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哩,祝你家閨女早日找到良人,多謝老丈哩。”


    謝蘊昭溜了,留攤主在後麵遺憾歎氣,覺得放跑了一個十分不錯的青壯力。


    她迴到馬車,將事情和趙家主仆說明了。那三人文書齊全、身份真實,並不擔心自己,隻忐忑謝蘊昭的身份,卻也不好說,隻各自點頭,按捺著心中焦灼。


    車多人雜,謝蘊昭也不讓阿拉斯減蹲地上。她挪了點地方,讓狗子坐在她和趙勇中間。趙勇很樂意,還很垂涎,在得到謝蘊昭首肯後,這漢子迫不及待地薅了兩把阿拉斯減光滑的皮毛,連連讚歎“減減長得真好”。


    達達就不樂意了:“嘎嘎!”


    趙勇一愣,居然也反應過來,立即說:“達達和減減都長得好!”


    擠在車轅中間的兩人一狗一鴨,交流十分和諧,引得車廂內的主仆二人悶笑不止。冬槿手裏捧著擦幹淨的桃子,小聲說:“女郎,許小郎不是個壞人吧?”


    趙冰嬋捂嘴笑了會兒,輕聲道:“應當不是。”


    車隊緩緩前行。


    隨著距離的縮短,門口負責檢查的官兵的身影也越發清晰。檢查的幾人穿著輕鎧,手持兵刃守城門的士兵穿著威風的重鎧。令趙家人意外的是,除了官兵外,竟然還有兩名身穿淺灰道袍、手拿拂塵的道人站在門口,目光炯炯地看著進城者。


    被他們的目光掃過,皮膚就像被刺了一下,心中也生出自己的一切事情無所遁形的心虛之感。


    趙冰嬋心中打鼓:竟然有修士——雲留真的混得過去嗎?


    可看年輕人滿臉輕鬆,也許真的沒問題?


    車馬密集,四周的議論也聽得更清晰。


    “平京果真戒嚴了。”


    “聽說是因為七月的花會。”


    “嚇,那麽多厲害的仙長,萬一在平京鬧起來,我們可怎麽辦?”


    “怕什麽,我們平京難道沒有厲害仙長?”


    “可……”


    “不光有仙長,還有陣法!”


    這句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那是個乘坐牛車的人,衣料精致、行李眾多,約莫也是地方上的世家。他手裏搖著一把折扇,撚須笑道:“這平京城曆史悠久,曆朝曆代都是首都城池,據傳乃十萬年前的大夏國初代國君修建而成。”


    “喔……”周圍響起一片讚歎。


    中年人繼續道:“據說平京城修建之初,還布置了相當厲害的陣法,可攻可守,據說連真仙也能防禦住!”


    “真的?”


    “那可厲害!”


    也有人質疑:“不對吧,如果真有什麽厲害陣法,曆朝曆代怎麽亡國了?”


    “那自然是國君昏庸無道。”中年文人先說了一句標準答案,又說,“並且,這陣法早就破損,後來更是連開啟方法也失傳了。”


    “那豈不是不能用?”


    “非也。十年前,名震天下的無名公子謝九郎,找到了失傳的陣法圖紙,更是設法修複了大陣。從此平京城固若金湯,哪裏怕什麽外來修士?”中年人對著城池一拱手,“若外來修士想在城中搗亂,無需旁人出手,城中大陣就能誅殺此僚!”


    四下又是一片讚歎。


    趙家人卻聽得心髒亂跳,一個個都去看謝蘊昭。


    謝蘊昭心中也有些凝重。她從未聽說過平京有何陣法,更不知道謝九做的這許多事。


    她閉上眼,試探著放出神識,往城牆探去。


    神識的世界裏,凡世的喧囂被過濾為一片靜默。青灰色的城牆隱去了顏色,化為沉寂的灰黑。


    灰黑——沒有靈光。


    謝蘊昭放出一絲細微的神識,輕輕地碰了一下城牆……


    唿——!


    這不是實際的聲音,但對放出神識的人來說,卻像一陣強風吹過!


    一抹耀眼的靈光在她的識海中閃亮一瞬,也就在同一時刻,遙遠的地方像有什麽人的神識追尋而來!


    謝蘊昭的神識飛快後退,果斷斬斷了和城牆的聯係。


    一抹強大的神識從門口掃過。謝蘊昭忍著反擊的本能衝動,垂著頭,牢牢按住達達和阿拉斯減,裝作無知無覺的普通人。


    她心中微驚:她的神識比同境強大許多,堪比無我境修士,但現在她不過碰了碰城牆,竟然就引來了高階修士的注意……


    她再看麵前的平京城。


    靈光尚未散去。巍峨的城市中,儼然有千絲萬縷的線條交織著,刻畫出了一座超乎想象的、巨大而複雜的法陣。


    城門口的兩名道人似乎得了傳音,對視一眼,也各拿神識掃蕩一番,卻什麽都沒發現。


    “大約又是誰在窺視。”


    “那些仙門修士,最近來得還少?”


