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傳送門內,巨大王座的浮現,已被連綿火海所籠罩的廣袤平原上,一道炫目的光芒陡然間刺破蒼穹,將這赤紅的大地陡然間割裂出了另一種色彩。


    那是明媚的朝陽,絢爛的金光。


    那被惡魔們督造的,黑暗而扭曲的傳送門在這劇烈的光芒升騰下,也仿佛被淨化了一般,幽邃之光蕩然無存。


    腳下托舉著王座,新生的惡魔們更是不適的扭動著身軀,試圖將自己的身子藏在僅存的黑暗之中,來躲避那晨光所攜帶的灼熱與滾燙!


    隱約之間,似有人在虛無處吟唱:


    偉大的晨星,明亮的早晨之子。


    自天上墜落的你,攻敗列國的你,終將會迴到天上,高舉你的寶座在神眾星以上。


    坐在聚會的山上,在北方的極處。


    與至上者同等。


    哦,偉大的晨星.


    “.”


    聽著那冥冥中的聲音,以及端坐在王座上始終保持優雅,卻又忍不住高昂腦袋的身影,張珂就.有些尷尬。


    腳下燒灼的焦土被摳了又摳,足以填平一座人工湖的沙土在指縫中堆砌。


    他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


    從大明河畔的龍王廟,到西域的地神祠,乃至於後來種種.這一路走到現在,雖然痛恨跟詛咒並不在少數,但絕大多數時候,張珂享受的基本都是吹噓跟追捧。


    講道理,也就是他數次跨越的時間點並不怎麽合適,不然怎麽著還混不上李杜的幾篇詩詞?


    而相比於九州委婉而大氣的傳唱方式,眼下這傲慢的出場方式無疑太掉檔次了。


    這就好比在地鐵上扛著音響大聲放:我姓馬,我叫馬牛x。


    雖然沒有那麽尷尬,但卻有異曲同工之妙,尤其是當張珂聽到那直白的詩文裏念誦的是晨星之子,而不是大君傲慢的時候,原本尷尬的目光中更是夾雜了幾分莫名的怪異。


    晨星——路西法的傳說,對於每一個後世的九州人而言並不算陌生。


    但凡稍微看過些漫畫影視作品的,就知道這位墮落的天使。


    上帝最信任的大天使,但因為對自己的美貌,智慧以及力量過於自信,甚至於自負,以至於他開始渴望自己隻屬於上帝的榮譽和榮耀。這種驕傲代表了宇宙中罪惡的實際開始——在人類亞當墮落之前。


    最早把路西法作為魔鬼墜落前的名字,據說是早於中世紀的早期的教父。真正的拂曉之星路西法,應該是民間神話的衍生傳說。在迦南、埃及和波斯都有類似的傳說。迦南人認為拂曉之星是喚為赫萊爾(helel)的神祇,因為妒忌榮光遠勝的太陽神,發動叛變,以慘敗告終,並從天上被扔了下來。


    不管哪種傳說,這玩意兒最終的結局都是戰敗,從天上隕落。


    關鍵在於他輸了之後,上帝也好,太陽神也罷並沒有對這位拂曉之星趕盡殺絕,而是近乎於縱容的任他扛起了大旗,在地獄中跟一群原罪廝混,成天想著造反


    或許是張珂眼中那熟悉的眼神刺痛了對方。


    那之前與火海幾乎分割世界的晨曦之光陡然間暗淡下來,雖然仍舊明亮,但其本質中卻增添了一抹黑暗,黑白交融,宛若流體一般。


    隻是目光接觸,便讓人由衷的感受到一股發自內心的惡寒。


    “我認得你,來自九州的巨神,之前曾與那殺戮之星促成了暴食的隕落,使得原本就空曠的地獄,如今更加荒涼。”


    “拋開地獄意誌不談,從某種層麵上來說,我本人或許還得感謝你,又少了一個廢物與我分享地獄的權柄,如此距離我的偉大事業將能更進一步。”


    “按理說,你給與了我這麽豐厚的迴報,我也多少應當分潤一些利益給你,既然你想當救世主,那這個世界讓給你就是了,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奪取那些惡魔的靈魂精粹(真靈),地獄意誌惱怒,我也沒什麽辦法。”


    “將你收取的那些精粹留下,念在之前的情分上,我可以將這個世界給你當做宣揚聲名的踏腳石,否則.我將分解你的血肉,打斷你的筋骨,將你的骨骼鍛造我嶄新的王座,等把那個該死的老頭子趕下聖山之後,便帶著由你鍛造的王座,去征服九州!”


