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犀渠對自己的勸說充耳不聞,低頭猛衝繼續屠戮那些已經放下了打秋風的想法,四下奔逃的妖族的舉動觸怒了藏身在沙暴之後的這位。


    下一瞬,一道炫目的金光陡然出現在沙暴之中,而後又一閃而逝。


    下一瞬便出現在了犀渠跟前。


    放眼打量,這被金光包裹的竟然是一根色澤赤金,大小三寸有餘的小戟。


    若是放在尋常,像這種花裏胡哨,金氣逼人的玩意兒,肯定是富貴人家裏公子哥的心愛之物,是要在入睡時一起抱著的寶貝。


    但放在此情此景,這小戟所代表的可不單單的隻是玩具那麽簡單了。


    雖然小巧,但其上纏繞的淩冽氣息,卻不似等閑。


    哪怕是一直對這這片天地,荒蕪西域不甚在意的犀渠,此時也大睜開了雙眼,略微調整了一下體態選擇用後肢來迎接這直衝它而來的兵器。


    雖然全身上下,犀渠更加堅固的是額頭的牛骨跟一對兒形如樹杈般散開的碩大牛角,可但凡生靈,不論什麽種族,額頭都是要害之處,更別提這小戟看似金氣彌漫,似乎是以鋒銳來傷人的方式,但妖魔狡詐,誰知道對方在這裏邊兒又藏了什麽陰險的玩意兒。


    它又不是什麽賭怪。


    沒必要拿著自己的小命去拚運氣,若是贏了還好,可一旦出了什麽意外,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相比之下,後肢雖然沒有硬實的骨骼,隻有皮毛算是一層防禦,但流傳自上古的血脈,哪個不是皮糙肉厚,更何況犀渠本為牛族,相比尋常,它的皮肉更添幾分厚實。


    身後被插一把小巧的武器對犀渠而言卻並不妨礙,更別提如果真遇到了不對的情況,那等地方也能隨意舍去,左右不過一點兒皮肉罷了,放著不管修養月餘也能將空缺的血肉填補迴來。


    下一瞬,小戟臨身。


    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破開了外層的毫毛,緊接著在阻隔了幾個唿吸之後厚實的牛皮也抵不住鋒銳的金氣切割被撕裂開來,幾乎整根小戟都沒入犀渠的後肢,最終被腿骨抵擋了下來。


    劇烈的刺痛,以及飆射的鮮血使的犀渠悶哼一聲。


    “咚!”


    鋒銳的戟尖插在腿骨之上,銳利的尖端甚至在上麵留下了一道白點,聲音迴蕩在它的後肢之間,引的犀渠一陣酸軟。


    而那隱藏在沙暴當中的存在也是冷笑一聲。


    跟你好說說盡不聽,非逼得要動手。


    但既然試探出你的虛實,那肯定不能再按照先前那麽輕易地解決此事了。


    好歹自己在這瓜沙二州也算是有幾分名氣,即便是放眼整個西域,若是去了它處的洞府,也是座上賓客,被這突然闖入的外來戶小瞧它又怎麽能忍,更別提這些被犀渠殘殺的妖族之中不乏有在它庇護之下的精怪,倘若這事兒不了了之,那洞府裏邊兒的精怪們怎麽看它,日後又怎麽會有新的精怪來投靠?


    嚐試著用法力勾連了一下那柄小戟,但它卻發現那蠻牛用力太狠,整根小戟都被卡在了血肉深處動彈不得。


    自身跟小戟通過法力的聯係,宛若泥牛入海一般,毫無動靜。


    但收不迴來又如何?


    即便這西域之地貧瘠了些,但能成為馳騁一方的妖王,手裏又怎麽能沒幾件趁手的玩意兒。


    於是,沙暴中,又多了幾道刺眼的金光。


    但此時的犀渠,眼中滿是怒火在燃燒。


    借助沙暴藏身,暗戟傷牛?


