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問:“那老夫是誰?”


    謝蘊昭沉默片刻,看看手裏的餛飩,在看看門口怔愣的兩人。


    她猶豫一下:“那……真菌?蘑菇?”


    老人有些驚訝地挑起長長的白眉:“老夫竟然是蘑菇?”


    鴨子也震驚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再盯著碗裏的餛飩,陷入了深深的糾結。


    “嘎嘎……”


    ——我……吃了蘑菇?吃了人?吃了人!!


    鴨子臉色發青,一頭栽倒在地上,四白眼裏一片悲痛。


    ——歐嗚!!


    阿拉斯減衝過來,圍著達達團團轉,急得跳來跳去。


    院門口的師父這才如夢方醒,哭笑不得地奔過來,拍了一下謝蘊昭的腦袋。


    “說什麽呢,阿昭!”


    他麵向老人,深深一禮:“天樞馮延康,拜見衝虛真君。”


    北鬥仙宗的老祖……其正式的名號就是“衝虛”。


    普天之下,唯有太虛修士可稱“真君”。


    門中總說“老祖”,以至於多少人都快淡忘了他的名號。


    衝虛真君——北鬥仙宗唯一的太虛修士,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祖宗,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能修士。


    師兄走過來,緩緩道:“師父。”


    他神色有些驚訝,有些感歎,有些疑惑……但在最初的震驚過後,這些複雜的情緒都隻像一層淡淡的水汽,虛虛地浮在他麵上,掩藏了他眼裏的平靜和毫不在乎。


    他站在謝蘊昭身後,看向那位吃得香甜的老人。


    “師妹如何與真君……與師父在一起?”


    他似乎並不習慣“師父”這個稱唿。


    謝蘊昭站起來,不忘放下餛飩碗,再抱起地上的鴨子。她自然也很驚訝,但好像也不那麽驚訝——既然是衝虛真君,那奇奇怪怪的言行都是可以理解的。


    她更奇怪為什麽剛才真君表現得那麽嫌棄禁地。


    “晚輩謝蘊昭,拜見衝虛真君。”她重新一禮,“方才在海棠穀偶遇真君,發現真君不知何故缺失記憶。多有冒犯,還請真君勿怪。”


    “有什麽好怪的。”真君擺擺手,繼續吃餛飩,又不大滿意地皺眉,“這麽說,老夫果真不是歐陽鋒?”


    謝蘊昭脖頸一寒。她偷眼瞧過去,發現師父正用“你這皮猴子又幹了什麽”的目光瞪著她。


    她幹笑:“哈哈,晚輩都說了,前輩不是歐陽鋒……”


    前輩您到底對這個名字多麽執著啊?


    真君“哦”了一聲,看著有些遺憾。


    但這遺憾並不影響他繼續吃餛飩。


    老祖宗吃餛飩,其他三個人隻能乖乖站著。


    真君有點奇怪地抬頭:“你們不吃?這餛飩很不錯。”


    謝蘊昭立即說:“這是我師父做的,師父做飯特別好吃!”


    “阿昭……!”


    馮延康有些緊張。和徒弟不同,他雖然也是活了近千年的大修士,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知道這位真君是何等驚天地的存在。


    傳聞……衝虛真君可是從上古時代走來的大能。


    上古,何為上古?須彌山撐起天地,西方佛國念誦日夜,大地上人與妖共存,飛仙的傳說還是真正的曆史。


    那是真正的聖人之治。


    馮延康敬畏真君,就像任何一個求道者敬畏上古聖賢。


    他緊張道:“真君勿怪,我這徒兒頑皮慣了……”


    “她很好。”真君終於吃完了餛飩,還喝完了湯,心滿意足放下碗,看一眼馮延康,“你也很好。”


    老頭子一滯,不由自主激動起來。


    天下任何一個修士被衝虛真君誇一句“很好”,都會如此激動,甚至比他更激動。


    然而,這院中的師兄妹或許是例外。


    一個笑眯眯地眨眼,打著什麽主意;一個笑容溫煦,眼神平靜,乃至有些無聊。


    “那真君,我師父的傷您看是否……”


    “——師兄,馮師兄!師兄……!”


    微夢洞府的院門沒關。


    一個一米五的身影一頭撞了進來,素日冷清的小臉帶著激動的暈紅。


    這罕見的激動,在她看見院內情景時……化為了呆滯。


    “真……真君?”


