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葉離很快發現一道筆直如劍的身影,正在一步步慢慢踏上淩雲峰,正是師尊李念生。初升的陽光映照在師尊身上,葉離竟然有種微微的刺目感,仿佛被劍芒閃爍了眼睛。


    “師尊!”


    李念生於葉離而言,亦師亦父,而且師尊李念生一向嚴厲,年少頑劣的葉離,可沒有少受師尊責罰,在鐵劍門中,葉離最為畏懼之人,就是師尊李念生。


    葉離恭恭敬敬的向師尊行了一禮,恭聲道。


    “嗯?”


    李念生來到葉離身前,似乎也嗅到了空氣中殘留的酒氣,微微皺了皺眉頭,這讓葉離心中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自己身上的酒氣連師姐都瞞不過,何況是師尊,唯恐要被師尊責罰。


    “靈兒,你先迴去吧,我有話要對離兒說!”


    讓葉離意外的是,師尊神色很快恢複平靜,竟然一句責罰的話都沒說,反而扭頭向李靈兒說道。


    “是,爹爹!”


    李靈兒雖然心中不願,很想聽聽爹爹有什麽話要對小師弟講,但偷偷瞥了一眼李念生的神情,發現不似在開玩笑,於是隻能躬身行了一禮,慢慢向淩雲峰下走去。


    但在離去前,李靈兒還不忘向葉離做個鬼臉,一副迴頭來找葉離的表情。


    ......


    “離兒,自從你八歲那年我將你帶迴鐵劍門,至今已有十年光陰了吧!”


    待李靈兒離開之後,李念生轉身一步步走到崖邊,望著淩雲峰外此起彼伏的雲海,輕歎一口氣,平靜的說道。


    “是,師尊,師尊與我有再造之恩!”


    葉離跟在師尊李念生身後,站立崖邊,同樣望向眼前的雲海,雖然不知師尊為何突然提及過往,但還是恭恭敬敬的迴答道。


    提及往事,葉離的心亦為之震動,似乎心靈深處的某根炫被波動,聲音微微有些凝噎。


    葉離曾是孤兒,流浪行乞於街頭,八歲那年遇到師尊,被師尊帶迴鐵劍門,傳道受益,才有了今日在江湖中薄有俠名的“葉瘋子”,否則天知道葉離早已被凍死在那個犄角旮旯。


    正是因為如此,葉離對於師尊極為敬重,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葉離一直將李念生視為自己的至親之人。


    “離兒,為師看著你長大,對於你的秉性自然了解。你雖然有時頑劣,有時不羈,但骨子裏卻是有原則,有擔當的,這一點讓為師很欣慰,你沒有讓為師失望!”


    李念生轉身看著葉離,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微笑道。


    “多謝師尊!”


    聽聞李念生的話,葉離反而愣了一愣,師尊竟然在誇自己,而且對於自己的評價如此之高,這絕對是前所未有之事。因為在葉離的記憶中,鐵劍門七弟子,師尊對於自己最為嚴厲,甚至遠比一般弟子嚴厲的多,鮮有誇獎。


    “離兒,你心中是否一直在疑問,為何為師平日對你太過嚴厲和苛責?”


    李念生似乎猜到葉離心中所想,臉上笑意更濃,突然問道。


    “不,弟子不敢!”


    看到師尊李念生臉上的笑容,葉離心中驚訝更甚,師尊今日竟然在笑,要知道師尊平日極為嚴厲,一向都是不苟言笑,可是今日竟然在自己麵前笑了。這讓葉離心中既高興又緊張,唯恐被師尊“套路”,給自己來個什麽先禮後兵,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哈哈哈,好一個不敢!不錯,師尊平日對你,要比對其他弟子,甚至靈兒、峰兒他們要嚴格的多,你心中有怨也是人之常情,但為師如此,一切都是不想讓你走和為師一樣的路,犯和為師一樣的錯!”


    葉離的話,讓李念生大笑,不過大笑之後,李念生的臉上又微微閃過一絲落寞和惆悵,似乎想到某段不願迴憶的過往。


    “江湖中人稱我為鐵麵書生,因我少年習文,後棄文習武,但你可知為師當年為何會棄文習武!”


    李念生看向葉離,望著葉離年輕而微微有些稚嫩的臉,心中輕歎一口氣,淡淡說道。


    “鐵麵書生?”


    師尊李念生的話,也讓葉離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因為平時師尊極少談及過往。而關於師尊鐵麵書生的名號,葉離自然知曉,江湖中人皆知師尊棄文習武,至於師尊為何棄文習武,卻從未想過,也從未聽人提及,甚至師姐李靈兒也不知曉。


    “為師出自江南門第,雖非豪門,也算薄有家資,家中更是世代書香,為師自幼天資還算不錯,十六歲考中舉人,被家族視為中興之希望。


    少年成名,為師心高氣傲,一心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目標,堅信自己有朝一日定可拜將入相,成為匡扶社稷之才,青史留名。


    然而直至有一日,那年三月三金陵城天香樓茶詩會,江南士子名流齊聚,為師也慕名而來。那場茶詩會上,為師風頭出盡,以連續三首七絕技壓各方士子名流,拔得頭籌,聲名大噪,名揚金陵。


    為師更加意得誌滿,卻不知已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不少名流儒士,尤其是當時的金陵權貴,但我卻依舊懵然無知。”


    “此後為師北上會試,卻金榜無名,名落歲山。當時我心中極為不解,因為為師自信以自己的文氣才學,縱然無法獨占鼇首,卻也不至於名落孫山。後我多方打探才意外得知,那場會試因權貴插手,我被人取而代之,而取代之人,正是金陵郡郡守之子。”


    “為師心中不忿,找到官家理論,哪知官官相護,還反說我是汙蔑,罰之以棍刑。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月有餘,才不得不一路輾轉返迴江南,但家中曾經的門第宅院,卻隻剩下遍地瓦礫屍骸,家中無一人幸存!”


    李念生娓娓道來,淡淡說著,其語氣平靜,神色古井不波,始終望著眼前的雲海,宛若在訴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之事。


    但是葉離還是敏感的發現了師尊的異常,因為師尊的眼眸深處隱隱有些潮紅,顯然心情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平靜,縱然修為強大如師尊,依舊無法完全擺脫人的七情六欲,尤其事關自己滅族之禍。


    “師尊,究竟是何人所為?”


    聽聞師尊第一次提及曾經過往,葉離心情也為之觸動,聽到這裏,心中有不忿之氣升起,不由得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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