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將榴蓮先生帶迴店鋪後，憂心忡忡的廖斐總算是收獲到了一個難得的好消息——她想的那個法子還真的有效果，在喬星河將紋身覆蓋掉之後，平頭哥的狀況居然真的好轉起來，原本已經發生變化的眼球，也漸漸變迴了原樣。
廖斐他們迴去時，平頭哥還暈著，渾身大汗，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不過唿吸已經平穩了許多。
裏屋被他自己在失控時砸了個慘，喬星河和白辰隻好在大堂裏清出一張桌子，將他放在上麵休息。大堂內一片狼藉，唯有那張桌子宛如孤島一般地立在中間，廖斐進門時看到這樣的場景，內心一時間竟說不清是鬱悶還是想笑。
喬星河和白辰正在清理著地麵，榴蓮先生歪著脖子走到一張椅子旁坐下，一手還不斷揉捏著頸後的肌肉。廖斐看看他們，又看看楊燈楠，再看看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付思遠，手指無意識地在付思遠頭上揉了好幾把，總算是徹底冷靜下來。
她叫來幾人，將自己的推論細細和他們說了。喬星河和榴蓮先生聽完後卻出現了一瞬間的愕然，白辰卻是輕輕點了點頭，對她道：“你和我想的一樣。我也在擔心，那些倒吊人的問題……”
被送迴現實世界的人有一半概率會遭遇“倒吊人”的命運，這是在場眾人都知道的事。因為白辰談起這個問題來，倒是沒什麽阻礙：“我的猜測是，那個複眼背後的勢力——姑且稱之為複眼boss。他一直有意識地在拉進新成員再放迴現實中，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像這樣控製他們。至於控製他們的理由，我覺得可能有兩個，一個是利用他們，去影響現實世界。第二，則是利用他們和遊戲的聯係，去通過另一種方式來影響遊戲。結合目前的情況，我個人是偏向第二種猜測的。”
說完，他又立刻補充了句：“不是說第一種不可能。隻是覺得當前情況下，他應該會更偏向第二種。畢竟這個遊戲他都還沒完全吞下，按照常人的邏輯來說，一次解決一個事嘛，對吧。而且如果他的目的是現實的話，他完全沒必要先攻擊遊戲啊。”
“可萬一他早就已經在攻擊現實了呢？”廖斐質疑道，“我們在遊戲裏麵，我們也沒法知道這事兒啊。”
“不是，等等，什麽攻擊現實？複眼怎麽又去吞遊戲了？”喬星河還是有點懵，榴蓮先生卻已經露出了幾分思索的表情。
廖斐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將“襲擊係統的就是複眼後台”這事告訴喬星河，忙向他轉達了下，所幸這部分內容並沒有觸發屏蔽係統，廖斐非常順利地就將它表達了出來。
“居然還有這迴事？”喬星河低低罵了一聲，“我就知道這種人販子組織不是什麽好東西……”
頓了頓，他又看向廖斐：“這信息保真嗎？”
“……我有可靠的情報來源。”廖斐瞟了眼楊燈楠，如此迴道。
喬星河識趣地沒有再追問下去，隻是一臉凝重地抿起了唇。
係統遇襲失控，這件事對他們每個人的衝擊都是巨大的，而現在得知係統的遇襲是源自一樁布置了不知多少年的大陰謀，且這樁陰謀針對的很可能不隻是遊戲，還有更多——這個認知，讓他們的大腦更是暈暈乎乎，一片震蕩。
“其實我們光這樣猜，猜不出什麽的。”廖斐默然片刻後，道，“我們還有幾個很關鍵的點沒法確定。第一，複眼是否在之前就已經在現實裏有了行動。第二，倒吊人到底是個什麽性質，他們對遊戲究竟有怎樣的影響。第三，被紋身促使變異的人，他們完全變異後是個怎樣的狀態，是完全怪獸化了，還是能保有神誌？是有自己的行動能力，還是完全受複眼boss的控製？這些點如果無法確定，我們再怎麽想都隻能算是開腦洞，自己嚇自己而已。”
