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深吸著氣企圖讓自己錯亂的神經冷靜下來,他曾經是一名偵查兵,對現代偵查科技並不陌生,知道這些視頻都是真的,要是假的,邏輯上也說不通。


    有錢的導演不會用這麽粗糙爛製的錄影設備,沒錢的導演做不出這麽逼真的特效。


    那這些場景是怎麽迴事!


    趙毅喉嚨被人捏住,心裏翻起的驚濤駭浪衝得他耳鳴頭暈,甚至有些惡心想吐,但他始終是一名軍人,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卻始終吐不出這是真的幾個字。


    宋軍國也是臉色蠟黃,兩位意誌力堅定的老軍人意識錯亂,不相信是真的,但理智告訴他們事實擺在麵前,又忍不住的暗生焦急,如果是真的,那麽此時此刻在什麽地方有沒有發生著這樣的事,有沒有生命受到迫害和威脅。


    趙毅坐不住,站起來卻發現腿軟成了麵條,踉蹌了一下坐迴去又才起來,這實在是天方夜譚,也實在太聳人聽聞了。


    宋軍國在院子裏困獸一樣踱步,最後朝趙毅道,“去把丫——把陳同誌叫下來。”


    趙毅心慌焦急,他還需要時間消化這些東西,但時間不容許,如果是真的,那麽每一分每一秒情況都很緊急,如果是假的,陳清雪耗盡心力編造這麽荒誕又逼真的謊言,其心可誅。


    資料上寫得清清楚楚,十二月附近,東臨公園旁會出現一起列車墜江卻遍尋無果事件,這就能驗證一切事件的真假,趙毅和宋軍國卻等不到,或者說不可能耐得下心來幹等著。


    宋軍國和趙毅緊繃著神經,在陳清雪出來後不自覺就起身站直了。


    兩位尋常泰山崩於前色不變,能運籌帷幄指揮千軍萬馬的軍長此刻神色都不太好,顯然是一時間很難接受,但陳清雪相信他們會花最快的速度查證,會調整到最好的精神狀態接受這一切,因為他們是保衛人民的戰士,不允許任何一絲威脅人民生命和生存的異端存在。


    陳清雪立定站在二位軍長麵前,肅正,敬禮,“報告首長,8921-001陳清雪已就位待命,請首長指示!”


    【8921】


    宋軍國和趙毅駭然變色,宋軍國身體都晃了晃,差點沒站穩。


    趙毅麵有菜色,番號是部隊機密,8921這四個數字是所有番號裏麵最特殊的,8921和8941同是第一陸戰總區的機密番號,8921又是8941的盒中盒,啟用8921,意味著特事特處,部隊參領能調動第一陸戰區的一兵一卒。


    該番號全國上下知道的人兩個巴掌都數得過來,且每一個都簽訂過s級保密協議,如果是間諜,那這樣的滲透,幾乎是致命的。


    001這三個數字雖然沒有什麽頭銜,但代表著這一名士兵功勳卓著,戰績優越,是一名非常優秀的軍人。


    趙毅額頭上都是汗,勉強定住神,幾乎不知道該拿什麽態度對待麵前這個年輕的小同誌,開口聲音幹得像木渣頭一樣。


    想說的話太多,想問的話也太多,最終千言萬語隻歸結為一句話,“……這件事非同小可,你可能——必須得跟我走一趟,去帝都。”


    陳清雪知道這是必備的流程,在她透露了這些消息之後,為全國、全軍著想,嚴格的政審就是必須的,平時生活也會接受更為嚴苛的監控,直到確認她完全可信之後。


    又因為她能力特殊,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出於嚴密監控之下。


    陳清雪報告了事實,“報告首長,雲城隨時會有危險發生,一年內不能離開雲城。”


    不能離開的原因趙毅也想得到,資料上寫著,雲城是最早發生異生生物入侵的地區,也是集中區,必須守在這及時監控處理。


    兩年,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


    趙毅想著這孩子獨自戰鬥的血腥場景,心中不是不動容,哪怕現在無法確定她的政治正確性,還是忍不住緩和了聲氣,“一直都是你一個人麽?”