    燕芳菲愣在原地。


    真君嚴肅道:“我是歐陽鋒。”


    謝蘊昭捂臉,提醒道:“真君,您是真君。”


    真君恍然:“哦對,老夫是衝虛。”


    洞明峰主手裏捏著一塊玉簡,懷裏還抱著幾樣藥材,茫然地看著他們。


    她恍惚道:“原來果真是做夢麽?我就說,我怎麽會真的配出了能治愈馮師兄傷勢的丹方……”


    “治愈師父的丹方?”謝蘊昭心中一跳,“燕師叔……你說真的?師父,師父你聽見了麽?”


    洞明峰主燕芳菲是馮真人的師妹,一直以來都很關心師父的傷勢,也在竭力研究治療方法。算來,馮真人受傷三十年,她也就琢磨了三十年。


    作為煉丹宗師,她說能治愈,幾乎就是百分百能治愈。


    馮延康有些迴不過神。他心裏是認定自己恢複不了的,也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現在忽然聽到這個消息,根本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燕芳菲好歹也是玄德境的大修士。她晃晃腦袋,又多看了真君幾眼,恭恭敬敬一行禮:“我失態了,請真君諒解。”


    她定下心神,對謝蘊昭等人說:“我找到了一味失傳的上古丹方,名曰‘混元兩儀補天丹’,其中一些滅絕的上古靈草我都能想辦法替代。可是……”


    她蹙眉道:“最關鍵的一味‘混元兩儀凝露’,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我來這裏,本來是想讓阿昭你們一起查一查……”


    她偷眼看向真君。


    說不定這位活得很久的老祖宗知道什麽?


    “混元兩儀凝露……”


    真君閉目思索良久。


    “哦……那個啊。”他說,“我記得是要用‘兩儀稱’才能提取吧?”


    “……兩儀稱?”眾人一時不解,異口同聲,“還請真君賜教。”


    真君卻很奇怪地看著謝蘊昭,說:“你有太阿劍,卻不知道兩儀稱?”


    謝蘊昭不解:“太阿劍與兩儀稱有什麽關係麽?”


    “自然有,它們都是……”


    真君突然沉默了。半晌,他捋捋胡須,嚴肅道:“老夫忘了。兩儀稱是什麽東西?它好像應該在南方吧?”


    其他人:……


    謝蘊昭偷偷問師兄:“師兄,真君他一直不教你,是不是因為他忘記你是他徒弟了?”


    衛枕流也有些茫然,不確定道:“不……知道?也許?”


    洞明峰主已經在翻自己的乾坤袋:“讓我看看治療失憶的丹藥有……”


    一片糾結中,唯有真君十分淡然。他彎腰摸了摸大狗的頭,和大狗湛藍的雙眼對視片刻。


    “你也很好。”他輕聲道,“有天犬之煞,而無天犬之怨。須記得固守本心,你也可走出自己的大道。”


    “歐嗚?”


    阿拉斯減歪著頭,奇怪地看著這個白胡子老人家。它聽不大懂,卻不妨礙它喜歡這個人身上的氣息,並且高興得搖尾巴。


    謝蘊昭眼巴巴地看著真君,卻隻看見真君和她家的大狗玩得十分開心。


    “師妹。”


    她被人拍了拍頭。那動作十分輕柔溫暖。


    衛枕流說:“無礙,我陪你一起尋找兩儀稱。既然存在,總能找出來。”


    謝蘊昭原本心裏是有點生他氣的——誰讓他隻叫她“想清楚”,卻不肯說更多?


    但現在看他溫言軟語,笑時眼裏有溫度,她又心軟起來。


    “知道啦。”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隨著《北鬥八卦誌·情緣專刊》銷量的增長,編輯部也進行了擴招。


    甚至從地下轉為地上,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擁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地盤。


    掛著“《情緣專刊》編輯部”這幾個字。


    編輯部擴招,招了幾個實習生。


    其中有一個表現特別優異,特別招大家喜歡。


    她性格活潑、與人親善、對工作擁有極高的熱情和耐心,無疑是一個很好的苗子。


    後來經過考察,她轉正了。


    而且編輯部一致同意,讓她成為情海一粒沙大大的專屬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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