“說實話，我已經起雞皮疙瘩了。”榴蓮先生苦笑道，旋即又垂下了嘴角，“關於第一點的話，我倒是覺得可以確定——我和小白之前討論過，這遊戲的時間流速和外麵應該是一樣的。所以複眼才能讓外麵的人提前做好準備……而複眼據我所知，已經存在起碼三年了。我是兩年前進的遊戲，在我進來之前，我沒聽過有人眼球變異這樣的傳聞——你們最晚進來的是誰？有聽過相關的傳言嗎？”
“應該是我。”喬星河舉起了手，然後搖了搖頭，“這個確實沒有。”
“那我們起碼可以確定，他們之前並沒有在現實采取大範圍的行動。”榴蓮先生篤定道，“而且說真的，他專門往現實裏投放突眼睛的怪物，圖啥呢？圖研究所床位大，還是圖科研人員針管粗？”
廖斐：“……”說得，好像也對？
“那比較讓人困擾的就是剩下兩個點了。”她喃喃道，“所以最後問題還是又迴到了倒吊人……”
她情不自禁地轉頭看向楊燈楠，後者卻正獨自坐在角落，一副與世隔絕的模樣。
廖斐還以為他沒關注眾人的對話，正打算叫他一聲，忽聽楊燈楠淡淡開口：“應該是第二種。”
廖斐：“……？”
“我說他的猜測。”楊燈楠說著，抬頭瞟了白辰一眼，“我想了想，也覺得第二種可能性高。倒吊人首先是和遊戲有關的人，其次才是活在現實的人——不過，如果他這一波真的順利翻盤的話，你們所謂的現實怕是也難安穩了。”
說完，他略一停頓，嘴角微微一動：“不僅是現實世界，隻怕其他的‘世界’，同樣。”
翻盤……廖斐敏銳地捕捉到他這個微妙的用詞，不由抿緊了唇角。
白辰在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其他的世界？那是什麽意思？”
“真正擁有‘複眼’的人，是能看到無數個世界的。”楊燈楠語氣平平道，“對於一個野心家而言，你覺得他會僅止於‘看到’它們而已嗎？”
白辰：“……”
“所以，複眼到底是什麽？”他忍不住問道，“你說的野心家又是指……”
楊燈楠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你所了解的，已經夠你應付目前的局麵了。”
他站起身來，冷淡地掃過眾人，轉身向外走去：“如果我是你們，我會先想想如何通過當前的副本，再考慮之後的事。”
他自行找了張椅子，在門外的空地上坐下。榴蓮先生艱難地轉過身子，朝門口望了一眼，“嗬”了一聲：“還挺有個性的，對吧？”
也有可能是他確實沒法將更多的事情說出口了……廖斐在心裏迴了一句，旋即暗歎口氣。
還好到了明天晚上，她的技能就能冷卻完了。不然有些疑問再憋下去，她真的要被憋成心梗了。
“不過他說的也對。”白辰聳了聳肩，“係統是遇襲了，但這個副本還在運作呢。我們當務之急，還是得先完成任務。”
“話雖如此，可等完成之後呢？”喬星河低聲道，“安全區係統已經崩潰了。說不定外麵更危險。”
“關於這個，我有辦法。”廖斐道，跟著掃了一眼大堂內，深吸了一口氣，“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可能是得好好考慮下，怎麽繼續營業的問題。”
*
為了將大堂和裏屋重新整理出來，廖斐他們頗花了一番功夫。不少食物都遭到了殃及，兩個智能小管家也徹底殉職，更糟糕的是，他們還得再花一番功夫，將再次受到驚嚇的客人哄迴來。
好在這次行動的難度要比上一迴小很多，因為這次逃掉的都是先付費客人，他們手中大多還握有未抵用掉的籌碼。為了彌補自己的損失，他們好些都在晚上355再度開門後，主動過來試探情況。
因為白辰製作的籌碼能維持的時間有限，這讓局麵變得越發混亂起來。有些npc甚至帶了點責難的架勢——廖斐隻能費勁將人哄下。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有魅力值加成的關係，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要兜不住了，那些原本叫嚷著要賠償的家夥，最終卻還是氣唿唿地坐迴了牌桌前。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特地將楊燈楠留在店裏鎮場子的原因。
