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點,周苒被焦躁的敲門聲驚醒了。


    小紙人趴在床上睡得正香,周苒把它們放在了壁爐旁,穿上鞋子走到門前:“請問是誰?”


    “我,項江明,把門打……”


    周苒拉開了自己的房門。


    昨天的葡萄林變迴了大廳,水晶燈懸掛在高高的屋頂上,而項江明正站在門口,敲門的手懸停在半空中。


    他似乎沒有睡好,黑眼圈稍微有點重,眼底隱隱可見血絲。


    項江明的聲音低沉的像某種樂器:“過來。”然後不由分說地將周苒往自己身邊牽了一下,他目光快速劃過她的身體,似乎在確認什麽。


    很快,他收迴了目光,抓著她的手卻不自覺地使了力氣。


    “項社長怎麽了?”


    “做噩夢了。”


    “什麽夢?”


    “自己孵出來的雞崽兒讓黃鼠狼叼走了。”


    周苒:“……”


    可以,極限一換一。


    項江明眉頭一直是鎖著的:“昨晚到底怎麽了?”


    “有一個鬼影趴在了吊燈上,它打算殺了我,但是沒殺成。那東西喊著‘把屬於我的東西還給我’,還說馬術表演是‘惡魔的把戲’,你說,它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挽救的冤……”


    “你受傷了嗎?”


    周苒突然被打斷,疑惑地看向他:“你聽我說話了嗎?”


    項江明直截了當:“沒有。”


    “……”所以你為什麽這麽快理直氣壯啊?


    不過周苒發現,項江明的表情真的過於嚴肅了,一點也不像他,這讓周苒感覺有些壓力,於是她站直身子,向以往一樣淡淡地開口道:“沒有受傷,但是嚇到我了。”


    “哦,又嚇到你了。”果然不出所料,項江明終於鬆開了皺著的眉頭。他將嘴角挑了起來,終於笑了,手自然地插進校服褲的口袋裏,切了一聲道:“我看是你嚇到它了才對。”


    嗯,這樣的項江明才自然。


    周苒也跟著他笑了,發絲跟著落下來一縷,烏黑的發絲將那嬌小的臉蛋襯的愈加柔婉白皙,項江明的目光一瞬間忘了移開。他突然想起來華數杯的采訪,一片被雨水打濕的樹葉沾在她烏黑的頭發上。


    被雨水打濕的枯葉和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很不搭,於是他叼著筆袋伸出手,沒想到她誤會自己和她搶鏡頭,竟然還露出了那樣的笑容……


    項江明想著,垂在身側的指尖快速收攏半寸,他想將那縷頭發撩開,但就在此時,大廳另一端的房間發出尖利的喊叫聲。


    “死人了!”


    田樂樂的房間被人從裏麵推開,高寬手上沾著血汙,他雙眼赤紅,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屋子裏逃了出來,喉嚨發出破碎的嘶吼聲:“操他媽的死人了!”


    屋門大敞,周苒側身,繞過項江明的身子往裏看了一眼。


    田樂樂的身子側仰在地毯上,眼睛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個空空的骨洞。她的脖子上插著一個箭矢,似乎是被人類殺死的,而不是周苒房間裏的鬼物,早已凝固的血液泛著烏紫色,在她的頸下綻放開來,猶如一朵妖異詭桀的花。


    高寬把嗓子喊啞後終於冷靜了一點,怒目圓睜,指著周苒和項江明:“你們,是你們殺了她,殺人犯!”


    項江明單手摁住了他:“不要亂咬人哈,門是你從裏麵打開的,誰最有可能殺了她的人是我還是你?”


    高寬瘋狂地拍打著自己的大腿:“呸!我怎麽可能殺了她,我為什麽要殺了她!”