    好好好,不給你點兒顏色看看,你還真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下一瞬,犀渠抬起前蹄,輕聲言語了一番,頓時一道赤金色的繩索從它的前蹄上鬆脫,一眨眼的功夫就鑽入沙暴消失不見。


    接著,那些在沙暴當中的耀耀金光紛紛消失不見。


    而與此同時,在遠處的沙暴中傳來了一聲憤怒的嘶吼,其中還夾雜著些許兵器揮舞撞擊的聲響,但也很快平息下來。


    而後,沒過多久,犀渠就見到了一個身材壯碩,全身上下都被繩索一圈圈的捆綁胡人壯漢被拖拽到了它的跟前。


    雖然外表是一幅壯漢的形象,但都不用眼看,犀渠光是鼻子都能聞到對方身上那濃鬱的妖氣,可這壯漢的本體究竟是個什麽妖怪,犀渠就看不出來了。


    畢竟,它的血脈傳承中並能夠作用在雙眼上的神通跟術法。


    其實這也正常,化形是在九州建成之後才逐漸在妖族精怪當中興起的潮流,畢竟當時的人族已經穩固了天地親子的地位,模仿他們的外形能給妖族帶來許多的便利。


    不僅僅是一些修行上的便利,在繁育的成功率上也有微弱的提升。


    畢竟,妖族不比尋常的生靈,動物。


    當尋常的生靈具備靈智之後,就仿佛超脫了原本的種族,變成了一個全新的獨立個體。雖然跟原本的族群並沒有生殖隔離,但再想像過去那樣,一年生三胎,一胎三五個的去培育下一代,卻遠遠不能了。


    當個小妖還好。


    若是能夠完全化形,甚至成長到了妖王的境地,才能真正的體會到天地對超凡種族在繁育上的針對,幾十年,上百年的辛勤開墾都未必能孕育出一胎來,而每一胎又好似人族一般,隻能孕育一個。


    好在人族當中超凡脫俗的個體也有類似的情況,這才使得妖族們沒有太過妒忌。


    久而久之,礙於人族形體能夠提供的諸多便利,化形便成了每一個妖族修行路途上必經的門檻,也成為了實力的一種象征。


    更別提,化形之後,人族的形體還為它們破開了一層壁壘,讓妖族跟人也能通婚。


    當然,化形之後,也更方便那些獵食者,去人類的城池中填飽胃囊,但這就跟妖族整個群體沒什麽幹係了。


    而在犀渠祖輩們活躍的上古之時,除了人族之外,大家都以本體的姿態行走在外,隻看外貌就能辨別出你是什麽,哪兒需要那麽費勁還得用上神通。


    甚至人族本身內部也不乏人神混血,天生便形體有異的個體,那些部落當中的能征善戰者跟一部之長更是神異非凡,跟普通的人族百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更何況有些時候,都不需要親眼見到。


    如果是個沒本事的,遠遠的看到那些氣勢磅礴,風雲匯聚的地方,躲遠點兒就是了。


    避開了壯漢身上的那些繩索,犀渠碩大的腳掌踩踏在對方的頭上,無視了那憤恨的眼神,低頭問道:“你是什麽個東西啊?”


    “嗬嗬!”


    壯漢冷笑一聲。


    又不是真刀真槍把自己打敗的,不過是憑借了法寶的便利罷了。


    倘若它要是生在那富足之地,倘若它有些機緣,今日豈能如此輕易雖然被擒了,但要是讓它跟那些軟骨頭一樣,放低姿態求饒卻是做不到的,更何況.


    還沒等壯漢細想,頭上踩踏的力量忽然重了許多,數千斤的力道傾軋下來,碾的它額頭生疼。


    而犀渠此時卻冷笑一聲:“不說?”


    “不說也沒事兒,等你死了,終歸是要現本體的,到時候就知道了。若是個皮糙肉厚的,剛好你牛·爺爺拎著去城內,讓兵卒們切割了搞一場篝火晚會!”


    雖然篝火晚會聯係起來的說法壯漢並沒聽說過,但分開之後的意思他還是能理解的。


    看到犀渠不是鬧著玩兒,而是要動真格的,頓時就有些慌了。


    雖然它不是軟骨頭,但也完全沒必要因為這點兒口舌之利平白壞了自己的性命,修行到這地步多不容易啊!


    更何況,被自己曾經的菜單分而食之,這聽起來也著實無法接受。


    但它想開口,犀渠卻不想聽了。


    “勞煩直接將它勒死!”


    犀渠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如果放在正常狀況下,這壯漢可不是什麽簡單的對手,尤其是隱藏在沙暴之中不顯氣息的法子更是難纏,如果沒有應對的方法的話,如果那小戟的數量再多些,穿插到它的身上妨礙了行動,那最後肯定是它輸的麵更大。


    畢竟,西域這破地方,如今荒蕪到了甚至地下水脈都難以尋找的地步,往日裏能夠感應到的水汽也被沙暴所遮掩。


    但現實沒有如果。


    它雖然沒有興風作浪的拿手本領作為依仗,但在出來之前自家老爺卻大方的把他的隨身法寶給了它。


    這玩意兒的兇威它可是親眼見過的。


    在火海蔓延的西突厥,那些東躲xz的邪神們都被繩索捆綁了起來,扔到火海當中烈火焚身而亡,哪怕是後來諸多邪神聯合討伐,這寶貝繩子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這壯漢雖然隱秘的手段比它強的太多,還有法寶傍身,但也比不過那些被老爺獵殺的存在。


    可惜,你沒有後台啊!