楊燈楠有著和付思遠相似的天然震懾力，隻是不像付思遠一樣收放自如，效果也相對弱些，但放在店裏鎮場子也夠了。考慮到複眼的成員很可能還在外麵活動，她也不可能將楊燈楠放出去，索性就留在店裏當石獅子了。
至於真正的獅子付思遠，因為依舊是一團火焰人的關係，隻能躲在裏屋最裏麵的隔斷裏，一個人拿了副撲克牌，寂寞地玩丁溝釣鯉魚。
平頭哥和榴蓮先生被送到了外麵休息。留下的白辰和喬星河則同樣是使盡渾身解數，熬到後半段時間，總算讓店鋪的運營又一次進入了正軌。
終於獲得一點喘息之機的廖斐走到屋外去唿吸新鮮空氣，放眼望去，卻見眼前是一片夜景絢爛，無數行人在店鋪間來來往往，整體的氛圍熱鬧又悠閑。
在係統宣布遭受攻擊的八個小時後，雲鼓商業街依然在若無其事地營業著。
廖斐不是沒見識過那則廣播帶來的大量慌亂。正因如此，所以她再清楚不過，麵前的悠閑和熱鬧有多虛假。
那些玩家，多半也和他們一樣，都是在強壓著內心的不安和種種揣測，咬牙堅持著當下的任務，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告訴自己，不能死在這裏。
但等完成了這次任務之後呢？他們又該去哪裏，又該做什麽？
廖斐用力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後卻發現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答案，隻得拍拍臉頰，再度轉頭，又投入到了麵前的工作裏。
*
有驚無險的，他們順利度過了第六天的營業。
借著那股勢頭，很快，第七天上半天的營業也過去了。
還有半天，他們就能完成任務，自由行動了。
所有人都因為這件事而表現出了一定的期待和如釋重負。除了喬星河。
事實上，從第六天起，他整個人，就處在了一種極度的混亂之中。
理由很簡單——他直到冷靜下來細細翻閱才發現，那本他費盡心機才偷到的舊封皮本子根本就不是什麽住客登記簿，而是一本完全空白的本子。
那本子的設計倒是挺特別，內裏的紙張是淡淡的紫色，摸上去很光滑，和陳舊的封皮看上去完全不搭。這個顏色和手感他倒是喜歡的，但那又怎麽樣？他要找的是住戶名字啊！
再又一次研究無果後，喬星河徹底宣告放棄，雙眼無神地捧著本子坐在門檻上。那隻粉色的鬼靈不知從哪兒又鑽了出來，正乖巧地飄在他旁邊。剛巧一隻楊燈楠從旁路過，見到喬星河手中攤開的簿子，眉毛一動，伸手問喬星河要了過來。
“……你也是絕，把人家的聯絡簿偷過來了。”
在研究完那本本子，又從喬星河那兒獲悉了來龍去脈後，楊燈楠不客氣地嗤出了聲。
見喬星河一臉懵懂，他輕輕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的本子，進一步道：“這種本子，叫傳真筆記本，是一種很好用的聯絡工具，而且自帶保密功能，不是你說的那什麽登記簿。”
“可它看上去就一本登記簿啊。”喬星河欲哭無淚。
“多半是那些人為了打掩護，特地做的假封皮，免得被人惦記。”楊燈楠翻了翻那本本子，頭也不抬道，“你在不開心些什麽？這東西挺好的，在我那個時候，算是有價無市的稀有道具了。我費了好大勁，也隻淘到了一本。”
“一本？”廖斐從店裏走出來，正好聽到二人的對話，立刻好奇道，“意思是，這東西不止一本？”
楊燈楠：“這東西稀有歸稀有，又不是孤品。而且光一本的話，它反而沒那麽實用了。”
“怎麽說？”廖斐學著喬星河在門檻坐下，進一步發問。
楊燈楠今天的談興似乎很好，聽到廖斐發問，直接便給出了答案：“所有的傳真本，都是連通的。隻要使用者在其中一本上寫下想傳達給其他人的話，那麽接收者無論獲得哪本本子——包括發信者使用那本，都可以直接讀到相關的信息。而且這本子還有自動識別接收者的功能，非指定接收者，哪怕得到本子，也是無法看到上麵的內容的。就像這本一樣。”
