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怨怨你們自己管去,別扯到我頭上就行。”她重又一笑,仍是懶懶的,“隻有好人才會主持正義……像我,隻會拿了東西就走。”


    她禦劍離去的刹那,宋牧非也忍著痛、趁機奪路而逃。


    劍光分於兩邊,轉瞬化為空中一道遙遙之影。


    道侶二人默不作聲,隻默默調息、恢複靈力。


    片刻後,他們也架起法器,朝宋牧非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


    ……


    逢月海灣。


    山崖之上,眾多神遊境修士匯聚一堂。


    其中兩名湖藍長袍、裝扮風雅的男女麵色不佳,隻能假裝沒看到周圍同道的懷疑眼神。


    他們便是百音門的長老,也就是宋牧非的長輩。


    “鄭道友,那宋牧非是怎麽一迴事?”一名女修率先質問,“聽上去,原來他刻意設計,想奪了我那徒兒和她道侶的性命?”


    這是萬獸門的長老,施素瀅的師父。


    另一名手執拂塵的中年道人也嚴肅地看著百音門二人。這是妙玄觀梁乘桴的師父。


    百音門長老不得不解釋:“牧非常年在外行走,心思一時歪了,迴去後我等必會嚴加管教。”


    女修冷笑:“一時歪了?我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嘲笑我們百年小派底子淺?在人家北鬥和劍宗麵前說這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中年道人則看向劍宗蕭如鏡:“蕭道友,此番盛會是劍宗主持,你說該怎麽辦?”


    蕭如鏡盤腿坐在懸崖邊,一手拄著劍,頭上布巾飄動不止。


    他頭也不迴:“宋牧非設計在先,梁乘桴與施素瀅二人可自行處置。若他僥幸不死,出來後當廢去一個大境界修為,迴百音門禁閉十年,以儆效尤。”


    崖上一時默然。那宋牧非不過和光境中階,廢去一個大境界修為,便隻剩不動境修為。不動境壽數隻百載出頭,而他今年已四十有餘。禁閉十年,不光浪費壽元,更是磨滅心誌。


    也就是說……宋牧非便是不死,當蕭如鏡說出這話時,也就廢了。


    百音門二位長老都露出心痛之色,卻隻得應下。而另兩派的長老雖仍遺憾不能直接處死宋牧非,但對這處置也還算滿意。


    得了應允,兩派長老便開啟通訊,將“可自行處置宋牧非”的消息傳遞給梁乘桴、施素瀅。


    秘境試煉期間,禁止與外界通訊。但若得到允許,外界可單方向裏傳遞消息。


    法陣關鍵掌握在劍宗、北鬥手裏,也不怕有人作弊。


    傳訊完畢,妙玄觀、萬獸門的長老又露出外交必備的客套笑容,去跟北鬥那幾位稱讚:“謝道友不愧是北鬥真傳,行事尺度拿捏得恰到好處。”


    剛才水月秘境中,梁、施二人認為謝蘊昭應該“替天行道”殺了宋牧非。但在外麵這群修士眼中,若謝蘊昭真出手殺了宋牧非,他們才會感到不滿。


    哪怕是宋牧非害人在先。


    原因很簡單:修仙界中,為了爭搶資源而大打出手是常事。即便有仙道盟約束,但個中規矩也隻限於“不得和邪魔外道勾結、不得傷害無辜凡人”等。


    除了爭搶資源,尋仇私鬥也是常事。


    除了當事人,誰清楚其中恩恩怨怨?誰分得清責任在誰、誰該死誰不該死?


    你瞧他是為了搶東西而殺人,但說不定上一迴他被對方搶了還險些死無葬生之地,今次是來複仇的。誰又比誰更高潔?


    還有人因同伴死於敵人之手,就去尋仇,後麵再被仇人的親友尋仇……一環套一環,最後成了筆糊塗賬,誰也說不清。


    曾經有修士遇見他人殘殺旁人,含怒出手殺人,事後才知道殺人者的女兒被那一夥人奸殺,才發誓要百倍償還於兇手。


    說是“替天行道”,但誰都不是真正的“天”;沒有天眼,不知道究竟誰是誰非。


    故而,慢慢地,修仙界便形成默認:不輕易出手幹涉他人恩怨,尤其不能輕易為義憤而殺人。


    這便是所謂“修仙者不輕易沾染因果”的來曆。


    這次宋牧非犯事,前提也是因為水月秘境試煉事先就聲明,不可以惡意陷害他人。


    他並非因為不擇手段而被處罰,而是因為挑戰了仙道盟的權威,才被重懲。


    妙玄觀等幾位修士將謝蘊昭誇讚一通。


    “謝道友真是深得‘不沾因果’其中三味……”