    犀渠如是想道。


    而被它踩在沙子裏的壯漢,此時卻早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捆仙索雖然沒有靈智,但卻能夠感應到主人心中的想法,雖然它的主人並不是犀渠,但道理大差不差。


    在犀渠下達指令之後,捆仙索從壯漢身下伸出了一個繩頭纏繞在壯漢的脖頸之上,並且迅速收緊。


    而那壯漢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被勒的口歪眼斜。


    金燦燦的繩索很快的陷入血肉當中,將壯漢絞殺當場!


    隨著一顆頭顱在腳下的黃沙當中翻滾,那壯漢身軀內的法力正在瘋狂流逝,體內諸多要素紛紛逃逸,原本魁梧壯碩的身體也漸漸維持不住,顯現了原形。


    原來是一頭鷹隼。


    但相比於平日裏在高空巡視,找尋食物的鷹隼,眼前這個明顯大的有些出奇。


    光是無頭的脖頸到尾巴就有近十米長,若是張開雙翼,更是能達到近五十米的龐大體型,體表根根翎羽如同一把把小劍一樣,折射著滲人的寒光。


    但這些堅硬,鋒銳的翎羽卻正在迅速的失去光澤,軟化下來,不過片刻的功夫就變得如同普通鳥類羽毛一樣。


    怪不得,那小戟上金氣鋒銳異常,是一頭鷹隼,那就好理解了!


    “嘿,還是個帶毛的禽畜,今晚俺也大吃一頓,打打牙祭!”


    但犀渠卻並不在意這些,它的眼神更集中在鷹隼的軀幹上,來迴打量。


    異獸麽,不論再怎麽改正,它們的習性就注定了,它們更偏愛以血肉為食。


    雖然經過了地府跟張珂的調教,如今犀渠的食譜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不能食人,又不代表不能吃點兒別的東西。


    至於所謂的兔死狐悲那種虛假的感情,在犀渠的身上根本看不到。


    妖族,本來就奉行弱肉強食!


    更別提,打心眼兒裏,犀渠就沒覺得自己能跟這些後世之妖是同一類,若是換一頭牛來,它或許還要躊躇一會兒,但一個帶帶毛的初生根本不在它的考慮之內。


    心中想著,犀渠就以傳音的法門,招唿玉門·關內的兵卒們。


    牛爺都把大敵拿下了,你們幹點兒打掃戰場的活兒不算為難吧?


    更何況,這鷹隼又不是它獨自享用,那些腸啊,肚啊,以及一些下腳料犀渠是不屑嚼用的,剛好扔給這些老卒補補身體。


    而遠在城門洞內的遲繼虎,聞言更是雙眼明亮,趕忙招唿著親兵去關內叫人,而自己則是帶著親兵親自上前迎接榮耀歸來的牛大爺!


    是的,打在遲繼虎跟眾多歸義軍老卒的眼中,犀渠的身份已經從大妖升級到了大爺的層次。


    沒辦法,這位它太勇了啊!


    剛來就送上了一份大禮。


    經過這位這番屠戮,這玉門·關周遭的妖族基本十去八九,剩下的那點兒又有牛大爺親自現身說法,證明了咱們歸義軍身後真是有依仗的,而不是虛張聲勢起碼數十年內不敢輕易犯邊。


    若是若是這位能像今日這般,在周遭多露臉幾次,不提被它屠戮的妖族能有多少,但小兒婦女無故失蹤的事兒總能少些,若是消息傳到迴鶻人也能多幾分忌憚,修整個幾十年,雖不至於迴歸到安西軍仍在時,但靠攏歸義軍初創的年月應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


    至於犀渠能不能扛起這個大旗來,遲繼虎根本不擔心。


    沒聽牛大爺說嘛,它老人家隻是坐騎,在它的背後,可是有一位真神坐鎮的!


    這些蠻夷不動還好,若動,引出了那位,那遲繼虎隻會笑開了花!