楊燈楠說著，手指翻動了一下空白的紙張：“這應當是複眼那些人用來聯絡的東西，上麵肯定寫滿了他們彼此傳達的信息。但因為你我都不是複眼的人，所以根本看不到上麵的內容。”
“你也看不到嗎？”廖斐想起楊燈楠有著名為“看透”的技能，遂多問了一句。
楊燈楠搖了搖頭，將本子遞還給喬星河，道：“這本子雖然無法認主，但在保密方麵，它是我所知道的道具裏最強大的。它甚至還能給接收者限定條件。比如，如果我留下一條信息，指定隻有明天的你能看，那麽不管是今天的你，或是後天的你，都是無法看到信息的。而如果我指定的人是昨天的你，那隻要能保證你昨天的時候曾獲得過這本子，那你一樣能看到這上麵的內容。”
“厲害了，這不就是閱後即焚加超時空通信嗎。”廖斐驚歎道，旋即麵露思索，“也不知道這東西，高價收購能不能收的到……”
這種功能，她要是能收到複數本的話，正好可以放到便利店裏用，不僅能使各個門店間溝通更加便捷，還能開放給顧客當新業務用。
這玩意兒既能當心願牆表白欄，又能當付費電話和流動日記，而且不管是npc還是玩家的錢都能賺，按照次數收費，這其中的利潤空間必定很大。
而且成本價高也不是問題，她花出去的都是玩家幣，但賺的主要是鬼頭幣。這匯率擺在那裏，要迴本也不是很困難……
當然，前提是他們確實能挨過這一遭，活到那時候。
“你喜歡？”喬星河不知道廖斐的真實想法，隻以為她是單純覺得好用，遂隨手便將那本本子塞進了廖斐懷裏，“送你了。”
廖斐：“……！！！”
“這……不太好意思吧？”廖斐抱著本子，有些受寵若驚。
“沒事，本來這次也是我拉你來的，應該的。再說，這東西對我也沒什麽意義。”喬星河有些悶悶道，“我隻是想找我妹妹的名字而已。”
廖斐安慰地看他一眼，道：“要不我等等陪你再去看看吧。無光說剩下的那兩個複眼也離開了，我們正好可以去那間民宿再仔細翻翻。”
“別吧，他們現在都變成怪物了，又都盯著你和你員工。萬一他們就在那兒埋伏你呢。”喬星河說著，瞟了旁邊的粉色鬼靈一眼，順手摸了摸它的頭頂，語氣忽然低落下來。
“而且……說實話，我現在已經不敢去翻那東西了。”
廖斐：“……？”
“我是說，那本登記簿。”喬星河低聲道，“其實我現在自己也挺亂的。我之前就在想，在那最後一本上，我也沒能找到我妹妹的名字，我該怎麽辦；如果找到了，我又該怎麽辦？或許我可以順著那個名字繼續調查下去，去找和她同天入住的住客，一個一個打聽過去，但最後什麽都沒打聽到呢？又或者，我打聽到了一個結果，但那結果，不是我想要的呢？”
他抿了抿唇，抬眼看了眼廖斐，又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我不想認慫，廖斐。但說真的，這麽多天了，這街上的店鋪，我能打聽的都打聽了……越打聽，我越覺得，這事的結果，或許並不會……”
他用拳頭抵在了鼻子低下，用力抿了抿唇，沒有再說下去了。
廖斐同情地望著他，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打算說些什麽，卻聽楊燈楠若有所思地開了口：
“對了，你為什麽會想到來這裏找人？你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我妹妹的一個‘鄰居’。”喬星河老實道，低聲將如何獲知妹妹線索的經曆又講了一遍。楊燈楠聽完，微微挑起了眉頭。
“你是說，給你消息的，是一個小孩？”他向喬星河確認道。
喬星河疲憊地點了點頭：“對啊，怎麽了？”
“那小孩……是不是喜歡打牌？還喜歡搭撲克塔，隨身帶著好幾副撲克？”楊燈楠進一步確認道。
“……”喬星河神情一頓，旋即驚訝地望向了他，“你怎麽知道？”
在將榴蓮先生帶迴店鋪後，憂心忡忡的廖斐總算是收獲到了一個難得的好消息——她想的那個法子還真的有效果，在喬星河將紋身覆蓋掉之後，平頭哥的狀況居然真的好轉起來，原本已經發生變化的眼球，也漸漸變迴了原樣。
