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到地上的魚缸碎片, 廖斐的嘴角忍不住又是一陣抽搐。


    四十個早就布好的致命關卡!近百個被她用培訓技能大幅強化過的員工!所有門店今日全天歇業,就為了對付這個開掛的狗比,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她甚至還托了熟客的關係, 高價聘請了幾個外鄉的boss級npc來當臨時工!時薪都是幾大百的那種!


    結果?結果?!


    兩位數的門店你不跳, 你給我跳到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說好的傳送概率和聯係程度掛鉤呢??


    廖斐暗暗咬著後槽牙, 內心已經氣到原地撓牆,麵上卻還是努力穩著表情, 不叫對麵的人看出自己的心虛來。


    “嗯, 看來你說得對。這裏是沒有別人了。”她盡可能平靜地說道, “機會難得, 不如坐下來好好聊聊?”


    手持白骨棒的男人嗬了一聲,捋一把被血水浸透的長發,露出一雙金色的複眼——那眼睛中的一隻,在之前的傳送中已經被打壞了。原本鼓脹脹的眼珠深深凹下去,仿佛一個破了洞的皮球, 上麵還糊著些顏色詭異的液體,隱隱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談什麽?談我該怎麽慢慢弄死你嗎?”蜻蜓將頭發往上撩去,露出缺了大片皮膚的額頭, “你覺得這個,應該算在誰頭上?”


    廖斐隻往他臉上瞟了一眼, 跟著便飛快地移開了目光——沒記錯的話, 他額頭上那片傷, 就是在血池裏搞的。血池裏那些白骨手臂兇狠得像是犁耙, 沒少從他身上撕下幾塊皮來。


    再看看他那隻癟掉的眼睛,廖斐愈發汗顏。


    確實,都給打成這樣了,換她她也不會想好好談的……


    “事情發展成這樣,我們大家都不想的。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生氣,換我我也生氣。你會想弄死我,這也正常,我非常理解。”廖斐故作鎮定地聳了聳肩,“如果你非要那麽做的話,我沒什麽好抱怨的,我隻是會替你覺得可惜而已。”


    “白費口舌!”蜻蜓克製不住地咆哮起來,神情變得越發猙獰,“你隻是在拖延時間而已!”


    “我拖延?我有什麽好拖延的。”廖斐無辜地攤手,向他展示一直握在手中的直笛,“如果我真想要逃,還不容易嗎?我吹吹笛子就行了,何必在這裏和你浪費唇舌呢。”


    廖斐說著,當著蜻蜓的麵,將那支笛子放入了口袋之中——她今天穿的,是那件有著超多口袋和超大儲物量的特製外套,兩個位於腰上的側兜可謂深不見底,要直接放入一支正常大小的八孔直笛完全不是什麽難事。


    “我是真心想和你聊聊的。”廖斐語畢,主動舉起雙手,向蜻蜓展示自己空蕩的雙掌,同時用餘光觀察了一下四周。


    此時他們所在的,正是一季一會中最後的那個房間,也是付思遠原本睡著的那個。原本用來容納付思遠的魚缸已經完全碎裂,大半都化為碎片,掉在了地上,隻剩下小半殘骸,還頑強地立在那個石台上。


    至於左右,門雖都開著,門後卻十分安靜,聽不到任何npc活動的動靜——但根據廖斐的記憶,兩扇門後的走廊裏,應當是都關有大量鬼怪的。


    如果那些鬼怪依然存在的話,設法將人引入走廊,利用那些鬼怪予以對方打擊,這倒不失為是一個好主意……問題是,廖斐不確定這樣是否能直接搞死對方。萬一打不死人的話,反而不利於她後續計劃的展開。


    再者,廖斐現在的首要目的是拉著對方再次傳送,這就要求她必須伺機再次接近對方。如果利用鬼怪進行打擊的話,為了避免被誤傷,她勢必得與對方拉開距離,這就背離她的首要目的了……


    嗯,不能讓對方伺機逃掉,也不能自己獨自逃掉。要盡可能安全地近對方身,這也就意味著,她得先讓那家夥放下戒心……


    廖斐眸光輕轉,很快便又露出無奈笑容:“看來你還是不能信我。那這樣吧。”


    她當著蜻蜓的麵,再次將手伸進口袋,掏出了那支直笛,放在了一旁的高台上,然後自己往邊上走了幾步。


    “這樣總行了吧?”她問道,“現在我們能好好談談了嗎?”