    晨星現在應該叫做大君—傲慢,凝視著遠處在暴虐火海中站立的張珂。


    昏暗的晨曦之光與升騰的焰浪在雙方交接的中點你來我往,仿佛熱油跟冷水一般,劇烈的爆破迸射的焰浪將本就千瘡百孔的大地,炸的更加稀碎。


    但不論張珂也好,傲慢也罷,對於雙方法術餘波對本土環境造成的衝擊,都選擇了無視。


    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地盤,地主還沒說什麽,他們又有什麽在意的必要。


    反倒是張珂,原本還想細嗦,探討下路西法究竟是怎麽變成傲慢的,他對這轉變過程中的一些隱秘還是挺好奇的。


    雖然揭人傷疤的做法並不道德,但他對這種在地球有所流傳的神話史詩,有種莫名的執著,至於九州神話.嗯,隻能說為時尚早。


    吾未壯,壯則有變!


    但等張珂聽了傲慢的話之後,他頓時沒了交談的心思,空口白牙就要讓自己把那近千萬的真靈碎片交出去,詐騙都沒這麽狠的。


    道理說不通,那就隻能付諸於武力了!


    在傲慢逐漸不耐煩的等待迴應的過程裏,他看到對麵的巨人忽然間動了起來,雙手一撈,從身側舉起了兩座奇形怪狀的山峰。


    透過燃燒的火海再仔細一看,那哪兒是什麽山峰,分明就是兩把龐大的武器。


    隻是瞬間,傲慢就知道自己跟這陌生的九州巨神的談判破裂。


    不過這也沒什麽,在他漫長的生命中,除了主動有求於他的事情之外,他很少能通過言語上的商談解決事端,那些愚蠢而笨重的家夥們,似乎並不理解偉大的晨星之子,願意與他們交談是多大的榮幸!


    總歸還是要動手。


    也罷,這天使王座也用了幾千年了,早就厭煩了,相比之下這九州巨神龐大的身形,光是骨骼鍛造的王座就比眼下的宏偉許多,更別提事成之後,迴到地獄享受的矚目。


    除非那兩個廢物,也能斬殺一尊同等體型,身份的九州巨神,否則的話,他們永遠都沒辦法跟自己平起平坐!


    伴隨著傲慢情緒上的轉變,自他體內散發出來的,保持著某種非黑非白性質的光芒,如今徹底朝著黑暗的一方轉變,連通天的火海都無法完全照亮這扭曲的黑暗深處。


    而在黑暗成形的瞬間,那自地上拔起的宏偉戰斧也已經劈殺而下,在無法用單位衡量的短暫瞬間之內,戰斧裹挾著足以撕裂大地的暴虐力量直接沒入黑暗深處。


    刹那間,像打翻了墨水瓶一樣,濃縮的黑暗陡然間炸裂。


    如同流體一般凝結的黑暗,連帶著傳送門的碎片,朝著四麵八方飛散,迸射。


    而在戰斧直指的方向,那冰冷,漆黑的巨大王座被一分為二,光滑的橫切麵折射著來自周圍的赤紅光芒,而在戰斧斧刃之下,一片黑色的羽翼正艱難的抵抗著來自頭頂的暴虐力道。


    出於意料的,對麵分明是來自九州的神靈,但在倉促的接觸中,傲慢並沒有感受到神靈所屬的權柄之力。


    換句話來說,砸在自己身上的,幾乎是純粹的肉身力道,其中還夾雜了一些災厄的意味,但並不算多。


    他想不明白,你一個權柄神,哪兒來的這麽強大的肉身之力?


    但顯然,現實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


    一斧之下,傲慢那用神異金屬所鍛造的純金長劍,在接觸的瞬間就被打偏到了一旁,劇烈顫抖的手臂連抓握劍柄都十分勉強,更別說反攻。


    倉促之下,隻能將身後的羽翼聚攏,抵擋這自上而下的暴虐劈殺!