廖斐他們迴去時，平頭哥還暈著，渾身大汗，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不過唿吸已經平穩了許多。
裏屋被他自己在失控時砸了個慘，喬星河和白辰隻好在大堂裏清出一張桌子，將他放在上麵休息。大堂內一片狼藉，唯有那張桌子宛如孤島一般地立在中間，廖斐進門時看到這樣的場景，內心一時間竟說不清是鬱悶還是想笑。
喬星河和白辰正在清理著地麵，榴蓮先生歪著脖子走到一張椅子旁坐下，一手還不斷揉捏著頸後的肌肉。廖斐看看他們，又看看楊燈楠，再看看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付思遠，手指無意識地在付思遠頭上揉了好幾把，總算是徹底冷靜下來。
她叫來幾人，將自己的推論細細和他們說了。喬星河和榴蓮先生聽完後卻出現了一瞬間的愕然，白辰卻是輕輕點了點頭，對她道：“你和我想的一樣。我也在擔心，那些倒吊人的問題……”
被送迴現實世界的人有一半概率會遭遇“倒吊人”的命運，這是在場眾人都知道的事。因為白辰談起這個問題來，倒是沒什麽阻礙：“我的猜測是，那個複眼背後的勢力——姑且稱之為複眼boss。他一直有意識地在拉進新成員再放迴現實中，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像這樣控製他們。至於控製他們的理由，我覺得可能有兩個，一個是利用他們，去影響現實世界。第二，則是利用他們和遊戲的聯係，去通過另一種方式來影響遊戲。結合目前的情況，我個人是偏向第二種猜測的。”
說完，他又立刻補充了句：“不是說第一種不可能。隻是覺得當前情況下，他應該會更偏向第二種。畢竟這個遊戲他都還沒完全吞下，按照常人的邏輯來說，一次解決一個事嘛，對吧。而且如果他的目的是現實的話，他完全沒必要先攻擊遊戲啊。”
“可萬一他早就已經在攻擊現實了呢？”廖斐質疑道，“我們在遊戲裏麵，我們也沒法知道這事兒啊。”
“不是，等等，什麽攻擊現實？複眼怎麽又去吞遊戲了？”喬星河還是有點懵，榴蓮先生卻已經露出了幾分思索的表情。
廖斐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將“襲擊係統的就是複眼後台”這事告訴喬星河，忙向他轉達了下，所幸這部分內容並沒有觸發屏蔽係統，廖斐非常順利地就將它表達了出來。
“居然還有這迴事？”喬星河低低罵了一聲，“我就知道這種人販子組織不是什麽好東西……”
頓了頓，他又看向廖斐：“這信息保真嗎？”
“……我有可靠的情報來源。”廖斐瞟了眼楊燈楠，如此迴道。
喬星河識趣地沒有再追問下去，隻是一臉凝重地抿起了唇。
係統遇襲失控，這件事對他們每個人的衝擊都是巨大的，而現在得知係統的遇襲是源自一樁布置了不知多少年的大陰謀，且這樁陰謀針對的很可能不隻是遊戲，還有更多——這個認知，讓他們的大腦更是暈暈乎乎，一片震蕩。
“其實我們光這樣猜，猜不出什麽的。”廖斐默然片刻後，道，“我們還有幾個很關鍵的點沒法確定。第一，複眼是否在之前就已經在現實裏有了行動。第二，倒吊人到底是個什麽性質，他們對遊戲究竟有怎樣的影響。第三，被紋身促使變異的人，他們完全變異後是個怎樣的狀態，是完全怪獸化了，還是能保有神誌？是有自己的行動能力，還是完全受複眼boss的控製？這些點如果無法確定，我們再怎麽想都隻能算是開腦洞，自己嚇自己而已。”
“說實話，我已經起雞皮疙瘩了。”榴蓮先生苦笑道，旋即又垂下了嘴角，“關於第一點的話，我倒是覺得可以確定——我和小白之前討論過，這遊戲的時間流速和外麵應該是一樣的。所以複眼才能讓外麵的人提前做好準備……而複眼據我所知，已經存在起碼三年了。我是兩年前進的遊戲，在我進來之前，我沒聽過有人眼球變異這樣的傳聞——你們最晚進來的是誰？有聽過相關的傳言嗎？”
