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獸見雲棲池出來,瞬間把自己的尾巴捂得更緊了,綠瑩瑩的眼珠子轉了轉, 想著自己該怎麽討好雲棲池才能讓他把自己從這根晾衣杆上放下來。


    想他一個修煉了好幾百年的夢魘獸,有一天竟然會落到這般的田地中,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啊。


    華卿便對夢魘獸說:“怎麽迴事,說說唄。”


    夢魘獸抬起頭剛要開口,就看到不遠處來了個小太監,立刻又把腦袋給埋了迴去,可他這樣顯眼,蘭台宮裏有哪個宮人不認識他啊。


    華卿拍拍他的腦袋,對他說:“你見過把腦袋埋進沙子裏的鴕鳥嗎?你現在就是那個樣子。”


    夢魘獸立刻又抬起了腦袋,有些惱怒地瞪著華卿,華卿在他的下巴上撓了撓,夢魘獸立刻控製不住地舒服地揚起了脖子,想要得到更多的撫摸,然而華卿很快就收迴了手,她對夢魘獸說:“你怎麽惹了他了?我給你說說情,或許就能讓他把你從這上麵給放下來了。”


    夢魘獸不太相信地問了一句真的嗎,華卿點了點頭。


    夢魘獸見此又偷偷抬眼看了眼屋簷底下的雲棲池,隨即長長歎了一口氣,輕輕咳嗽了一聲,“我其實也沒做什麽,我就是昨天晚上進他的夢裏看了看,”說到這裏,夢魘獸故意壓低了聲音,對華卿說,“就是他這人太小氣了,連看都不讓看,而且報複心太重,你說就為了這事,至於把我掛在這裏這麽長時間嗎?他之前不讓我進到你的夢裏,我也沒進去啊,哎,這人……”


    華卿心想,他說了這話難道就不怕雲棲池再多掛他兩天嗎?還是真以為自己壓低了聲音,雲棲池就聽不到了,這隻夢魘獸實在傻得可愛,華卿有些憐愛摸了摸他的腦袋,隨後問他:“那你是怎麽看的?就這樣嗎?”


    華卿一邊說,一邊從不遠處的石桌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繼續聽聽這隻夢魘獸都幹過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那倒不是,”夢魘獸的聲音越來越低,他對華卿說,“我昨天晚上是變作天黍門華卿長老的模樣,準備嚇他一嚇,台詞是我幾天前就想好的,第一句是孽徒,還不快給為師跪下。”


    說完之後,他眼巴巴等著華卿把自己給放下來。


    自己已經全部交代完了,華卿也該給自己向雲棲池求個情了吧。


    結果華卿聽完他這話,剛剛喝進嘴裏的茶水直接噴了出去,她咳嗽幾聲,放下手中茶杯,對仍掛在晾衣杆上的夢魘獸豎起了大拇指。


    這是哪裏來的活寶啊?當年那位仙君怎麽就沒能把他給待到天界去?這得失去多少樂趣啊?


    雲棲池見她咳嗽不停,從後麵走上前來,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拍打了幾下。


    華卿咳嗽停止後,夢魘獸眨巴眨巴眼睛,就等著她幫自己在雲棲池麵前說說好話,結果見她幹脆搬來一把椅子坐在上麵,仰著頭對自己說:“你給我說說,昨天晚上你說完那句話,之後還有什麽?”


    之後?還有個屁的之後!


    之後雲棲池一把捏著他的後頸肉,幹脆利落地將他從夢中給拖了出來,然後就是今天早上華卿見到的這一幕了。


    他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雲棲池為什麽可以一眼看透他的偽裝,當初他偽裝成帝君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他偽裝成天黍門的華卿長老竟然還是這樣,難道是自己的能力不夠,不應該啊,當年他們都說自己是族中最有天賦的夢魘獸了。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在寒風中吹了整整一夜,他哀怨地看了眼雲棲池,好像在看一個負心漢。


    等了很久也不見華卿開口,夢魘獸正要甩甩自己的大尾巴,忽然想起自己現在的姿勢如果把尾巴移開的話委實有些不雅,他委屈巴巴地向華卿問道:“你是不是不想放我下來了?”


