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修仙者本來就欲念淡薄……”


    “哦?”


    他幹脆在邊上側身躺下,單手撐臉,另一手圈住她,淺笑道:“那為何我對師妹就欲念濃烈?”


    救命啊來人啊這個師兄是假的他平時不是這個畫風啊——謝蘊昭在心中呐喊。


    一個人慌亂到一定程度,說話可以咬舌頭,內心也會分裂成無數紛亂的念頭。


    而且,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緊張還是別的什麽。


    “因為……”她憋了半天,“因為你是衣冠禽獸!”


    ……她大概是個傻子吧。謝蘊昭默默唾棄自己。


    可師兄隻是一怔,旋即大笑起來。


    他很久沒有這般開心了,笑得四周空氣震動,也更加不像那個仙氣飄飄、溫雅守禮的仙門弟子。


    反而……更像魔族。但他原本也確實是魔族。


    笑夠了,他便捏了捏她的臉頰,俊麗眉眼笑意盈盈,又平添一絲引誘。


    “師妹說得對。”他溫聲道,“在麵對師妹時,我心中某些念頭的確和禽獸無異……說不準比禽獸更禽獸。”


    他靠得更近了些,含著笑,低低問:“即便如此,師妹可也還心疼我?或者……願意更心疼我一些?”


    謝蘊昭想,她大約被衝昏了頭。


    她現在什麽都看不見,隻看得見這一個人,心裏亂七八糟的想法也一個個全是關於他,一會兒想“他可真好看啊師兄為什麽這麽好看”,一會兒想“要是搞個仙門選美大賽我一定忠實地選擇師兄”。


    所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隻占用了很少的空間,不需要任何精力,就像泉水一般自然而然地流淌而過。


    因為她最主要的精力都要用來思考一件事。


    “啊……你是說……”


    謝蘊昭總算有些明白過來。她睜大眼:“你說讓我想清楚的,就是願不願意和你……”


    他笑了笑,卻搖了搖頭。


    “我知道,如果我有要求,師妹是不會拒絕我的。”他的神情忽然安寧下來,變得更加溫柔,“我也知道師妹是喜愛我的。”


    “但是,這一份喜愛究竟和師妹對其他人有何區別?在師妹心中,我究竟是一個親人、兄長,還是你的心上人?我卻不能明了,也更怕你不明了。”


    謝蘊昭不明白:“我?我當然很清楚……”


    他親了親她的嘴唇。


    “愛是嫉妒和獨占,是無法擺脫的欲念。如果師妹對我隻有依戀而沒有欲念,便是隻將我當作兄長。”他說,“我固然可以不去考慮,因為隻要師妹在我身邊,我便會極欣慰。可若你無意,便遲早會為我的……那些念頭而感到苦惱。”


    “所以,我希望你真正想清楚,再做決定。”


    勝寒府裏少有陽光。沒有光,一切都顯得很暗。


    但是……


    為什麽這麽暗的環境裏,會養出他這樣溫柔的性格?


    她聽見了勝寒府中流水的聲音,於是覺得自己的心也快跟著化開了。


    “師兄,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嗯?”


    “你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謝蘊昭把他拉過來。


    “我從來沒什麽成了親才能如何的觀念,所以……現在你想試試嗎?”


    他像一個站在櫥窗前,對著一件珍寶看了很久的孩子。他對著珍寶苦惱和生氣,還會威脅別人說你要是不給我這件珍寶我就會做出不好的事。


    但所有這些苦惱和生氣,都是建立在一個下意識的認知上:他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的。


    有人因為太輕易獲得而肆無忌憚的傷害,有人看似肆無忌憚,實際是因為早就絕望。


    而假如這個時候,真的有誰將這件珍寶放在他手上……


    他反而會惶恐起來,甚至一動不敢動。


    “……師妹。”


    良久,他才翻過身,低聲叫她。


    “長樂……長樂。”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今天的小劇場非常短。


    因為這隻是一個對係統的簡單訪談。


    係統:這孩子太傻了,我拉不住。她以為我為什麽不發布任務?


    罷了,我是個係統,我莫得感情,我隻會五雷轟頂。


    第112章 “你要背棄天嗎?”