“應該是我。”喬星河舉起了手，然後搖了搖頭，“這個確實沒有。”
“那我們起碼可以確定，他們之前並沒有在現實采取大範圍的行動。”榴蓮先生篤定道，“而且說真的，他專門往現實裏投放突眼睛的怪物，圖啥呢？圖研究所床位大，還是圖科研人員針管粗？”
廖斐：“……”說得，好像也對？
“那比較讓人困擾的就是剩下兩個點了。”她喃喃道，“所以最後問題還是又迴到了倒吊人……”
她情不自禁地轉頭看向楊燈楠，後者卻正獨自坐在角落，一副與世隔絕的模樣。
廖斐還以為他沒關注眾人的對話，正打算叫他一聲，忽聽楊燈楠淡淡開口：“應該是第二種。”
廖斐：“……？”
“我說他的猜測。”楊燈楠說著，抬頭瞟了白辰一眼，“我想了想，也覺得第二種可能性高。倒吊人首先是和遊戲有關的人，其次才是活在現實的人——不過，如果他這一波真的順利翻盤的話，你們所謂的現實怕是也難安穩了。”
說完，他略一停頓，嘴角微微一動：“不僅是現實世界，隻怕其他的‘世界’，同樣。”
翻盤……廖斐敏銳地捕捉到他這個微妙的用詞，不由抿緊了唇角。
白辰在意的卻是另一個問題：“其他的世界？那是什麽意思？”
“真正擁有‘複眼’的人，是能看到無數個世界的。”楊燈楠語氣平平道，“對於一個野心家而言，你覺得他會僅止於‘看到’它們而已嗎？”
白辰：“……”
“所以，複眼到底是什麽？”他忍不住問道，“你說的野心家又是指……”
楊燈楠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你所了解的，已經夠你應付目前的局麵了。”
他站起身來，冷淡地掃過眾人，轉身向外走去：“如果我是你們，我會先想想如何通過當前的副本，再考慮之後的事。”
他自行找了張椅子，在門外的空地上坐下。榴蓮先生艱難地轉過身子，朝門口望了一眼，“嗬”了一聲：“還挺有個性的，對吧？”
也有可能是他確實沒法將更多的事情說出口了……廖斐在心裏迴了一句，旋即暗歎口氣。
還好到了明天晚上，她的技能就能冷卻完了。不然有些疑問再憋下去，她真的要被憋成心梗了。
“不過他說的也對。”白辰聳了聳肩，“係統是遇襲了，但這個副本還在運作呢。我們當務之急，還是得先完成任務。”
“話雖如此，可等完成之後呢？”喬星河低聲道，“安全區係統已經崩潰了。說不定外麵更危險。”
“關於這個，我有辦法。”廖斐道，跟著掃了一眼大堂內，深吸了一口氣，“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可能是得好好考慮下，怎麽繼續營業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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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將大堂和裏屋重新整理出來，廖斐他們頗花了一番功夫。不少食物都遭到了殃及，兩個智能小管家也徹底殉職，更糟糕的是，他們還得再花一番功夫，將再次受到驚嚇的客人哄迴來。
好在這次行動的難度要比上一迴小很多，因為這次逃掉的都是先付費客人，他們手中大多還握有未抵用掉的籌碼。為了彌補自己的損失，他們好些都在晚上355再度開門後，主動過來試探情況。
因為白辰製作的籌碼能維持的時間有限，這讓局麵變得越發混亂起來。有些npc甚至帶了點責難的架勢——廖斐隻能費勁將人哄下。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有魅力值加成的關係，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要兜不住了，那些原本叫嚷著要賠償的家夥，最終卻還是氣唿唿地坐迴了牌桌前。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特地將楊燈楠留在店裏鎮場子的原因。