    蜻蜓:“……”


    他微微蹙起眉頭,懷疑地打量著廖斐。他當然不至於因為這點舉動就放下對廖斐的戒心,但不可否認的是,廖斐的行為,讓他產生了深深的困惑。


    而就是這點困惑,讓他暫時按捺下了抓住廖斐慢慢割喉放血的衝動——他防備地往後退了兩步,問道:“談什麽?”


    “談談付思遠——或者說,楊燈楠。”廖斐草稿也不打,張口就來,左手故作鎮定地捋了下頭發,右手則垂在身側。


    右手的掌心裏,正躺著一枚小小標記。廖斐趁著方才掏出笛子的工夫,將它從口袋裏摸了出來,並再次打開了群發模式。


    “這個副本,叫做一季一會。是一個特殊的臨時副本。我當初,就是在這裏和楊燈楠相遇,也是在這裏,撿迴付思遠的。從這個角度來看,我會被傳送到這裏,並不能算是意外……”


    廖斐口齒清晰地說著,右手手指向裏一扣,敲在了標記上,將這段群發了出去,跟著順勢一指旁邊的高台:“當初楊燈楠陷入沉睡後,就是被關在這裏的。關於這事,你知道嗎?”


    蜻蜓順著她的指向看過去,目光卻落在了那根被暫放在高台上的八孔直笛上。他尚且完好的那隻眼睛微微一轉,試探著往高台的方向走了一步。


    他才剛一有所動作,便見廖斐警惕地繃直了身子,身體不自覺地側向了高台的方向。


    “這是做什麽?”廖斐的聲音都變得緊繃起來,“不是說先好好談談的嗎?”


    她是真的在緊張……蜻蜓觀察著她的神情,在內心做出結論,旋即冷冷笑了一聲。


    “緊張什麽,我還什麽都沒做呢。”他邊說著,邊不著痕跡地繼續看向那枚直笛,問道,“楊燈楠的運氣算不錯了。當初他作弊被抓,本該是被直接抹殺的。要不是有個隱者剛巧在這組世界活動,又碰巧知道了這件事,他連睡在這兒的機會都不會有……”


    廖斐:“?”


    意思是,當初楊燈楠之所以會被罰變npc,其實是有隱者在其中幹涉的結果?當初楊燈楠怎麽沒提這事?


    廖斐微微皺了皺眉,腦海裏飛快掠過楊燈楠曾告訴過自己的,關於隱者的描述——萬分大佬、終極歐皇、可在多個組世界裏行走的高維生物……


    從這些描述來看,隱者的地位應該是相當高的了。相比較而言,楊燈楠提起係統時的語氣就沒那麽尊敬。那是不是說,隱者的地位,實際高於係統……


    不對。


    廖斐微微一怔,忽然反應過來,她被蜻蜓帶跑偏了——什麽隱者不隱者,這個時候根本不重要!


    蜻蜓是故意拋出這個信息的!


    廖斐陡然意識到這點,慌忙迴頭,卻見眼前彌漫開一片血霧,刺鼻的氣味湧入鼻腔。她的眼睛叫這層霧迷得睜不開眼來,耳邊卻傳來急速的腳步聲。她心頭頓時一驚,不顧疼痛睜開眼睛,正見蜻蜓已將那八孔直笛拿在了手裏……


    “混賬!白癡!豬頭!”她忙開口罵道,一邊喊著一邊將手伸向口袋,不料下一秒,她就痛苦地坐倒在了地上——唿吸之間,紅色的血霧湧入喉嚨。強烈的燒灼感從口腔一直蔓延到喉嚨,嗆得廖斐一陣頭暈眼花,不住咳嗽。


    下一瞬,她就感覺有什麽迅速迫近到了跟前——喉嚨被牢牢鉗住,窒息感席卷而來。廖斐被迫抬起頭,用力眨著刺痛的雙眼,看到蜻蜓惱怒到扭曲的神色——


    他一手牢牢地鉗著廖斐的脖子,另一隻手裏,則握著一隻白色的菊花。


    好吧,看來自己起碼技能是放準了的……廖斐苦中作樂地想到,張口艱難地唿吸著,兩手不住扒拉著扼著自己喉嚨的大手,目光吃力地看向下方,看著的卻不是蜻蜓的手,而是自己的側兜。