    “目前是的。”


    陳清雪點頭,異生生物入侵無法阻擋,那麽隻能盡量迴溯到最初,以保下每一個已知的異能者,組建起來一起並肩戰鬥,保衛國家和人民。


    趙毅就想說為什麽不提早說,但又知道說也無用,誰會信,就算他現在看了資料,也依然感覺不到真實,實在太過荒誕了。


    但必須重視,事關國家大事,不得不謹慎。


    趙毅立馬啟程迴帝都,走之前暗中調了一隊荷槍實彈的武裝部隊守在了四合院外麵。


    宋軍國心裏是信任陳清雪的,朝安安靜靜坐著的小同誌解釋了一句,“外麵圍了半個連,但是你想出入還是自由的,隻是會被全程監控跟蹤。”


    趙毅這樣謹慎,才是一名對國家、對人民負責的軍人該做的,陳清雪搖頭,“應該的。”


    這件事肯定會引起高層麵震動,從判定、驗證、到接受、到處理還會有一個過程,能提前一年多,已經是很大的收獲了,陳清雪本想說什麽,從南方感受到異常的能量,微微色變,說了聲爺爺南城出事了,立刻就銷聲匿跡了。


    神出鬼沒。


    宋軍國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正監控著她的士兵不敢置信卻也反應極快地啟動了a級預警,警報聲滴滴滴響,所有的士兵都上了槍膛,隨時待命。


    情況特殊,趙毅走後這隻部隊屬於雙端控製,趙毅遠程遙控,宋軍國現場指揮,兩人先是沉默權衡,接著幾乎同時下了原地待命的指令。


    嚴峻凝重的氣氛並沒有緩解,每個士兵心裏都是駭然的,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從他們連蒼蠅都飛不出一隻的包圍圈裏消失了,悄無聲息,沒留下一點痕跡。


    趙毅下了s級保密命令,宋軍國上樓。


    宋明月沒睡,而是靠坐在床榻邊看電腦,麵色蒼白,見爺爺進來就鄭重說了一句,“謝謝爺爺,沒有辜負清雪的信任。”


    宋軍國在床邊坐下來,他現在就有點精神不濟,今天發生的事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你早就知道了?”


    不算早,就昨晚,先是青海湖發生的異常,接著清雪不知道用什麽辦法迅速烘幹了他的衣服,當時他一心隻想著禮堂的事沒注意,昏迷前察覺的。


    宋明月胸口悶悶地接著看視頻。


    “你知道陳同誌去——”宋軍國湊近看了見是連陳同誌都不能繼續保存的a級絕密資料,額頭上青筋就跳了跳,“你這是竊取國家機密。”


    宋明月胸口發悶,悶聲悶氣的,“我在文件定性成機密文件前拿的,如需要刪除,請趙軍長同我交涉。”


    宋軍國哪裏不了解自己的孫子,畢竟是心愛的姑娘,付出良多又還得接受反複質疑,換誰心裏都會不舒服。


    宋軍國搖頭,“國家大事豈能兒戲,不是光靠一兩個人的信任就能下決定的,幹係重大,必須慎而又慎。”


    宋明月不是不知道,隻是看著她兩年來獨自麵對那些醜陋又強大的野獸,還有獨自受的那些傷,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心裏受不了。


    宋明月握著手裏的玉佩心裏酸澀,抽抽的疼,想下床起不來,心裏黯然,半響還是忍不住朝宋軍國道,“爺爺您看不到她做的一切麽,她曾經超過五天沒有睡過覺,就為了救一個人,受了那麽重的傷沒事人一樣……她肯將事情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是對你們交付了生命的信任,否則她這樣異端的存在,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大家心知肚明。”


    要麽成為試驗品,要麽因別人的貪心惦記毀掉一生,或者被當怪物秘密處置掉,哪一樣,都不會比藏著掖著來得保險。


    宋軍國看孫子通紅著眼眶,心裏亦是動容,粗厚的手掌在孫子頭上摸了一把,笑罵道,“你就隻關心你媳婦怎麽樣,有沒有想過老頭我受的驚嚇,我就是來問問你知不知道她去哪了,我好帶兵去支援,你廢話這麽多做什麽!”