    作為倉促應對這一擊的代價,背負的八片黑色羽翼,在斧刃的劈鑿下,羽毛紛飛,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貫穿了所有的羽翼,流淌的血液宛若溪水一般從頭澆下,將他淋了個通透。


    而殘存的力道,更是將傲慢腳下的漆黑王座砸的猛然撞擊在了大地之上。


    王座四分五裂的同時,下方抗舉著王座的無數惡魔,也成了稀碎的血肉混合物。


    “啊!”


    在地麵慘遭衝擊,難以支撐的大地出現一個巨大的盆地的同時,張珂身後的遠方,也隱約傳來了一道痛苦的尖叫。


    “嘎吱嘎吱!”


    一陣讓人牙酸的刮擦聲中,卡在羽翼中的斧刃被張珂強行拔了出來。


    在重新舉起的過程中,因為斧刃跟羽翼骨骼的嵌合,正在緩和的傲慢猝不及防下還差點被連帶著一起舉起!


    好在及時從懷疑的狀況中清醒過來的他,強行把自己拔了出來,才避免了被當做柴火一樣,生硬劈開的結局。


    但饒是如此,當鮮血淋漓的傲慢抬頭重新審視張珂的時候,莫名的感覺對方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比起之前,好像是更矮了一點?


    縮小體型,會更有利於力量的發揮?


    可為什麽武器沒有發生同等的大小變換,仍舊維持先前的大小,還有.目睹著重新舉起,而後幹脆利落的再次劈殺而下的戰斧,連滿臉的鮮血都遮不住傲慢漲紅的臉龐。


    你怎麽敢,你怎麽敢這麽傲慢!


    “不過是偷襲得手,你怎麽敢這麽傲慢,巨神你在自尋死路!”


    張珂簡單而直白的行為,讓如今孤家寡人的傲慢陷入了更深層次的憤怒之中。


    他咆哮的聲音,仿佛夜深人靜時抽風的家犬一般,格外的刺耳。


    而隨著愈發狂暴的憤怒,人類的俊美外形再難以維係,細嫩雪白的皮膚被鼓動的血肉撕破,鮮紅的肌肉暴露在外並迅速增殖,白骨刺穿了血肉並飛速的在體表形成一層雪白的骨鎧,羽翼.


    形體的變更還沒完全過渡,頭頂的天空便被一道遮天蔽日的陰影所籠罩。


    在淩冽的風暴中,沾染著血色的戰斧再度劈下!


    現實又不是特攝劇,沒有那近乎bug的變身無敵幀,誰眼睜睜的看你開二形態的啊?


    想變身,先扛下這輪再說!


    雖然戰斧仍然是之前的戰斧,但因為前一刻的劈殺沒能解決對手,獲得了一層特效疊加的幹戚在力道跟重量上都出現了新的變動。


    對此並不知曉的傲慢,繼續選擇了正麵迎接。


    從來都沒有人能讓偉大的晨星後退一步,當初那高居天上的老頭子不行,而現在這傲慢的巨神也同樣不可能。


    雖然現今,自己的力量還沒能完全釋放,但僅憑一股蠻力,之前都沒能將自己殺死,現在一部分力量得到解放,變得更加強大的自己,又怎麽會倒在這傲慢的敵人斧下。


    重新舉起那被白骨纏繞的黃金長劍,傲慢那血紅的雙眼中浮現出些許輕蔑。


    等自己力量完全解放,就應該是形勢逆轉的時刻了,巨神,珍惜你這最後的時刻吧!


    短暫到不足一瞬的時間內,傲慢身上的血肉跟骨骼還在不斷的衍生,將他的身體撐的更加畸形的同時,源源不斷的黑暗之力也在湧入那白骨金劍之中。


    暗淡的晨光再度從地平線上升起!


    但就在下一瞬間,光芒隕落了!