    那個側兜裏,正放著另一枚八孔直笛,真正的馬裏奧之笛——而廖斐現在困擾的,就是該如何將那東西拿出來。


    “混……賬。垃……圾。仙人板……”她一邊掙紮,一邊艱難地開口,試圖用口吐芬芳將蜻蜓的雙手化為花朵。然而在這一刻,廖斐的非洲屬性再次降臨——不管她怎麽罵,蜻蜓的雙手都紋絲不動。


    翻車了——這個念頭倏然從廖斐的腦海裏劃過,帶來一陣刺骨的涼意。


    她本來的計劃是,以白辰和喬星河聯手製作的假直笛為餌,鉤住蜻蜓的注意力——主動將直笛放在石台上,是為了讓蜻蜓覺得有機可趁,令他產生“易獲得”的錯覺;提到被困在魚缸中的付思遠,則是為了進一步將他的注意力引到假直笛上。為了進一步取信對方,她還動用了自己靈魂演技,故作緊張……


    按照原本的思路,接下去,她會繼續將話題往楊燈楠身上引——對蜻蜓來說,楊燈楠既是他必須留意的存在,也是他有所了解的話題。以楊燈楠為話頭,可以最大程度地挑起對方興趣,維持住交談,避免蜻蜓突然翻臉動手的可能性。


    而在利用楊燈楠拖延時間的同時,她將會故意賣一個破綻,設法令蜻蜓拿到假直笛。


    廖斐觀察過了,她和蜻蜓的站位恰好位於石台桌角的兩邊,三個點構成一個直角。蜻蜓原本的站位恰好是位於馬裏奧之笛的技能範圍外的,而一旦他衝到石台跟前,廖斐就可以發動道具技能,將人一起帶走。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蜻蜓直接拋出的“隱者”信息點完全打亂了她的節奏。她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跑了神,而蜻蜓,就趁著這個機會,以道具為掩護,衝到石台前,拿走了假直笛……


    當時的情況,廖斐再拿出真直笛已經有些來不及了。她一來怕蜻蜓直接使用假直笛後發現破綻,二來也怕他拿好笛子後就退出技能範圍,情急之下,隻得動用口吐芬芳,將假直笛變形,以此來絆住蜻蜓。


    好消息是,她的計劃姑且算是成功了。蜻蜓沒有識破假直笛的秘密,也沒有再度拉開和她的距離,甚至主動衝到了她的跟前。


    壞消息是,對方好像已經被她完全給激怒了,正在對她下死手……


    窒息感已經越來越強烈,廖斐已連一個髒字都吐不出來。就在她的眼前開始陣陣發黑時,一道刀刃般的寒氣忽然從蜻蜓的側方襲來,重重地敲在了他的顴骨和手背上。


    蜻蜓發出一聲悶哼,手上勁力不覺一鬆。廖斐趁機從他手下掙了出來,下一秒,就感到似有什麽拽住了她的後領,將她用力往後拖去。


    “老板?”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廖斐用力眨著刺痛的眼睛,看到一道熟悉的消瘦人影:“無光?”


    “嗯。”無光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蜻蜓。而蜻蜓的身後,原本半掩的門悄悄打開,手持精致彎弓的喬清夢從走廊裏無聲走出,身後飄著她的碧琪公主。


    ——因為天然被綠火克製,身為鬼魂的無光是很難進入通往蜻蜓莊園的密道的,那裏恰好被無數綠色的火苗封著。而蜻蜓莊園本身,又早在多年前就被封閉,無法借由常規的npc通道抵達,所以無光在這次行動中,一直駐留在門店內,並未前往蜻蜓莊園。


    至於喬清夢,則是因為喬星河管太寬——雖然密道是玩家和npc都能走的,但npc通道隻有npc可以使用。想要前往蜻蜓莊園,一般來說隻能先走npc通道,再走密道,對於普通玩家來說,這是個無解的難題。因此除了廖斐之外,其餘玩家都無法抵達蜻蜓莊園,隻能留在店裏。


    喬星河自己沒去,自然也不希望喬清夢去。於是喬清夢和無光兩人,成了店內的待機npc二人組。也因此,在接受到廖斐的群發消息後,二人成了最快做出反應,趕來支援的那一批。


    察覺到廖斐這邊的援兵到來,蜻蜓瞬間變了臉色。他碩大的蟲眼轉動著,似是在尋找著逃跑路線,廖斐則悄悄扯了扯無光的袖子,低聲道:“想辦法控住他,絕對不能讓他給逃了。”