    “我哪知道為什麽?”項江明打了個哈欠:“抱歉哈,我也是剛起床,麻煩你小點聲,我耳朵疼。”


    高寬剛要發火,突然,已經涼了的田樂樂的喉嚨跳動了一下,有一隻甲蟲從她的嘴巴裏鑽出一個頭,那甲蟲張開嘴,露出人類一般森白的牙齒。


    項江明神色一變,迅速捂住了周苒的眼睛:“齧屍蟲,別看。”


    周苒眼前一黑,耳邊傳來嗡嗡的啃齧聲,以及高寬就地嘔吐的聲音。等周苒再睜開眼時,那隻甲蟲已經振翅飛走,地上留下了一張輕盈的人皮……


    五官脫落之後,那皮就像畫紙一樣,周苒光是看著有些反胃,更別提如果看到啃咬的過程,高寬趴在地上,膽汁兒都吐出來了,項江明也用手堵住了嘴。


    這時,管家科拉出現了。


    他依舊是一副恭敬的神色,靴子踏著地毯走來,他的目光平靜地劃過田樂樂的屍體,然後恭敬地對大廳裏站著的幾位客人道:“馬術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請六位客人馬上到莊園裏去,王子備好了美酒,真誠地邀請大家一起品嚐。”


    看見這樣的畫麵誰還有胃口喝得下紅酒,這到底是一個多麽瘋狂的世界!


    其他人聽見聲音都從屋子裏出來了,隻有周澤升尖叫了一聲,隨後是一片詭異的安靜,律師牽住了蘇子文顫抖的不成樣手。大家一起往樓下走,隻有管家沒有移動。


    周苒和項江明落在最後麵。


    走過一個拐角時,周苒皺著眉朝上望,他看見管家彎下腰,一雙手從地上捏起了兩顆葡萄,他觀察了一下它們,隨後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但還是將它們收進了口袋裏。


    周苒突然想起來,那天屠夫死後,周澤升的房間裏也出現了兩顆葡萄,當時他們吃完麵包已經飽了,並不想吃掉它們,於是隨手放在了餐桌上。


    周苒還記得拿在手裏的那個質感,有些濕,還有些沉甸甸的。


    沉甸甸的?剛剛田樂樂死掉的時候,眼睛去哪了,被吃了,還是……


    “王子眼睛不好,見不得強光。”


    “他有自己的辦法,請大家不要擔心。”


    所以辦法就是,挖下別人的眼睛嗎?


    所以那葡萄是……


    第15章


    如果葡萄是人的眼珠, 莊園裏的那片葡萄林……


    周苒馬上阻止自己去想這種毛骨悚然的可能,暫時將精力放在接下來的行程上。


    古堡的後麵是一片葡萄園,莊園的主人很會享受, 在古堡和果園之間留有一片空地, 空地上建了一個馬場, 正中間搭了一個圍欄。圍欄內沒有植株, 全是細質的沙子, 看起來是進行馬術表演的場地。


    圍欄周邊設置了觀眾席, 頭頂搭了一個涼棚, 席上的每一個座位都設置的精巧華貴,座位前有一張小桌子,用來呈放美酒或是食物。


    王子和管家都還沒有來,場地空蕩蕩的, 幾個人先後挑選位置坐下。


    還是周苒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律師拉著孩子坐在一塊,而撲克臉高寬失去了同伴, 之前待人接物又過於囂張,導致沒人願意和他一起,隻好自己坐在一邊。


    周苒坐下來後,和項江明簡要地說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你們昨晚沒遇到任何東西嗎?”


    項江明皺眉:“沒有。但我聽見你那邊有腳步聲和敲擊牆壁的聲音,我問你怎麽了, 你沒有迴應, 通道被堵死了, 屋外也被蟲群占領。”


    周澤升更是表示什麽都沒有:“我迴去就睡著了, 早上是聽見高寬的喊叫聲才醒過來。”


    周苒:“所以, 那東西隻攻擊了我。”


    和周苒猜想的一樣,那不知名的鬼物應該就是隻攻擊了她一個人。


    畢竟如果周苒沒有夜視的能力和兩個小紙人的加持, 現在估計早就涼了,換了這裏任何一個人都很難活下來。


    “可為什麽選擇我,難道就是因為我說了‘精彩的馬術表演’嗎?”