    宋明月自己想去,但並不支持宋軍國去,宋軍國堵住他的話,“我知道有危險,但國家需要我,披掛上陣我義不容辭,我帶兵,不上前,就遠遠候著待命,這樣既不會拖累她,她要是需要幫助,我們也能及時支援上!”


    他也好想去。


    宋明月默然,把宋小白遞給他,“城南富平巷322號,爺爺小心。”


    陳清雪說了城南兩個字,再結合她時常去巷子裏打卡的情形,猜到是霍珣家並不難,不是霍珣,就是霍珣的奶奶。


    宋軍國嗯了一聲,起身道,“你好好躺著,不要著急。”


    第18章 掛件


    霍珣:出生於九州2049年,九州2064年九月自殺在了警車上,年僅十五歲。


    霍珣檔案袋裏的資料基本都是新聞報紙。


    高等學府學霸少年殺親毀屍這一樁案件曾經轟動一時。


    ‘犯人’是利澤斯公學裏蟬聯第一的優等生,被害者則是‘犯人’相依為命的老奶奶。


    案犯現場都是被肢解了的屍塊,鮮血染紅了地麵,十五歲的少年手裏拿著刀,跪在血泊中悲痛哀絕。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少年,但少年聲稱不是他做的,是怪物做的,拒不認罪,因犯案現場過於血腥殘忍,犯人無悔過之意,該案件被判定為情節惡劣,且犯人年滿十四無精神疾病,當負刑事責任,依法判決處十年有期徒刑。


    法院判決書下來的當天,少年在押解往雲城第三監獄的路上,奪槍自盡了。


    這個少年就是霍珣。


    富平巷並不富平,逼仄的筒子樓裏常年照射不到陽光,密密麻麻的住戶分不清誰家是誰家,朝北三層一戶人家的窗戶上映出碩大的陰影,異獸粗長的觸須纏在一個六十歲老人的脖頸上,空氣裏聞得到一股細密又粘稠的腥臭味。


    寄生種。


    陳清雪提刀從窗戶砍進去,幾乎是玻璃碎裂的瞬間,異獸的兩條觸須就應聲而斷,掉在地上扭曲翻滾著。


    “接著!”陳清雪乘勢將陷入昏迷的霍奶奶撈起來往霍珣身邊推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霍珣扶住霍奶奶,看著破窗而入的陳清雪呆了一呆,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很快鎮定下來,先把奶奶扶到安全一點的地方放好,迴頭看向正和異生生物纏鬥的陳清雪,抹了把滴到額頭上的鮮血,飛快地重新撿起地上的菜刀,衝著怪物就衝了上去!


    人形,男子,頭發半長不短,雙手從手腕處就被截斷了,取而代之的是兩把菜刀,長短伸縮自如。


    寄生種,並且是一種能通過吞噬物品然後具象化的寄生種,可隱身,本身無智商,但寄生人類大腦後會奪取宿主一定的記憶力和思維能力,戰鬥力三級,主腦寄生完全後無痛覺,沒有鮮血。


    霍珣哪裏能是對手,陳清雪掠到他麵前擋掉寄生種的攻擊,並沒有命令他退場,隻是肅聲道,“寄生種屬於主核控製等分生物,必須將它腦袋裏的晶核取出來碾碎,才能徹底殺死它。”


    “是!”


