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心凝視著眼前的人,緩緩湊近他的耳畔,低聲呢喃著。


    “你連我的心都偷走了呢,拿什麽來還我?”


    柯以墨憐惜的望著枕邊的少女,柔聲道:“把我給你好嗎?”


    “你?”寧心嗤之以鼻,“我才不要一個睡王子。”想到自己剛才的失態舉動,寧心的臉霎時湧上可疑的粉色。看到始作俑者正一臉無謂的笑著,寧心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知道醒啊!你知不知道,剛才我有多害怕?看著你躺在床上,都不睜開眼睛看我,我都要快瘋了!”


    寧心抹了一把淚,氣勢兇狠。


    柯以墨看的心疼,“不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就哭就哭,哭給你看,看你還敢不敢嚇我,看你還敢不敢一睡不醒。”


    “嗬。”柯以墨虛弱地笑,“我舍不得睡,會惹你哭的。”


    “知道就好,我會哭,哭死給你看。”寧心安安靜靜地埋頭在柯以墨的臂膀間,“以墨,為了我,好好的。我們還有一輩子,你答應我的。”


    “嗯。”


    82、生命之痛


    單獨的時間和空間被兩家人主動的讓給了柯以墨和寧心,誰也沒有去打擾兩個人。


    柯以妍將寧家父上與母上大人領到了專門的會客室,空蕩蕩的會客室裏隻有一人正站在窗前眺望遠處迷蒙夜色。那人正是柯以墨的親生父親柯雲笙。


    柯以妍的容貌酷似父親,尤其是一雙狹長的鳳眼,顯出相同的嫵媚多情。人近中年的柯雲笙依舊如青年時風度翩翩氣質高雅,可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裏,原本光彩照人的他平添了幾縷斑駁白發,顯得蒼老而憔悴。


    望著這樣的父親,柯以妍不知該以怎樣的態度與他相處。如果不是父親強硬的阻止以墨和寧心的交往,如果不是父親想要拆散以墨和寧心,而忽視了自己兒子的倔強。現在的以墨不至於躺在醫院冰冷的病床上生死未卜。


    可是眼前人終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為了以墨他已經遭受了良心的譴責,在無盡的悔恨中一夜白發。說到底,他是可憐的,也是可悲的。


    “爸爸,我把寧心父母請過來了。”


    柯雲笙緩緩轉過身,朝柯以妍點點頭道: “小妍,你先出去。爸爸有話想和寧心父母談談。”


    “我知道了,我就在門外,有事叫我一聲。”柯以妍退出房間,屋內隻剩下寧家父母與柯雲笙三人。


    “請坐。”柯雲笙的態度客氣有禮,蕭媛和寧修文對望一眼,終於坐了下來。


    三位父母各懷心思,蕭媛眼觀鼻子口觀心,寧修文盯著手中的茶杯不知所想,柯雲笙雖有一肚子的話,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一時間,屋子裏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內心掙紮許久,想到病床上生死未卜的兒子,柯雲笙終於咬牙開口道:“今天是大年三十,卻將二位和令千金請到這裏,真的很抱歉。”


    “客氣話我們也就不多說了。是我家女兒自己的意願,與柯先生無關。我們都是做父母的,兩家兒女走到這一步,我想柯先生心裏的想法不會比我們少,我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吧。”蕭媛麵上風輕雲淡,看起來相當平靜,說話雖然禮貌,卻透著冷漠疏離。


    “以墨的情況,二位也已經看到了。令千金和以墨的感情,我想二位也能理解。我知道,我本不該請求二位,可是我們都是做父母的,看著子女受苦總希望能為他做點什麽。所以,能否請二位允許寧心和以墨繼續交往下去?”


    “交往下去?”蕭媛挑眉,口氣越發冷淡,“柯先生,如果我了解的事實沒有偏差的話,令公子病情惡化,是和您阻止他和我女兒在一起有關吧?”


    柯雲笙苦笑,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嗎?前幾天他還一味的阻止兩人的戀情,如今卻隻能低著頭懇請對方的父母讓兩人在一起。


    眼看著柯雲笙無言以對,蕭媛繼續道:“柯先生為自己的兒子考慮,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也請您替我家女兒考慮一下。她今年才十九歲,從小到大就是被我們捧在手心裏嬌慣的。可以說,她長到現在一點苦都沒有吃過。令公子的狀況我們都心知肚明,如果將來真的有一天發生什麽意外,試問我女兒如何能接受將來的打擊?”


