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瞧了幾眼,又拿給身邊護衛掌了掌眼。後者仔細瞧了,對她一點頭。


    女郎才說:“我需要有個人充當臨時護衛,送我去平京。你如果能勝任,到了平京後,讓你看家護院一段時間也不成問題。”


    年輕人問:“能賺大錢嗎?我去平京,是要賺錢的。”


    護衛頓時麵露鄙夷,那女郎卻神色不變,說:“送我去平京,十兩銀。至於今後,你先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再來談。”


    “哦,懂了。那我怎麽證明?”年輕人抓抓後腦勺,傻乎乎的。


    女郎看向護衛:“勇叔。”


    “交給我。”中年護衛一點頭,上前喝道,“小子,接好了!”


    雷霆一掌襲來!


    年輕人有些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擋,拳頭甫一接觸,便讓他漲紅了臉。他單手吃力,不得不丟了手裏的鴨子,雙手一起用力,全力抵擋這一擊。


    驛站裏陸續有人探頭看熱鬧,見狀議論紛紛:


    “那年長的好大力氣,真是武藝高強!不知道主家什麽來頭。”


    “年輕的也不差吧?接得勉強了些,下盤卻穩得很。”


    不一會兒,勇叔收了掌,眼中露出一絲欣賞,又對女郎點點頭。


    女郎這才露出一絲笑容,將路引還給年輕人。


    “你進來,我同你寫一份雇傭契約。你叫許雲留?這像個讀書人名字。”


    年輕人聞言黯然:“我爹是讀書人哩,但我還沒出生,他就沒了。娘也沒了,家裏就我一個……沒錢讀書哩,隻能多賺錢,不然連鴨子和狗子都養不起哩。”


    女郎有些同情,又忍不住打量了幾眼兩隻寵物。剛才開始,這一鴨一狗都不曾開口,安靜得很,見了打鬥場麵也不怕,乖巧鎮定,不類凡物。


    “你這寵物叫什麽?”她問。


    “他們不是寵物,是我的友人哩。”年輕人高高興興迴答,“這是達達,這是減減,他們都很乖,不給你添麻煩哩。”


    *


    女郎名叫趙冰嬋,那小丫鬟叫冬槿,護衛叫趙勇。


    趙家本是交州地方上一個小家族,在世家譜上也有名姓。雖然隻是個九品家族,卻能稱衣食無憂。


    這樣悠閑的生活,卻在不久前傾塌了。


    趙冰嬋的父親是這一代的嫡枝獨苗,因為身體不好,也並未被舉薦為官,隻在鄉裏當個富貴閑人。但一年前,趙父病逝,趙母性子軟弱,竟由得旁支得了宗老默許,占了家產、將他們趕到別莊居住。


    趙冰嬋沒有兄弟姐妹,隻帶著冬槿和母親相依為命,還有一個忠心於趙父的世仆趙勇幫襯著他們。


    誰想時間一久,鄉裏就傳出風言風語,說趙勇一個大男人,照看著幾個弱弱質女流,指不定會出什麽醜聞。


    趙冰嬋本就氣不過家產被奪,想要報官,卻被趙母哭哭啼啼地攔著。一日,旁人上門非說他們藏了什麽寶貝,爭執之中,竟然推了趙母一把。趙母後腦勺磕到門檻,當場就沒了。


    趙冰嬋哭得眼睛都要瞎了,還想去縣衙擊鼓告狀,卻陰差陽錯得知,縣令收了那些人好處,根本與他們是一夥的,怎麽會幫她這個孤女?


    她思來想去,想起來自己幼時,祖父母曾為她商定一門親事,定的是交州大族衛家旁支的子弟,行六,稱衛六郎,現在隨父居住平京,本人也年少有為,已被舉薦為官,在中樞任職。


    她孤注一擲,帶上庚帖、信物,就踏上了往平京尋未婚夫的旅途。


    “……我現在落魄至極,那衛六郎卻年少得意,與我如雲泥之別。我也不盼著他家認下這門親,隻要肯以退親為條件,幫我報了仇、奪迴家產,便足夠。”


    路途中,趙冰嬋曾與冬槿低語未來打算,言辭裏有感傷,更多卻是幹脆果決。


    和他們臨時同路的年輕人抱著柴火從後麵走來,又蹲在篝火旁,手腳麻利地烤著肉食,臉上一直帶著憨憨的笑。冬槿偷瞧了他好幾眼,也不確定他到底是聽到自己和女郎的對話,還是沒聽到。


    這是他們遇見年輕人的第三天,地點是中州境內某個野外。


    一行人為了安全,本來是雇了馬車走官道,一路上棲息驛站。但這一晚,由於消息不夠靈通,他們不知道此處驛站被撤,一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落入了窘境。


    幸好年輕人頗為精通野外生活之技巧,熟練地帶他們安營紮寨,又在四邊圍起臨時柵欄,撒了能驅趕妖獸的藥粉,暫時圈出一個安全之所。


    火堆燃燒出溫暖的光芒。


    年輕人的狗和鴨子乖乖待在火堆旁,半點不怕火,還一臉垂涎欲滴。


    冬槿忍不住偷偷對趙冰嬋說:“女郎,你瞧他的寵物……會不會,會不會是妖獸呀?”