    霍珣緊緊握著手裏的菜刀,胸腔裏被戰意和怒意填滿了,在怪物和陳清雪纏鬥的時候,找準時機衝過去,菜刀砍偏在那怪物身上,嵌入肩骨的時候隻見怪物稍稍扭動了一下,隨後怪物扭曲的臉上露出些痛苦的表情來,灰黑尖細的瞳眸裏滿是痛苦瘋狂和乞求,“對不起……殺了我,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吧……”


    “殺了我,我不想作惡……”


    霍珣吃了一驚,手上被燙到了一樣不自覺鬆開了,呆愣無措地後退兩步跌在了地上。


    寄生種手上的觸須刀因為主腦的抗拒而喪失準頭,但依然無意識朝所有活物攻擊著,陳清雪拉開霍珣避開攻擊,手起刀落砍在了異生獸的腦袋上。


    失去腦袋的控製,歪歪斜斜的身體再不成氣候,很快就癱在了地上,腐化成了一灘泥水。


    “謝……謝謝……請救救我的兄弟,在……在和平村……”


    陳清雪點頭,“你叫什麽名字……”


    那雙因被寄生變得細小的瞳眸恢複原樣後,竟是灰茶色的好看,流露出來的都是解脫和感激,“顧汐洲,請不要遷怒我的母親……”


    那目光裏盡是懷念和牽掛,可惜因為腦死亡,這雙好看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澤,閉上後肉身腐爛成了一灘水,隻留下一顆黑核。


    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大,伴隨著咒罵聲,這邊戰鬥結束,外頭才清淨下來。


    陳清雪將黑核磨成粉,撿起泥水中的一枚護身符,用手帕包好收起來,這才看向一旁渾身是傷的霍珣,問道,“你還好麽?”


    霍珣胸膛起伏得厲害,雙目赤紅模樣狼狽,卻始終沒有精神奔潰,對於第一次麵對異獸的人類來說,霍珣的表現非常優秀,這足以說明他是一個心智堅定性情堅韌的孩子,至於後頭的奪槍自盡,可能是絕望,也可能是因為沒有牽掛,也沒有希望了。


    霍珣不知道該怎麽迴答,今天他大聲叫喊向鄰居們求救,鄰居們都以為他和奶奶瘋了,離得遠遠的,他想打電話報警,怪物卻沒給他機會,他拿著菜刀衝上去和怪物同歸於盡,每每沒近身就會被甩出去,他一次次往上衝,心裏就希望有警察或者是超人或者是解放軍什麽的,能幫一幫他,幫一幫他,救救他唯一的親人,那麽他將感激這個世界一輩子。


    陳清雪就這樣出現了。


    強大,冷靜,從容。


    他十二歲的時候突然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一開始隻是一小點飄在空中黑色或者綠色的煙霧,他和人說,沒人信,他特意查了很多資料,除了精神疾病之外,沒有其它任何的解釋,到現在兩年多,他已經能對看到的任何異常熟視無睹了。


    他沒想到這些怪物是真實的,甚至盯上了他奶奶,差一點,差一點,他就失去唯一的親人了。


    陳清雪救了奶奶,救了他。


    霍珣想說的很多,但最終隻是抹一把臉,把霍奶奶架出來,謝謝二字非常沒有重量,但霍珣還是開口道,“謝謝你。”


    霍奶奶肩膀上受了些輕傷,昏睡不醒是因為被嚇著了,但老人家年紀大了,謹慎起見,還是上醫院檢查比較好。


    陳清雪從口袋裏摸出一卷錢,遞給霍珣,“先帶霍奶奶去——”


    陳清雪話沒說完,就發現霍珣身上傷得也不輕,有刀傷,淤青,腿上在流血。


    陳清雪把錢塞到霍珣手裏,彎腰把霍奶奶背起來,開門往樓下走,“跟上。”


    霍珣在後頭,胸腔裏熱意湧動,硬將眼裏的熱意逼退迴去,飛快地在後麵跟著了。


    宋軍國到富平巷的時候,陳清雪已經把霍奶奶和霍珣送到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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