    蕭媛自認自己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以前她心心念念就是有朝一日寶貝女兒可以情竇初開,若是寧心遇到心儀的男孩,作為母親除了祝福便隻有滿心的歡喜。


    可是柯以墨不同,對於一個隨時麵臨死亡的人,伴隨在身邊的人除了擔驚受怕,還要飽受死亡陰影的折磨。


    寧心才十九歲,沒有經曆過外界的風雨,不明白社會的複雜,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在爾虞我詐中保護自己。依舊保持著赤子之心的她,不曾麵臨過死亡,便無法知曉生離死別的痛苦。那種天人永隔的傷痛,是一輩子無法抹平的創口。


    柯以墨的身體能撐多久,誰也不知道。在沒有任何保證的前提下,難道要讓寧心用一生最美麗的青春時光陪他虛耗?如果真的放任寧心和柯以墨繼續下去,等到柯以墨離開的時候,留給寧心的不僅僅是遺憾和痛苦,還有追不迴的青春年華,還有本來屬於她的無憂無慮。


    事關寧心的幸福與未來,身為人母,蕭媛賭不起。


    蕭媛的拒絕完全在柯雲笙意料之中,可想到自己虧欠良多的兒子,柯雲笙低下頭,近乎哀求的聲音,令蕭媛和寧修文為之心痛。


    “我知道這麽做對寧心很不公平。作為寧心的父母,你們的決定無可厚非。可是,現在的以墨真的不能失去寧心。為了他甚至連命都不要,寧心就會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如果現在寧心離開他,那對以墨的打擊可以說是致命的。請二位體諒一位父親救子心切的心情,如果你們願意讓寧心陪著以墨,我保證我一定會補償她。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我會把寧心當自己親生女兒一樣對待,我的財產,寧心也可以繼承。”


    “夠了。”寧修文冷然打斷,“柯先生,我們不是賣女兒的。我和拙荊雖然沒有本事,卻還薄有資產,寧心是我們唯一的女兒,給她一個富裕的生活環境,我們尚可以做到。”


    寧修文的話好似一盤冰冷的冷水,讓柯雲笙失控的情緒緩緩平靜下來。這個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人,頹然地坐在沙發上,伸手捂住雙眼,滿臉的悲切。


    “我……是我失言。我不是想用金錢來買感情。我隻是……我隻是想為我兒子做一點事情。對以墨,我虧欠的太多太多。我不配做他的父親。”


    身為人夫,他未盡夫責。身為人父,他未盡父責。為夫為父,他都個懦弱的失敗者。


    當年,他不敢反抗自己父親的安排,使得體弱多病的妻子冒著生命危險為他孕育子嗣,所以老天爺懲罰他,在他兒子誕生那天永遠的失去了至愛的妻子。


    後來,隻要看見與妻子麵容酷似的兒子,他就越發愧疚,也越發心痛。看見柯以墨,他就會想到妻子。在柯以墨身邊,他每時每刻都活在對妻子的愧疚中。所以他排斥兒子,抗拒兒子,逃避兒子。二十一年來,他沒有對兒子盡過一天身為人父的責任。甚至……他痛恨過兒子的出生。


    而今,老天爺懲罰他再次失去。可到了此時此刻他才明白,縱然他漠視了兒子二十一年,可在心底最柔嫩的地方,永遠有兒子的一席。


    望著柯雲笙頹然的身影,寧修文神色複雜地道:“柯先生,您的心情我們能夠體會。但同為人父,也請你體諒我們的難處。如同你為了自己的兒子肯放□段請求我們,為了女兒,我也同樣可以狠心,哪怕女兒會恨我。”


    言罷,寧修文扶起妻子緩緩走了出會客廳。望著寧家父母的神色,門外的柯以妍心內淒然。


    “照顧好你的父親。”擦肩而過的時候,寧修文在柯以妍耳邊低語。柯以妍微微點頭,站在門外佇立片刻,慢慢推開房門。


    “爸爸。”


    聽到女兒的聲音,柯雲笙茫然抬頭。


    “小妍。爸爸沒用,爸爸沒用。”


    望著眼前風度盡失的父親,柯以妍眼睛一酸快步走到父親身旁,摟住了父親的肩。“爸爸,不要這樣。”


    “小妍,爸爸好恨啊。爸爸好恨自己當年沒有保護你媽媽,爸爸好恨自己虧待了你弟弟,爸爸更恨自己,為什麽我生了他,卻不養他。明明。他是你媽媽用命為我生下的骨肉,我該好好疼他的,我該好好疼他的。可我,可我……竟然還把他往死裏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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