    說起來,今天的喜慶事實在太多,一時之間竟然忘了把這事情稟告給大將軍。


    想到這一點,遲繼虎趕忙交代身後的親兵,讓他們派斥候去大本營,將好消息通知給大將軍,而後,在後續兵卒趕來的情況下,在兩百多個兵卒,或推或扛的,硬是將其扛進了玉門關·內。


    城門再度閉合。


    而玉門·關內,也在犀渠的指導下,開始了篝火晚會的鋪墊活動,眾多的漢家孩童在自家父母帶領下前往兵營,成人們幫著起鍋燒水,褪毛割肉,而孩子們則負責收攏那些散碎的翎羽。


    別看這玩意兒在犀渠眼裏跟破爛一樣。


    但對於凡俗之中而言,一位妖王身上的零件可是相當稀罕了。


    雖然因為沒有及時處理,死氣彌漫之下,使得翎羽的神異流失許多,但好好製作一番,也能成為不錯的材料,不管是往鎧甲內鑲嵌作為內襯抵擋戰時的敵人的劈砍,還是用來製作箭矢都很合用。


    雖然多少浪費了點兒,但這不是歸義軍內沒那麽多奇人異士嘛,交給外族又不放心,浪費就浪費了吧!


    而作為新晉貴客的犀渠,自然沒必要呆在外邊兒去看拔毛割肉這些肮髒事。


    在遲繼虎的邀請下,它被帶去了營寨的中心。


    這裏,有數張桌椅拚湊而成的一個巨大桌子,上邊擺滿了熏蒸的肉幹,幹果,糕點,甚至還有一個碩大的瓷缸裏盛滿了渾濁之液,陣陣酒味兒彌散在空氣之中。


    “寒舍簡陋,不足恭迎,還請犀渠大爺不要怪罪!”


    往日裏相當嚴肅的守將遲繼虎,此時正麵帶笑容,諂媚的跟在犀渠身側。


    “無妨,能混口飽的就行!”


    犀渠滿不在意的說道。


    真要比享受,它待在龍宮裏邊兒不好嘛?


    雖然它吃的肯定比不上龍宮正殿當中的宴請,但也不是凡俗中能夠比擬的了,不論是從材料,還是技藝上來說都是如此。


    而且相比於美味的吃食,犀渠更加受用的是遲繼虎跟周遭兵卒的誇耀,恭維。


    讚美好像潮水一般襲來,讓犀渠還未飲酒,就有些醉的飄飄然。


    這裏的人,說話好聽,又各個都是人才,它超喜歡這裏的!


    當夜色漸深,狂嘯了一整天的沙暴也漸漸平息,露出了滿天星辰,皎潔的月光灑落,在滿地黃沙的映照下,使得這裏的夜晚也能夠清晰視物。


    而在經過了半個白天的準備之後,所有準備工作都已經就緒,如今隻剩下了炮製,但畢竟是妖王血肉,凡俗的火焰要想將其製作,卻要等很長時間。


    不過,犀渠並不在乎這些.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玉門·關兩百多裏外的一處山洞中。


    略顯陰暗的環境下,一個身形枯瘦,頭發幾乎掉光了的身影正依靠在石頭雕刻的王座上,兩側站立著眾多生的奇形怪狀,頂著一顆獸首的妖族。


    默不作聲的氛圍中,一股陰冷,肅殺的氣息正在山洞當中悄然彌漫。


    下方,寬闊的平台上,一個壯碩卻略微帶著些虛幻的身影,正跪倒在地上抽泣,哭訴著。


    如果犀渠在此的話,定能認出,這壯碩的身影,正是被它絞殺了的鷹隼妖王。


    但,犀渠手段終歸不怎麽齊全,再加上疏忽大意,一時間竟被鷹隼的魂魄走脫,去尋自己的靠山去了。


    “大父,您可一定要給我報仇啊!”“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蠻牛,剛一上來就肆意屠殺孫兒手下的妖族,念在同為妖族的情分下,孫兒也說了些說和的話,但誰能想到那玩意不聽勸阻也就罷了,還對孫兒也喊打喊殺!”


    “無奈,孫兒隻能跟其交戰,本來孫兒占據上風,但誰曾想,那家夥突然掏出了法寶,立馬就將孫兒擒拿,此後更是將孫兒屍首分離,此時,孫兒一身血肉,怕不是已經入了那蠻牛的口,成了五穀輪迴之物,大父,我恨,我恨啊!”