    她被自己嚇得抖了抖。


    趙冰嬋神色鎮定,低聲道:“妖獸兇惡,斷沒有被人馴服的道理。興許有一絲妖族的血脈,也未可知……”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年輕人,心中的思量轉來轉去。


    勇叔坐在他們之間,將年輕人和兩個姑娘隔開。他看著有四十,實際年紀不過三十,性格耿直忠厚,認定了趙冰嬋做主家,便處處為她著想。


    “許雲留,”他甕聲甕氣地說,“你小子身手不錯。”


    今天的晚餐都是年輕人捕獲的。


    “是減減的功勞,他鼻子很靈哩。”年輕人笑眯眯的臉有一種莫名的親和力,“勇叔,你們去平京是做生意嗎?能賺得多少錢哩?”


    勇叔瞪他:“不許打聽主家的事。”


    年輕人也沒什麽惱怒,嘿嘿笑幾聲:“我就問問,勇叔……聽說平京裏有仙人哩。你說當仙人有沒有錢,我能不能當仙人哩?”


    “仙人?那是修士,是修仙者!”冬槿性格活潑,忍不住插嘴,有些神氣地擺弄自己的知識,“平京可是赫赫有名的‘上仙京’,當然有許多修士了。蒼梧書院就是為了培養修士開辦的,聽聞這一月就會招生,不分平民和世家子呢。”


    她這一說,連趙冰嬋和勇叔都有些意外,問她從哪兒打聽到的。


    “路上我聽其他人說的。女……郎君還訓我太多話,可真的能打聽到很多事呢!”冬槿笑嘻嘻地說。


    年輕人高興起來:“蒼梧書院?修士?太好了,我要去。”


    “你?你有靈根麽?”冬槿驚訝極了。


    “啊?還要有靈根?不曉得哩,讓他們當場給我瞧瞧行不行?”年輕人傻傻地問。


    冬槿撲哧一笑:“原來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


    “冬槿。”趙冰嬋看她一眼,後者連忙低頭。


    “雲留,要成為修士,首先需要有靈根。你若真有心,到時不妨去看看。”趙冰嬋淡淡道。


    她還要再說什麽。


    火光搖曳中,年輕人微黃的、平凡的麵容,卻忽然淡下了笑容。他原本那憨厚的、傻乎乎的笑褪去了,不大不小的眼睛裏倏然亮起一抹銳利的光。


    然而這銳利的表情隻出現了一瞬間,快得幾乎讓趙冰嬋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她心中一動。


    卻沒有更多時間思考。


    她隻看見年輕人抽出了刀,而他身邊匍匐的大狗站了起來,黃色的鴨子也放下了啃到一半的兔子腿。


    “呀……深夜郊外,果然有驚喜等著我們。”


    一個縹緲的、不男不女的聲音傳來。


    趙冰嬋和冬槿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就見勇叔麵色大變,合身撲上來,將她們護在背後。


    年輕人卻轉了個身,麵對前方的黑暗。


    此間鄰近官道,不該有妖獸。


    來的也的確不是妖獸。


    而是黑暗中亮起的一抹白蓮虛影。


    這個標誌過於臭名昭著,連趙冰嬋這樣的普通人都能一眼認出。


    “白蓮會……白蓮會的妖人!”


    勇叔護著她們,渾身肌肉緊繃。透過這個高大的背影,趙冰嬋看見年輕人高瘦的影子,還有他那兩隻寵物。


    一個漆黑衣袍、戴著蒼白麵具的人,從黑暗中顯露身形。


    他身邊還簇擁著三匹妖狼,每一隻都有一人多高。皮毛淩亂,血口尖牙,滴答著混合了血跡的口涎。


    來人輕輕地笑著,聲音飄忽如鬼魅:“正好我的寶貝兒們都還沒吃飽,現在就夠了。”


    空氣極度安靜。


    因為有一股極度的壓力盤旋在四周。


    “修……修士……”勇叔聲音幹澀。


    正前方,直麵白蓮妖人的年輕人卻迴了下頭。他臉上還是掛著憨憨的笑。


    “白蓮會的修士,是不是有很多錢哩?”


    趙冰嬋呆呆地坐在原地,隻覺周圍的空氣都變成了沉重的水,牢牢將她擁在莫大壓力中。她動彈不得,隻從喉嚨中擠出一個:“啊?”


    這是思考錢多不多……的時候嗎?


    刀光出了鞘。映著火光,映著年輕人的眼睛,也映著妖狼撲來的閃電般的身影。


    年輕人不閃不避,隻平平地舉著刀。


    他身邊的大狗咬住了一匹妖狼的脖子。


    鴨子“嘔”了一堆什麽奇怪的東西出來,把一匹妖狼整個包裹住。


    而年輕人的刀……


    他的刀,斬過最後一匹妖狼的頭顱,也跟著砍上了那人蒼白的麵具。


    敵人在退,在飛速地退。但退卻的速度,遠不及那柄不好不壞的刀快。


    刀光血影間,有一絲尖叫:“你也是修士……!!”


    頭顱落地。


    戛然而止。


    “什麽修士?我在家殺雞也這麽殺哩。這是我自創的殺雞絕學倚天屠雞決,隻此一份,別無分號哩。”


    年輕人抖了抖刀,對地麵上那新鮮的屍體一本正經:“所以說,你不要亂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真正的女主趙冰嬋:官家小姐,被人欺淩,婉約不乏剛毅,手拿退婚流劇本,一路有奇人相助。


    虛假的女主謝蘊昭:土味腔調,養鴨子和狗,改頭換麵任勞任怨,還會胡說八道,善使倚天屠雞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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