    項江明:“或許是的,那東西好像很討厭米勒王子。”


    周苒:“那田樂樂的死是怎麽迴事,她看起來不像是被鬼物殺死,倒像是被什麽人算計了,會是米勒王子嗎?”


    項江明:“有可能,米勒王子並不知道大家的陣營,錯殺了自己的隊伍也是有可能的。”


    周苒點點頭:“但如果是米勒王子動的手,那他一定是要擁有某個特定的殺人條件,不然昨天晚宴上他就可以直接動手了,不必等到晚上。我們問問對麵的人,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項江明和周澤升都表示讚同,並一致決定讓周苒去問律師和那個初中生,周苒說你們為什麽不去?


    周澤升連連擺手:“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我現在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項江明就笑嘻嘻道:“我是個糙漢子,他們肯定不待見我,你不一樣,你是女孩子,又那麽漂亮,他們非但不會設防,還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周苒:“……”


    所以您現在承認我是女孩子了?


    項江明鄭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一手握拳,另一隻手食指拇指伸出來比了個槍的手勢:“去吧,我們有槍和弩,將會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


    嗬,男人。


    周苒站起來,走到律師和初中生的位置。


    徐自清看見她過來,禮貌地和她打了招唿:“早上好。”他說完,拍了拍孩子緊張的肩膀,告訴蘇子文這個姐姐也是好人。


    也不知道律師和那孩子說了什麽,蘇子文現在無比地信賴律師,聞言立刻放下防備抬起了頭:“姐姐早上好。”


    但律師是惡魔陣營,這個小孩子一定是上帝陣營的才對。


    惡魔和上帝坐在一起了,周苒神情複雜:“早上好。”


    他們往裏錯了一個位置,讓周苒坐了下來。


    徐自清關切地問道:“這孩子也是上帝陣營,你那兩個同伴一定存在惡魔,他們在騙你,你沒有受傷吧?”


    他作為長者,又是能言善辯的律師,這種關懷的情感表達的十分到位,仿佛真的是父輩在關懷孩子們一樣,周苒看著他,也就明白蘇子文為何那麽相信他了。


    “沒有受傷。”周苒不等他說話,便問徐自清道:“田樂樂死了,您昨晚有沒有聽見什麽動靜。”


    “哦,這你可要問子文了,我在高寬那邊住,子文的房間在田樂樂旁邊。”


    周苒將目光轉向男孩兒。


    蘇子文才十三歲,骨頭架子還沒太長開,一張娃娃臉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神經一直緊繃著,說話都是戰戰兢兢的味道:“我、我聽到了。”


    “都聽到了什麽,不用慌,慢慢想。”


    周苒溫軟的語調很好地安撫了孩子的情緒,他的肩膀慢慢放鬆下來,唿吸也平緩了些:“我聽見,腳步聲,重物砸下來的聲音,還有一聲尖叫,不過尖叫聲隻有一半,另一半好像被人堵住了。”


    應該是被人從後麵堵住了嘴。周苒嗯了一聲,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然後、然後。”


    男孩兒再次露出害怕的情緒,他用手堵住耳朵,表情痛苦,似乎十分不願意提起那陰森的記憶:“我聽見,有一個聲音在唱歌,好像是童謠,聲音很細,不知道是男生還是女生,但離我很近,很嚇人。”


    周苒有點心疼,伸出手指尖兒撥動,幫男孩兒擦掉頭上的冷汗:“別怕,都過去了,告訴姐姐,那個人是怎麽唱的?”


    “我還記得。”男孩兒喉嚨滾動了一下,顫抖地模仿那個聲音哼了起來:“葡萄熟了,汁水流出來了。葡萄熟了,汁水流出來了,為什麽要獻給那醜陋的蟲子,摘下來當作我的眼睛不好嗎?”


    這調子就是普通的童謠,節拍簡單,周而複始,但細長的曲調聽起來非常的陰森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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