    人是父母生的,妖也自然有它們的爹娘。


    隻是,鷹隼畢竟是猛禽,即便成了妖族之後,也不改往日本能,親族之間也算不上多麽熱切,隻能說比陌生人好一點。


    而且鷹隼妖王的父母,實力比它自己都差了點兒。


    即便它們願意為自己報仇,去尋那蠻牛,也是給對方加餐,遠不如再遠一點兒,去求自己的祖父。


    它的祖父,可是這西域最為強大的妖王之一!


    要知道,它們一族,本來並不是這西域的本土妖怪,隻是當年迴鶻汗國被大唐帶著一起覆滅,它們這些原本被供奉的妖族,念於香火,跟新崛起的契丹一族的威懾,無奈隻跟著迴鶻人到這西域落家。


    曾經草原上的雄鷹之王,如今隻能在這西域稱霸,可真是時過境遷.


    但從始至終,上方的那道身影對壯漢的哭訴都無動於衷。


    子孫?


    它這一生誕生的子孫多了去了,這一個算得了什麽,更何況,眼下這個還不是最成器的,為其報仇,實在不明智!


    有這個例子,日後若是人人照舊,那它還不得忙死?


    但一直等壯漢提起捆仙索的時候,它忍不住了,一雙銳利的目光投射下來,看的壯漢瑟瑟發抖,幾不敢言,也看的山洞之內其他妖族噤若寒蟬。


    既然僅憑一件法寶,就輕易擒殺了一位妖王,又跟大唐遺留的歸義軍有所牽扯,這底下的水肯定淺不了,去招惹這等敵人,實在算不上理智。


    但話又說迴來了。


    這麽一件能輕易擒獲妖王的法寶,其能力肯定不止自己這個廢物子孫看到的。


    若是它能得到這件法寶,有寶貝相助,這西域之地又有幾個敢跟它紮刺的?


    壓服了往日那些個老對手,這西域還不是它說了算?


    掌控西域的妖族還在其次,關鍵是有這威懾,西域的人族還不納頭便拜?倘若能被周圍的人族供奉,汲取香火信仰,那它修行的速度肯定大大加快,雖然它沒有正經的傳承,過分汲取香火必受其累,但這些都是細枝末節。


    有大量的香火支撐,它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達到極限,借助寶貝渡過劫難的把握也更大一些,倘若真渡過天庭給妖族設置的雷劫之後,那豈不是能煉假成真,去天庭裏搞個天官的職位當當?


    即便失敗了,也能繼續當這個西域妖王,作威作福,等到下一個五百年,再嚐試一次,隻要能成功一次,那就是雞犬升天。


    如此,既脫離了六道輪迴之苦,日後也不用再受妖族身份的轄製。


    一時之間,它的內心動搖起來。


    而感受到洞內氣息的變化,壯漢雖然心驚膽戰,但還是撐著膽氣,再繼續蠱惑道:“大父不知,那蠻牛本事不行,隻會橫衝直撞,若不是那個繩索法寶,光憑孫兒也能將其拿下。您有了孫兒提醒作為保障,擒拿一頭蠻牛還不手到擒來?


    到時候,殺牛,奪寶,大父便可.”


    聽著這明顯帶著鼓動的話,上方的禿頭鷹王冷聲嗬斥:“多嘴!”


    “是是是,孫兒多嘴,孫兒多嘴!”


    說著,壯漢抬起手來,毫不憐惜的左右開弓鞭打自己。


    可惜終歸缺少了身軀,雖然憑借妖王的魂魄能夠在人間活動,但手掌落在臉上卻如同石頭掉進水裏一般,除了蕩漾起一些漣漪之外,連一點兒聲音也無。


    見狀,鷹王直接製止了壯漢這沒用的舉動。


    “你既是我的子孫,那就代表了我的顏麵。這外來的妖族一點兒規矩都不講,隨意打殺了你,又吃你血肉,總要給個說法!”


    “若是它乖乖交出那物也就算了,倘若是個不明事理的,本王雖心中不忍,但也隻能將這妖族後輩葬在黃沙之下了!”


    而聽著鷹王冰冷的聲音,下邊兒頂著一群獸首的妖族們紛紛開口:“大王仁至義盡,純屬那蠻牛不開眼,還請不要傷懷!”


    “.”