    他們習以為常,以為是大能隔空交手,也不以為意,交談兩句便作罷。


    “雲留。”


    趙冰嬋不知道剛才一瞬間發生的事,隻以為謝蘊昭在垂頭思考對策。


    “無妨。”謝蘊昭對她笑了笑。


    車輪軋在平整的地麵,發出一聲聲的悶響。人類和牲畜的汗水滴在泥土中,又被日頭蒸發。


    終於,輪到了趙家的馬車。


    趙勇交出一遝文書。這是全車人的身份文件,包括趙家的世家證明書、租賃車馬的憑證。


    謝蘊昭的路引也在其中。


    官兵粗暴地翻看文件,那兩名道人則用神識檢查馬車上的人。


    “交州趙家……沒聽過,又是哪兒來的小家族。”官兵嗤笑一聲,目光刺向謝蘊昭,“你叫許雲留,交州固章郡河口縣溝頭村人?”


    “迴官老爺,是的哩。”


    “你一個鄉下庶民,怎麽會和世家的人在一起?”


    趙冰嬋忙說:“軍爺見諒,是我們路上缺人手,才……”


    “沒問你!再多話,就認定你們是妖人細作,當場拿下!”


    官兵吼了一聲,震得其他人噤若寒蟬。


    “許雲留”也嚇得發抖,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迴答:“老爺,老爺……我是山裏的,想出來賺錢的哩……你說的我不懂哩,就是這個郎君要找人護送,我有把子力氣,不懂的哩……”


    鄉音濃重,說話顛三倒四、含糊不清。這表現讓官兵暗中點點頭,又擺著威風恫嚇幾句,嚇得年輕人更加說不清話。


    趙勇有眼色,趕緊掏出點碎銀子,陪著笑塞過去,低聲道:“軍爺行個方便,我主家也是落魄了,這實在沒法……要是被扣了同行人,主家名聲也受損,軍爺見諒。”


    官兵掂量一下銀子,不大滿意,但看這幾人也缺失是沒幾個錢,也就那狗還挺威風,鴨子也肥。


    他心中起了貪念:“這狗……”


    “咳,”旁邊的道人咳了一聲,“勿要多事。”


    官兵有些遺憾,不得不罷了話頭,悻悻一揮手,示意他們進城去。


    車輪“吱呀吱呀”地響。


    走出好長一截了,直到車馬都順順當當還給商行了,冬槿才抓住趙冰嬋的衣袖,顫聲說:“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還好沒事!”


    趙冰嬋拍拍她的手,再對謝蘊昭點點頭。


    謝蘊昭問:“郎君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趙冰嬋抱緊包裹,想了想,說:“去客棧投宿,休息一日,明日便去拜訪衛府。”


    “郎君可知道衛府在何處,衛老爺又是何官職?”


    趙冰嬋點點頭:“家父還在時,衛府曾來信說明。衛伯父乃當朝廷尉,府邸位於衣冠巷,應當很好找。”


    “廷尉……這是九卿之一,十分顯赫。衛家本就是交州名門,現在衛老爺位列九卿,門庭光耀,怕是門房一關就難過。”


    此言一出,趙冰嬋就是一呆。她雖然知道“許雲留”來曆神秘,卻沒想到對方不僅官話標準,還知道衛家和九卿,難道修仙者都這樣熟悉凡世的事情?


    “那……雲留有何想法?”


    “世家和官員都以名聲為根基。郎君既然手中有信物,也無需太過擔憂。”謝蘊昭說,“今日正好休沐,衛老爺很可能在府中。郎君不妨直接上門拜訪,遞上趙氏拜帖,言明來商議趙衛婚事,想來衛老爺也不會將郎君拒之門外。”


    “可,就這麽風塵仆仆……”兩名仆人猶豫了。女郎男裝打扮也就罷了,現在車馬勞頓、滿麵塵土,怎麽好意思去衛家拜訪?


    趙冰嬋卻認真想了想,果斷作出決定:“原來如此。衛老爺在府中,此事成與不成,都能直接與家主商議,不必輾轉他人之手。而我既然已經無依無靠、落魄狼狽,難道梳洗整齊上門去,人家就會認下我?怕還以為是我涎著臉上門要成婚呢。”


    “就這麽去。”她鄭重道,“雲留,不怕你笑話,衛府仆從眾多,我若隻由冬槿、勇叔陪同上門,心中也打鼓,害怕他們強行搶了婚書和信物去,我也無可奈何。若是有雲留助我……”


    “郎君說什麽哩,這不是應該的麽。誰讓我收了郎君銀錢哩?”


    年輕人又恢複了笑眯眯的、土裏土氣的和善神態。


    “其實我隻是不想花錢住客棧哩,可貴了。要是衛府能讓我們住下,那可省了好多錢哩。”


    “雲留你……”趙冰嬋被逗得撲哧一笑,神態明朗不少。


    “郎君,太好了,有許小郎在,我也什麽都不怕了!”冬槿也很開心。


    趙勇甕聲甕氣:“你這小丫頭,難道你勇叔我不可靠?”


    冬槿眼睛一眨,笑嘻嘻:“可靠可靠,就是有許小郎在,就更可靠了呢!”


    趙冰嬋自家中變故,心中便十分煎熬,一路也滿懷忐忑和對未知的恐懼。現在站在繁華的平京城裏,明明什麽都還沒定下,未來命運還如飄萍莫測,她卻忽然生出一種堅定和勇氣。


    “雲留……”


    “郎君,話不多說,銀錢管夠就行哩。”


    她又被逗笑了,笑得差點掉下眼淚。


    “嗯,我們走吧!”


    ……


    衣冠巷,衛府。


    庭院深深。


    “夫人,夫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這個師妹明明超強卻過分沙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樓北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樓北望並收藏這個師妹明明超強卻過分沙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