楊燈楠有著和付思遠相似的天然震懾力，隻是不像付思遠一樣收放自如，效果也相對弱些，但放在店裏鎮場子也夠了。考慮到複眼的成員很可能還在外麵活動，她也不可能將楊燈楠放出去，索性就留在店裏當石獅子了。
至於真正的獅子付思遠，因為依舊是一團火焰人的關係，隻能躲在裏屋最裏麵的隔斷裏，一個人拿了副撲克牌，寂寞地玩丁溝釣鯉魚。
平頭哥和榴蓮先生被送到了外麵休息。留下的白辰和喬星河則同樣是使盡渾身解數，熬到後半段時間，總算讓店鋪的運營又一次進入了正軌。
終於獲得一點喘息之機的廖斐走到屋外去唿吸新鮮空氣，放眼望去，卻見眼前是一片夜景絢爛，無數行人在店鋪間來來往往，整體的氛圍熱鬧又悠閑。
在係統宣布遭受攻擊的八個小時後，雲鼓商業街依然在若無其事地營業著。
廖斐不是沒見識過那則廣播帶來的大量慌亂。正因如此，所以她再清楚不過，麵前的悠閑和熱鬧有多虛假。
那些玩家，多半也和他們一樣，都是在強壓著內心的不安和種種揣測，咬牙堅持著當下的任務，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告訴自己，不能死在這裏。
但等完成了這次任務之後呢？他們又該去哪裏，又該做什麽？
廖斐用力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後卻發現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答案，隻得拍拍臉頰，再度轉頭，又投入到了麵前的工作裏。
*
有驚無險的，他們順利度過了第六天的營業。
借著那股勢頭，很快，第七天上半天的營業也過去了。
還有半天，他們就能完成任務，自由行動了。
所有人都因為這件事而表現出了一定的期待和如釋重負。除了喬星河。
事實上，從第六天起，他整個人，就處在了一種極度的混亂之中。
理由很簡單——他直到冷靜下來細細翻閱才發現，那本他費盡心機才偷到的舊封皮本子根本就不是什麽住客登記簿，而是一本完全空白的本子。
那本子的設計倒是挺特別，內裏的紙張是淡淡的紫色，摸上去很光滑，和陳舊的封皮看上去完全不搭。這個顏色和手感他倒是喜歡的，但那又怎麽樣？他要找的是住戶名字啊！
再又一次研究無果後，喬星河徹底宣告放棄，雙眼無神地捧著本子坐在門檻上。那隻粉色的鬼靈不知從哪兒又鑽了出來，正乖巧地飄在他旁邊。剛巧一隻楊燈楠從旁路過，見到喬星河手中攤開的簿子，眉毛一動，伸手問喬星河要了過來。
“……你也是絕，把人家的聯絡簿偷過來了。”
在研究完那本本子，又從喬星河那兒獲悉了來龍去脈後，楊燈楠不客氣地嗤出了聲。
見喬星河一臉懵懂，他輕輕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的本子，進一步道：“這種本子，叫傳真筆記本，是一種很好用的聯絡工具，而且自帶保密功能，不是你說的那什麽登記簿。”
“可它看上去就一本登記簿啊。”喬星河欲哭無淚。
“多半是那些人為了打掩護，特地做的假封皮，免得被人惦記。”楊燈楠翻了翻那本本子，頭也不抬道，“你在不開心些什麽？這東西挺好的，在我那個時候，算是有價無市的稀有道具了。我費了好大勁，也隻淘到了一本。”
“一本？”廖斐從店裏走出來，正好聽到二人的對話，立刻好奇道，“意思是，這東西不止一本？”
楊燈楠：“這東西稀有歸稀有，又不是孤品。而且光一本的話，它反而沒那麽實用了。”
“怎麽說？”廖斐學著喬星河在門檻坐下，進一步發問。
楊燈楠今天的談興似乎很好，聽到廖斐發問，直接便給出了答案：“所有的傳真本，都是連通的。隻要使用者在其中一本上寫下想傳達給其他人的話，那麽接收者無論獲得哪本本子——包括發信者使用那本，都可以直接讀到相關的信息。而且這本子還有自動識別接收者的功能，非指定接收者，哪怕得到本子，也是無法看到上麵的內容的。就像這本一樣。”