    衛枕流坐在藤椅上,一一聽了


    他手裏還有一盞茶,不時便悠悠地推著茶葉。


    等眾人誇讚完了,他才啜一口清茶,含笑說道:“你們想太多了。”


    一句下去,山頂又是一片啞然。


    衛枕流很和氣地說:“我師妹廢宋牧非一隻手,是因為她看不慣他小人行徑。她不殺宋牧非,是因為她也不大看得慣貴派弟子。若是她看那兩人很順眼,想必順手也就殺了宋牧非,又不是什麽麻煩的事。”


    氣氛還是沉默。


    甚至有一絲絲尷尬。


    有人勉強笑道:“衛道友說笑。”


    心裏想:這衛枕流怎麽透著股邪氣。


    此時又聽那右眼古怪的執雨開口:“原來如此。我還道是謝師妹心慈手軟,好叫我感歎了一番她性子好欺。原來是隨心所欲,這便很好。”


    讚許之意十足十。


    其他人:……


    這執雨怎麽聽著更邪氣?!


    又看那位一直埋頭看書的荀自在換了本書,趁機仰了仰脖子,用飄忽的聲音說:“好煩啊,一劍殺了不就好,那麽多說話的時間,都可以多看幾頁書了。唉,你們這麽不珍惜看書的時間,為何不借來給我?”


    其他人:……


    破案了。


    北鬥仙宗的人都是一群神經病。


    個鬼的仙道領袖!


    還是劍宗靠譜……


    “哈哈哈哈哈——!”


    懸崖邊,劍宗大師兄爆發出一陣狂笑。


    嚇了其他人一跳。


    “從心所欲不逾矩,這豈止是為人之道?更是劍修之道!”他站起身,劈劍指向不遠處的衛枕流,“衛枕流,且與我一戰!”


    衛枕流眼睛一眯,眸中冷色一閃。


    他還記恨蕭如鏡搶師妹呢。


    他蓋上茶碗蓋,磕出一聲脆響。


    “我不和蠢貨鬥法。”


    片刻後。


    山崖上爆發出衝天劍氣,白日裏也熠熠耀目。


    ……


    水月秘境中,忽地下起了雨。


    舊籍記載,水月秘境天氣多變,上一刻還是晴空萬裏,下一刻便可能電閃雷鳴。


    此言不假。


    謝蘊昭落在一處石窟中。


    此處是荒漠,石窟由巨石風化形成,四處可見孔洞。她站在石柱邊,望見天地被雨絲相連,濃雲翻湧著墨黑;層層陰雲裏,似有什麽動物的身形若隱若現。


    水月秘境傳自上古,雖然被開發千年,但其中仍有神秘之處。


    尤其在夜晚。


    謝蘊昭決定今夜暫且在此處休息,打坐調息。


    這是第一天,後麵還有六天,需要分配好精力。


    從距離來看,這座石窟距離她出發的河穀大約有五百裏,占全程約四分之一。遠處的擎天山被霧和夜色遮蔽,影影綽綽如一麵不可翻越的屏障,又像沉默萬年的巨獸緩緩吐息。


    她找了個隱蔽處,布置好陣法。


    尚未布置完成時,鬆軟的沙地裏鑽出一條蜈蚣。


    這隻是普通的蜈蚣,略有毒性。


    隨處可見,不需在意。


    謝蘊昭卻盯了一眼那小小的毒蟲。


    她的靈獸袋中,也有一雙眼睛悄悄出現,盯著蜈蚣。


    謝蘊昭忽然蹲下來,並掏出了靈獸蛋。


    碩大的、完滿的、灰白色的蛋,被她雙手捧著,湊近了那小蜈蚣。


    蛋殼緊閉,一動不動。


    謝蘊昭等了一會兒,動手將還貼在蛋殼上的孵化符撕了,隨手燒掉。


    “好餓啊,想吃東西。”她唉聲歎氣,“既然孵不出來,不如煮來吃了。這麽大一個蛋,應該味道不錯吧?說不定還是雙黃蛋。”


    ——蛋的大小和味道有必然聯係嗎?!


    假如靈獸蛋也能說話,它也許會發出這樣一句振聾發聵的呐喊。


    但它不能。


    它隻是一個安安靜靜的蛋而已。


    謝蘊昭也沒將它收起來,而是順手放在一邊。剛好,離那蜈蚣不遠。


    她閉目打坐,吐納靈氣,進入了修煉狀態。


    越來越暗的天色裏……


    一隻蜈蚣遠去了。


    新一隻蜈蚣鑽了出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這個師妹明明超強卻過分沙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樓北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樓北望並收藏這個師妹明明超強卻過分沙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