    “一年大概能有十萬條一齡魚,價錢方麵可能不會太高,不過就算一條隻賣十塊,光靠賣魚錢都能碾壓國家的放流補貼了。”


    聞聽此言,其他三人卻是齊聲問了句:“這麽少?”


    和另外兩人對視一眼,方盞平連忙追問起來:“國家給的放流補貼還不到一百萬?”


    “如果養到1.5米以上、體重超過50千克,一條就能一萬塊,不過長到那麽大往往需要十年以上,沒有人會舍得拿去放流的。其他幾十厘米的小家夥,補貼價就要少得多了,加起來一年也就是百來萬的樣子。這還是最近幾年的行情,我接手之前基地十幾年隻收了400萬補貼。”


    “十幾年隻有400萬,難怪原先老板要跑路。場租水電飼料工資,這點兒錢完全不夠用,換我我也跑。”


    “補貼本就隻是臨時救濟手段,不能拿來當飯吃的,”馬競搖頭,“當初農業部的想法是搞三三製的開發保護,三分之一保種、三分之一放流增殖、三分之一商業開發。結果商業開發卻沒有跟上,整個鏈條直接癱住動不了。”


    “十幾年入不敷出,要是我早跑了,”方盞平撇了撇嘴:“那些老板也是硬氣啊!居然一直扛到了現在。”


    這時對麵梁平忽然開口,“也算不上有多硬氣吧,我覺得應該是舍不得沉沒成本,下不了壯士斷腕的決心。”


    沉沒成本指的是已經發生且不可收迴的支出,為了不讓之前的花費失去意義,人們麵對沉沒成本經常會選擇繼續砸錢,然後寄希望時來運轉局勢逆轉,這一點在賭徒身上表現的最為明顯。


    “也不全是決心問題吧,”馬競倒是幫那些繁育基地老板說了句好話,“按當時的樣子,他們就算想要轉手,也得有人肯掏錢來接盤才是。一邊是找不到土豪接盤,一邊是國家禁止捕撈野生親魚、子一代稀缺性上漲,他們當然隻能選擇咬牙堅持等子二代出來。”


    各地中華鱘基地裏的種源都是1999年前後捕撈的野生成年魚,它們在人工環境繁育出子一代,子一代成年後繁育的子二代才被允許商業利用。然而等到這批子二代出來,鱘魚肉價已被雜交鱘魚砸到20塊一斤,這幫老板頓時傻了眼。


    “就算無人接盤,”方盞平來了個事後總結:“當初也該早些清算撤資,這麽拖下來反倒越拖越麻煩,就跟ksa那事一樣。”


    聽他提起這茬,王戈也是附和點頭,“毒菜國家殺個人完全不是個事兒,非要拖到那誰跑去米國定居才下手,老米就算為了麵子也要出聲批評一波。”


    “也就是口頭批評而已,”馬競笑了笑,“不信等著,月底的‘未來投資倡議大會’照樣能夠勝利舉辦。”


    作為石油土豪,ksa靠著賣油攢下了非常豐厚的家底。因為家底殷實,王儲殿下去年提議舉辦的“未來投資倡議大會”(fii)很快得到全球各國以及國際組織、跨國財團的響應,被譽為“中東達沃斯”。比之政經人士坐而論道的達沃斯論壇,fii峰會帶有更強的經貿色彩,會議期間往往伴隨各類經貿合作協議,總額高達數百億美元。


    記者危機發生後,歐美有不少知名公司ceo們表態將取消行程拒絕赴會,然而馬競卻清楚這更多是為了維護公司一貫以來的公眾形象,順便再給對方施加一些壓力。真等到會期將近,這幫跨國公司和組織還是會派代表前往,隻是級別略低罷了。


    “別光說別人啊,”方盞平好奇看向馬競,“你去不去?”


    “我本來就不在名單上麵,卻是沒有這方麵的煩惱。”


    “也對,”方盞平眯眼點頭,“你貌似一直不怎麽重視中東市場,不過去也是正常。”


    “也不是不重視,隻是暫時還沒把重點放在那邊,畢竟信息文化領域的事情有時會很麻煩。石油土豪們的錢,還是讓合作夥伴們去賺比較好。”


    馬競的顧忌大家都懂,方盞平很快換了個更加輕鬆的話題,“那天看了下中甲排名,蜜蜂隊貌似有些可惜啊,差一點點就能升到晉級區了。”


    “現在這個成績已經很不錯了,”馬競微笑搖頭,“畢竟我們的投入隻是中遊偏下,外援和內援也比別人少。單憑現在這幫青年軍能夠做到站穩不降級,我已經很滿意了。”


    “怎麽,就不打算升到中超麽?”


    “暫時沒這個想法,衝超容易保級難,與其衝上去守不住弄得隊伍動蕩崩潰,還不如保持現狀慢慢積攢實力。”


    “這樣也太佛係了,足球玩得就是熱血拚勁,要是長時間沒有冠軍,隊伍肯定會散掉的!”


    “這可不見得,國內外那麽多老牌球隊常年無冠,還不是活的好好的?”


    “說道老球隊,我就想到老版西遊記,”王戈抖了個時下流行的六學梗,看向馬競問道:“足協放出風來中超中甲球隊要非企業化,蜜蜂隊明年很可能要改名,新名字想好了沒有?”


    2015年的足改方案裏就有俱樂部非企業化的內容,不過當時隻說是鼓勵有條件的先改,可能是看到缺乏響應,這次索性放出風來說要一步到位。


    “怎麽,老王你有什麽建議?”


    王戈顯然早有準備,聞言馬上接話:“這還用說?當然是改迴藍獅啦!”


    成立於1996年鷺島足球俱樂部曆史上曾經多次更換控股方,球隊名稱也因此頻繁更改,早期是遠華、夏新等本地名企冠名,後期由國企鷺島卷煙廠接盤,隊名隨之變成紅獅、吉祥石獅、藍獅等本土卷煙品牌。


    2005賽季,鷺島藍獅以中甲冠軍身份成功衝超,並在次年成功保級。再後來,因為體育局托管、主帥失望離職等原因,這支球隊很快在新賽季保級失敗並於08年遭到解散。


    不等馬競表態,旁邊梁龍就瞪了他一眼:“你傻了啊?藍獅還是鷺煙工業的卷煙商標,蜜蜂不讓用,藍獅就能用了?當年藍獅也隻用了四年,還跟現在這支球隊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就算想要援引長期連續使用規則也不行。”


    冷冰冰的事實噴在臉上,王戈忍不住開口迴懟:“那你說叫什麽?”


    “問我做什麽?”梁龍熟練使出鬥轉星移,看向馬競道:“正主在這裏呢!”


    “額,”馬競從走神中驚醒,隨口說道:“這個卻是不急,反正以後肯定是淡化企業元素、強調地域歸屬,到時候隨便起個騰飛、奮進之類的名字就行了,要不白鷺、紅樹也行。”


    “啥都可以,還不如改叫佛性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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