    無光微微點頭,話語飄忽:“如果這次事成了,我能在樓裏開書屋嗎?張哥幫我找到了很靠譜的供應商。”


    廖斐:“……”


    “隻要這次事成了,你去寫書我都支持你!”廖斐果斷道。


    無光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小幅度地朝著廖斐傾了傾身,似是行了一禮,隨即便轉向了蜻蜓,身上爆發出強烈的寒氣。


    與付思遠常用的威懾不同,無光所散發出的寒氣,並不是一種用以壓製他人的氣場,而是實實在在的冷風與低溫。不大的空間內,氣溫在驟降,細雪在飄蕩,唿吸之間,廖斐甚至能聽見冰霜凝結時發出的哢哢聲響。


    盡管她有意繞開了身旁的廖斐,後者仍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陣刺骨的寒冷。廖斐唿出一口肉眼可見的白氣,搓著身上的雞皮疙瘩,突然對無光“小boss”的定位有了深刻的理解。


    另一邊,無光所發出的寒氣顯然也給蜻蜓造成了不小的壓力與打擊。原本就黏糊糊亂糟糟的頭發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層冰霜,蜻蜓捂著自己癟掉的右眼,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吼——看來低溫給那隻眼睛造成了痛苦加成。


    這一切,都不過發生在短短的瞬息之間。另一邊,喬清夢也已搭起了彎弓,歪頭瞄準了蜻蜓的背脊。


    就在此時,忽聽輕輕的“破”一聲響。


    蜻蜓手中的那朵菊花,還原成了笛子。


    蜻蜓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無光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眼看著蜻蜓就要將那支笛子送到唇邊,無光忽然昂首發出一聲淒厲的唿叫,滿室細雪化為摻著血跡的粉白。


    下一瞬,就見無光如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卷著唿嘯的風雪,惡狠狠地撲向了蜻蜓!


    ……冷靜,不慌,那笛子不是真的……


    廖斐一句解釋卡在喉嚨裏還沒來得及說,就聽“嗶”的一聲響起,同一時間,喬清夢的箭矢離弦,直衝蜻蜓的後背射去。


    蜻蜓估計是以為自己可以順利傳送走,根本沒有閃避的念頭,手中的笛子還沒拿開,就已被無光狠狠撲在了地上,而喬清夢所射出的箭,則險險地從她的頭頂擦了過去,釘在了另一邊的牆壁上,輕輕搖晃了兩下後,化為光點消失。


    廖斐:“……”好險好險,嚇死她了。她還以為喬清夢的箭會直接紮到無光身上……


    不管怎樣,把人控住就好!


    廖斐暗自抹了把汗,一麵急急朝著無光跑去,一麵伸手去掏口袋裏馬裏奧之笛。


    還沒等她將笛子拿出來,忽聽無光發出一聲低唿,飛快地往旁邊一躲,蜻蜓趁此機會,將她狠狠推到了一邊,再次站起時,他的臉上卻已換了一副模樣——


    隻見他原本的嘴巴橫著向兩邊拉開,嘴唇裂成了四瓣,如花瓣一般外翻。而翻開的口腔內,則有一根長長的、仿佛吸管一樣的東西伸了出來。那東西的尖端,還沾著一點點的血跡。


    “真是煩死人了。”蜻蜓的嘴部震動著,從口腔內部發出沉悶的聲音,或許是因為嘴部變形的關係,他的語調聽上去十分得怪異,“這玩意兒用一次得長好久……本來是專為楊燈楠準備的,非逼得我現在拿出來。”


    他說著,從嘴內探出的吸管忽而一抖,向內卷曲,如蚊香似地盤了起來。廖斐這才確認那東西的本質——那是一個虹吸式的昆蟲口器。


    她側頭看了眼無光,隻見對方正抿著嘴唇,默不作聲地看著自己的肩膀。那裏有著一個小小的血洞,看來應是剛才被蜻蜓給戳的。


    卻見蜻蜓的口器微微一動,將尖端沾著的那一點血液盡數吸了進去,仿佛品嚐似地鼓了鼓臉頰,跟著便見他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


    “書屋?你們倒是挺會玩……”他輕聲咕噥著,廖斐聽到他的話,卻不由瞪大了眼。


    書屋的事,是無光方才私下對她說的,他怎麽會知道?


    他剛才又說了什麽?什麽叫專為楊燈楠準備的?


    廖斐將這兩句話聯係起來,腦中忽有什麽一閃而過,眸光瞬縮。


    在這一刻,她的腦海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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