    [乖徒兒:師父, 今天我不迴來吃晚飯了。]


    午後來了些雲,將陽光遮沒了。


    老馮站在田邊,一手拄著鋤頭, 一手端著通訊玉簡, 看著徒弟傳迴來的訊息, 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半晌,他磨了磨牙。


    白胡子的真君抱著一堆蔬菜走過來, 試圖伸著脖子看看玉簡上的信息, 被老馮躲開了。


    真君立刻沉下臉, 強調:“我是真君。”


    老馮揣迴玉簡,嚴肅道:“不, 你是歐陽鋒。”


    真君:……


    白胡子老人嚐試悄悄捏一個法訣, 比如偷偷把玉簡搶過來……


    老馮警惕地退後一步, 滿臉皺紋緊張成了曬好的老橘皮:“真君,請您老人家自重。”


    鴨子和狗都玩累了, 趴在一邊看看這個, 再看看那個,再顧自嘀咕一些隻有動物才能聽懂的交流。


    老馮拄著鋤頭,看了一眼主峰高處。壁立千仞、濃霧重雲, 九分堂和勝寒府都不見蹤影。他歎了口氣,覺得有些欣慰,卻又挺惆悵,很想把衛枕流那小子打一頓。


    真君挑了一根脆嫩的小黃瓜, 慢悠悠地開始啃,邊啃邊說:“凡世成親要三媒六聘, 不獨為了禮節莊重,也能讓親眷緩解憂愁不舍之情。”


    老馮沒吭聲。雖然對方是真君, 但他還是覺得有點不自在,最後隻能自嘲地笑笑,搖頭歎道:“真是老了。本以為早已斬斷塵緣,沒想到到了這把年紀,還會為一點小事而唏噓。”


    “修士不類凡人,沒有嫁娶一說,阿昭又不會拋下你。”真君安慰道。


    “修士求道,不就為個自由灑脫,她高興不就好?也沒什麽拋下不拋下的。”老馮更不自在了,嘟噥道。


    說是這麽說,但在老馮看來,衛枕流那小子根本是仗著點凡塵交情,和一點差不多的姿色、天賦,就輕易拐走了他的乖徒兒。那小子除了多多送點身外之物,還為追求乖徒兒而做了什麽嗎?


    不管衛枕流有沒有,在老馮心裏,那都還遠遠不夠追走他的乖徒兒。


    老馮思來想去,怎麽都不稱意。但他嘴上還是說:“唉,阿昭樂意就好。我這麽個樣子……可已經麻煩了阿昭太多。沒點師父的樣子,總不能再作凡人的忸怩情態,任意幹涉她的選擇。”


    白胡子真君笑嗬嗬的,捋著胡子:“人之常情,有什麽凡人、修士的區別?自然悲喜,坦然視之;避而不談,反生魔障。馮道友,你在這裏耕種三十年,連這一點都還沒悟透嗎?”


    馮真人一怔。


    好似一點明光照入黑雲,點亮了什麽關鍵的東西。他嚐試去思索,卻隻覺那點亮光恍如蒼茫大海中的細小遊魚,滑來滑去,都隻見其影而不得其貌。


    修士,凡人,情感自然而無區別……


    他想著想著,神色漸漸沉凝下去。


    馮真人竟然就那麽拄著鋤頭、立在田邊,神遊天外而入定了。


    “嘎?”


    “歐嗚?”


    達達和減減察覺不對,剛想跑過去,卻被白胡子真君的廣袖兜了起來。


    “這是頓悟。若能悟透,就是道心大成。你們兩個小東西,就莫去打擾馮道友了。”


    真君一手抱著兩隻毛茸茸,一手摟著大堆蔬菜,大步走入微夢洞府,蒼老卻紅潤的麵容還是那麽笑嗬嗬的。


    天空中,濃雲隨長風而去。暖陽冒頭,光耀辰極。


    頭發花白、身體佝僂的老人靜靜地站在田邊。


    隱約地,有淡紫的煙氣在他發灰的眼瞳中閃爍。


    ……


    馮延康一入定,就一直站到了晚上。


    直到疏星淡月懶懶妝點天空,他仍舊沉浸在那一絲玄妙的感悟當中。


    是夜。


    真君搬了把搖搖椅,坐在小院門口,悠閑地看著天空。他有一雙灰色的眼睛,清澈深邃,如拋卻一切無用顏色的星雲。


    鴨子趴在他懷裏,睡得口水滴答;大狗臥在他腳邊,也吹起了一個鼻涕泡。


    當微風經過、鶴氅抖動時,微夢洞府裏外的一切都寧靜如常。鴨子沒有醒來,狗也沒有抬頭,外麵入定的老人也依舊在以神思溝通天地,未曾注意四周。


    隻有真君注意到了。


    但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依舊沒有動作。


    “老怪物。”


    夜色之中,走出一名俊美的青年。他長發隨意披散,身穿霧灰道袍,罩一件華麗鶴氅,赤足踏在冬日的石板上,肌膚溫潤生光。


    掌門素來是笑著的,帶點懶洋洋的戲謔,又帶點神秘和意味深長。


    但此時,他站在真君身邊,一雙淡青色的、落滿星軌運轉的眼眸中……殊無笑意。


    北鬥的掌門站在北鬥的真君身邊,一起抬頭看向了星空。今夜不算晴朗,連北鬥也顯得暗淡;更多星辰的細節被遮掩去,就像被迷霧籠罩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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