    而華卿一想到他昨天晚上都做了什麽,就有些忍不住想要發笑,她轉頭看了眼雲棲池,對他說:“先放下來吧,等迴天黍門再說吧。”


    雲棲池的手指微動,夢魘獸啪嗒一下從晾衣杆上掉了下來,他趴在地上,好像個殘廢一樣,仰頭看了看華卿,又看了看雲棲池,抽抽搭搭地說:“我不跟著你們去天黍門了,我要迴家去了。”


    雲棲池沒有說話,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夢魘獸瞬間覺得自己被他給威脅了,再也不敢提要走的事。


    臨走前,雲棲池去了禦書房,找到小皇帝,對他第一句話就是:“我不是你的皇叔。”


    小皇帝正在批奏折,聽了雲棲池這話直接在奏折上落下一個老大的紅點,他抬起頭看向雲棲池,眨眨眼,想著現在自己夢遊了,還是雲棲池夢遊了,又或者是自己剛才出現幻聽了。


    半晌後,皇帝終於是開了口,他對雲棲池說:“皇叔你開什麽玩笑?”


    “我在說真的,”雲棲池伸出胳膊,即使沒有水,他胳膊上的鳳凰依舊可以顯露出來,他的右手在上麵輕輕拂過,鳳凰紋身便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他對皇帝說:“這些對修仙者來說都不過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


    小皇帝:“……”


    他當日便覺得雲棲池出現得巧合,但是後來種種皆能夠對應得上,他便將心中的疑慮給打消了,且這段時間雲棲池也教了他不少的東西,他也放下心來,將對方當成自己可以真心托付的皇叔,結果今天他突然給了自己一棒子,說他是假的,皇帝有點接受不能。


    既然已經用了這個身份,何不一直裝下去?


    雲棲池似是看透了皇帝心中所想,對皇帝說:“我要走了,日後你真正的皇叔自然會迴來的。”


    皇帝抿了抿唇,按理說雲棲池這是犯下了欺君大罪,是誅九族的大罪,但是人間界的刑罰對修仙者們向來是沒什麽用,而且皇帝心中也沒有什麽憤怒,隻是覺得可惜,若是雲棲池能夠在他的身邊再幫襯他一段時間,向來徹底壓製住世家指日可待,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肯定是留不住雲棲池的。


    他想到他們都說他這皇叔是天黍門華卿長老的徒弟,皇帝想了想,決定再賣雲棲池一個好,他對雲棲池說:“當年前國師為了那件寶貝,好像是與先皇做了樁交易,此事與天黍門的華卿長老似乎有點關係。”


    雲棲池點了點頭:“我知道”,他與華卿此來北漢本來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的。


    在臨走前還囑咐了小皇帝一句做個好皇帝。


    雲棲池離開以後,皇帝在椅子上坐了半天,將之前那幅他親手畫下的華卿的畫像從匣子中拿了出來,看了兩眼後搖了搖頭,自己當年都畫了什麽破玩意兒,不過到底是沒舍得給燒毀,這畢竟是他年少時的一場夢。


    他想起自己小時候,母妃常與他說起自己與先皇的初見,她以為先皇曾為了她差點不要江山,以後能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是,可沒過多久,先皇的身邊就多了一個又一個的新人。


    先皇很快就忘了她,她鬱鬱寡歡,在後宮中又受著其他嬪妃的冷言冷語,心機暗算,不久便去了,而先皇直到了快要死的時候才想起那些年少的日子,想要再見他的母妃一麵。


    可是遲到了這麽多年,


    人啊,總是得到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的時候,才開始後悔過去的時光太過短暫,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


    春會再來,花會再開,可時光不能倒流,今日的花不是昨日的花,這一年的春天也遇不見去年的人,一切都不會重來。


    皇帝輕輕歎氣,他雖被人欺騙了十幾日,但是這段時間對他來說卻得到了許多的好處,倒也沒有什麽好生氣的,。


    雲棲池從禦書房中出來以後,便與華卿帶著夢魘獸一起迴了天黍門。


    在清柘峰上,夢魘獸親眼看著華卿是怎麽摘下臉上的麵具,然後又恢複成天黍門華卿長老的模樣,夢魘獸呆在了原地,兩隻眼睛瞪著華卿,半晌都說不出話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連飆出了好幾句髒話出來,扭頭從屋子裏跑出去,繞著外麵的竹林跑了好幾圈。


    他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在雲棲池的夢裏叫他孽徒,雲棲池不定在怎麽嘲笑自己是個傻子,怪不得他一眼就能看破自己的偽裝,夢魘獸越想越坑,恨不得趕緊找塊石頭一頭撞死算了。


    最後他實在跑累了,趴在門口,為自己的愚蠢落了兩行淚下來。


    他張了張嘴,向華卿問道:“你們到底是師徒還是夫妻啊?”


    華卿想想,說:“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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