楊燈楠說著，手指翻動了一下空白的紙張：“這應當是複眼那些人用來聯絡的東西，上麵肯定寫滿了他們彼此傳達的信息。但因為你我都不是複眼的人，所以根本看不到上麵的內容。”
“你也看不到嗎？”廖斐想起楊燈楠有著名為“看透”的技能，遂多問了一句。
楊燈楠搖了搖頭，將本子遞還給喬星河，道：“這本子雖然無法認主，但在保密方麵，它是我所知道的道具裏最強大的。它甚至還能給接收者限定條件。比如，如果我留下一條信息，指定隻有明天的你能看，那麽不管是今天的你，或是後天的你，都是無法看到信息的。而如果我指定的人是昨天的你，那隻要能保證你昨天的時候曾獲得過這本子，那你一樣能看到這上麵的內容。”
“厲害了，這不就是閱後即焚加超時空通信嗎。”廖斐驚歎道，旋即麵露思索，“也不知道這東西，高價收購能不能收的到……”
這種功能，她要是能收到複數本的話，正好可以放到便利店裏用，不僅能使各個門店間溝通更加便捷，還能開放給顧客當新業務用。
這玩意兒既能當心願牆表白欄，又能當付費電話和流動日記，而且不管是npc還是玩家的錢都能賺，按照次數收費，這其中的利潤空間必定很大。
而且成本價高也不是問題，她花出去的都是玩家幣，但賺的主要是鬼頭幣。這匯率擺在那裏，要迴本也不是很困難……
當然，前提是他們確實能挨過這一遭，活到那時候。
“你喜歡？”喬星河不知道廖斐的真實想法，隻以為她是單純覺得好用，遂隨手便將那本本子塞進了廖斐懷裏，“送你了。”
廖斐：“……！！！”
“這……不太好意思吧？”廖斐抱著本子，有些受寵若驚。
“沒事，本來這次也是我拉你來的，應該的。再說，這東西對我也沒什麽意義。”喬星河有些悶悶道，“我隻是想找我妹妹的名字而已。”
廖斐安慰地看他一眼，道：“要不我等等陪你再去看看吧。無光說剩下的那兩個複眼也離開了，我們正好可以去那間民宿再仔細翻翻。”
“別吧，他們現在都變成怪物了，又都盯著你和你員工。萬一他們就在那兒埋伏你呢。”喬星河說著，瞟了旁邊的粉色鬼靈一眼，順手摸了摸它的頭頂，語氣忽然低落下來。
“而且……說實話，我現在已經不敢去翻那東西了。”
廖斐：“……？”
“我是說，那本登記簿。”喬星河低聲道，“其實我現在自己也挺亂的。我之前就在想，在那最後一本上，我也沒能找到我妹妹的名字，我該怎麽辦；如果找到了，我又該怎麽辦？或許我可以順著那個名字繼續調查下去，去找和她同天入住的住客，一個一個打聽過去，但最後什麽都沒打聽到呢？又或者，我打聽到了一個結果，但那結果，不是我想要的呢？”
他抿了抿唇，抬眼看了眼廖斐，又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我不想認慫，廖斐。但說真的，這麽多天了，這街上的店鋪，我能打聽的都打聽了……越打聽，我越覺得，這事的結果，或許並不會……”
他用拳頭抵在了鼻子低下，用力抿了抿唇，沒有再說下去了。
廖斐同情地望著他，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打算說些什麽，卻聽楊燈楠若有所思地開了口：
“對了，你為什麽會想到來這裏找人？你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我妹妹的一個‘鄰居’。”喬星河老實道，低聲將如何獲知妹妹線索的經曆又講了一遍。楊燈楠聽完，微微挑起了眉頭。
“你是說，給你消息的，是一個小孩？”他向喬星河確認道。
喬星河疲憊地點了點頭：“對啊，怎麽了？”
“那小孩……是不是喜歡打牌？還喜歡搭撲克塔，隨身帶著好幾副撲克？”楊燈楠進一步確認道。
“……”喬星河神情一頓，旋即驚訝地望向了他，“你怎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