    在兩把武器接觸的瞬間,遠比之前更加暴虐的力道直接順著高舉的長劍湧入傲慢的身體,僵持的局勢僅僅持續了一瞬間,雙臂就無法支撐那龐大的力道,先是白骨鎧甲爆裂碎片,而後雙臂擠壓迸射出無數血液,一簇簇濺射的血液,射在地上甚至炸開了一個個房屋大小的坑洞。


    伴隨著雙臂內骨骼不堪重負的折斷。


    之後的局勢,便是長驅直入。


    “轟!”


    在足夠暴虐的力道下,連殘存餘力的戰斧都無法追趕那墜落的身影,來自地獄的傲慢就像是隕落的星辰一般,急速的砸向了地麵,並且直接擊穿了焦化的地麵,一路向下,一刻不停的鑽探。


    飛速突破的腦袋,有種奇妙的輕鬆感。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高舉大旗,帶著無數的惡魔衝上天穹,占據聖山,頭戴冠冕坐在那最高的寶座之上,耶和華在身旁躬身侍奉


    曾經一度停留在夢境中的幻想,在此刻仿佛變成了真實。


    但為什麽自己臉上有水在流淌,為什麽全身的骨骼都在絕望的唿喊,這麽夢寐以求的場麵,身體偏偏造反似的疼痛不已?


    “啊啊啊!”


    來源於地底深坑的劇烈嘶吼,在狹窄洞穴的收束下,升騰的氣浪甚至洞穿了被烏雲遮蔽的天空,久違的陽光灑在了這殘破的大地上。


    而在更遠處,在與地獄惡魔們奮戰的前線,原本跟打了雞血一樣,猛的不像樣的惡魔,突然間神態萎靡下來。


    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所有惡魔。


    這一幕使得所有的玩家們都麵麵相覷,有些搞不清這究竟搞得是哪一出。


    不過,雖然驚奇,但他們手下的殺戮卻是一刻不停,開玩笑,副本結算前的最後時刻,有什麽想法可以事後討論,但獎勵不趕緊刷可趕不上最終結算!


    少數有接取任務資格,卻沒有參與到這場狂歡中的玩家,正看著跟蹦極一樣的血條發呆。


    不同於狂歡的其他玩家,因為實力的問題,對這些低等的惡魔動手,他們這些高等級玩家是要受到經驗懲罰的,戰爭點數也不同於其他玩家的二倍,加成換算下來也不足其他人的0.8倍,沒必要參與這場狂歡。


    相比之下,他們更感興趣的是標記為boss的大君傲慢。


    隻是,當他們順著地圖指引的方向,一路前行的時候,在距離戰場還有一千多公裏的地方,前進的道路卻是被一片燃燒的火海所阻攔。


    那暴虐跟毀滅之力交雜,連神靈都隻能畏縮的恐怖火焰,又怎麽是他們能無傷穿越的。


    怕不是走進去還沒一會兒,就能去骨灰盒裏待著了。


    想蹭點助攻,刷點獎勵的想法無疑是失敗了,而通天的火焰又阻隔了他們的視線,連觀戰都做不到,除了發呆還能幹什麽?


    但哪怕是處在旁觀的位置上,這火海深處的戰況也格外駭人。


    似乎,好像,可能就平a了兩下?


    或者是兩個法術,反正沒a出第三下。


    傲慢的血條就直接刷新了兩遍,一形態全空,開啟狂暴的二形態也少了三分之一血條,雖然在boss密密麻麻的狀態欄上,他們似乎還看到了仍舊保留的形態變換機會,但就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好像,似乎打boss真跟他們沒什麽關係?


    “轟轟轟!”


    連綿而密集的轟鳴聲自平原上不斷的響起。


    從地形上來講,或許叫盆地更為準確?


    作為接受九州傳統教育的張珂,並不懂得什麽叫做騎士精神,在傲慢深入地層之後,連給他爬起來重整旗鼓的機會都沒給,手中的戰斧一下接著一下的劈砍而下。


    略微凹陷的大地,在片刻功夫就形成了一片無盡的深淵。


    不過,傲慢的生命條卻意外的漫長,該說不愧是跟天堂有染的地獄大君?


    連續三斧,一次重過一次的劈殺,卻仍能保留著一口氣息,在戰斧迴轉的短暫時間內,這玩意兒還主動的往地心深處鑽了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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