    在一群恭維聲中,鷹王的身影從山洞中消失。


    下一瞬,洞外忽然刮起一陣大風,緊接著一道巨大的身影陡然從山間躍起,而後攀升到高空之中,雙翼扇動之間,地上狂風湧動,剛剛停息不久的沙暴再度卷土重來。


    今夜,玉門·關內燈火通明。


    家家戶戶都得到了久違的肉食,雖然都是些下水跟髒器,但燉煮下鍋也能填補下肚裏虧空的油水。


    更何況,將軍都說了。


    這妖王的血肉可是大補之物,不光是能增益氣血,還能讓人耳聰目明,至於妖王血肉難以用凡火燉煮,這事兒在百姓們看來根本不叫事兒。


    營寨之中,血肉難以燉煮熟透,那是因為這些肉食最終都要供奉給犀渠大老爺,擔心用了別的法子,肉食失去了本來的味道。


    但,分到百姓手中的,都是些不被看上的下水,髒器,而百姓又沒有這麽多的說法。


    西域貧瘠,而草場豐富能牧牛放羊的地方又大多都在迴鶻人手裏,歸義軍治下隻有幾片不被人看重的草場,但那裏的牛羊還要供給大將軍跟貴族們食用,哪怕是軍中的兵卒都得在過年過節的時候才能混上一兩塊肉幹,平日裏都隻能吃糧食。


    百姓?


    過年都未必能吃上一口肉,跟他們談滋味?


    血肉緊致,難以燉煮?


    簡單,往灶王爺的台前供奉一會兒,其肉質自然會變的鬆散,而且血肉當中那些有害的成分也會被灶王爺剔除幹淨,雖然這樣做缺乏了幾分滋味,但卻可以安心食用。


    然後再切下幾塊,扔到灶台之中,旺盛的灶火自然會將肉食燉煮成熟。


    灶王爺,這也是為數不多,能夠跨越千裏江河,來到這西域為百姓提供些許便利的仙神了。


    而這家家炊煙的跡象,卻讓正裹挾風暴而來的鷹王,眼神愈發的冰冷。


    打殺了它的子孫拿去吃肉,就已經是把它的臉麵扔在地上踩踏了,但畢竟各憑本事的事,沒那麽多的說辭,可這還不夠,還要把它的子孫分給那些低賤的人族,何其過分的一頭蠻牛!


    虧得自己先前還存了一份留這家夥一條命的心思。


    現在看來,挫骨揚灰都不過分!


    頓時,天空中響過一聲鷹啼,緊接著龐大的身軀猶如一片陰雲一般籠罩向那破舊的玉門·關,而在它的身後,風暴隨行,卷起漫天黃沙。


    外邊兒的動靜頓時引起了值夜兵卒的警惕。


    一陣沉重的鍾聲在城中響徹。


    但即便聽到了聲音,營寨當中兵卒們都一個激靈,下意識的起身,但在站起來之後卻都在搖搖晃晃,走路都不穩當,更別提去旁邊的營帳中尋找自己的兵刃了。


    這也很正常。


    有犀渠白天的那一番動靜,這玉門·關周圍的妖族都被快被清掃空了,而且還折損了一位妖王,這等威懾,有哪個不開眼的敢來捋虎須?


    至於迴鶻人,最近幾十年跟歸義軍的關係還算融洽,連一些小的衝突都沒有,更別提打仗了。


    雙重壓力的減輕,自然讓兵卒們缺了幾分防備,麵對平日裏隻能看著流口水的酒水,自然難免缺了幾分控製,貪了幾分,無意間就喝醉了。


    誰能想到,這後半夜還能鬧動靜的啊!


    甚至象征著敵人侵犯的鍾聲也被敲響了。


    但兵卒們醉了,犀渠可完全沒事兒,後世的烈酒對它來說也跟辣味的白水沒什麽區別,更別提歸義軍的濁酒了。


    就在一群兵卒們踉踉蹌蹌的穿戴鎧甲,尋找兵刃的時候。


    犀渠那原先臥在桌前的身軀陡然站了起來,三兩步的功夫就邁出了營寨,一起一落之間就從城內躍到了城牆之外,瞥了一眼遠方滾滾而來的沙暴之後,它抬起腦袋,仰望天空。


    隻一眼就看到了高空之中,那仿若一片陰雲一般的碩大陰影,感受著那相聚數十裏還讓牛心中惴惴不安的威懾,犀渠兩眼一睜。


    哦吼,好像玩脫了!


    這該死的牛腦子,怎麽就忘了趕盡殺絕呢?


    今天去監護室探望,醫生說肺部痰液基本沒了,考慮反複發燒不一定是肺炎的原因,要做排查,如果排查出來還好排查不出來隻能歸結於外傷時中樞神經被傷到了,那樣就想不到措施了,太難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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