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這破手不想要別要了!」


    上前一巴掌打落兒子手指的動作,把他塞給身後跟著出來的家人。


    迴過頭來男人立馬低頭,雙手合十不停的念叨著:「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啊!」


    然後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


    等待了一會兒,


    這才用一塊幹淨的布把張珂所在的雕像從柴堆底下抱了出來。


    抬起來,帶進屋裏...


    不能用手指亂指,這個張珂在小時候也聽老人講過,一般來說月亮的故事是最常聽見的,說是晚上拿手指著月亮的話,你的耳朵就會被割掉。


    除此之外,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場景下故事的主角也不停的變化著,從空曠的屋子,河邊,墳墓,寺廟...幾乎生活中你所能接觸到的絕大部分的東西,都最好不要拿著手指亂點。


    這其中不乏有長輩恐嚇的想法在。


    但更多的也還是因為指著這個動作,跟直接開口說「我看見你了」沒什麽差別。


    看見就相當於因,至於能結出什麽果,那就要看「看見」的是什麽了。


    反正不管怎麽說,正經的一般多是倒黴,割耳朵,長不高之類不危及生命的懲罰,隻要及時道歉頂多受到些驚嚇。


    不正經的...


    即便是毫無緣由,妖魔鬼怪們也無時無刻,變著花樣引誘人上鉤。


    更別說,如此主動「看見」邀請迴家。


    運氣好,請進家門它讓你當弟子。


    聽起來還不錯,


    但其實說白了就是奴隸,由你以下血脈為係,世世代代都幫著鞍前馬後,用人的福祿壽去幫著妖鬼之流躲避它本應該的災劫,相應的它幫你處理一些生活中的小事兒。


    而所謂的五弊三缺,最開始也是源自這些人。


    後來,隨著王朝更替,戰亂,乃至於蠻夷入侵等等原因,開始斷斷續續有術法流傳民間。


    那些不得正法,靠著一技之長,跟各種民俗法術就開始謀財取利的人,他們也染上了同樣的毛病。


    「指」的運氣好的是這樣,雖然有所謂的五弊三缺,但總歸自己能活命,身邊人不靠的太近也基本不受到影響,而如果把性格惡劣的鬼祟請迴家,輕鬆點自己死,嚴重點直接滅門。


    男人又是打斷,又是磕頭,是為了道歉。


    畢竟這玩意...這長的似乎像是個人的木頭,被壓在柴堆下估計有起碼大半年的時間了。


    有問題早出事了,


    更何況昨晚還保住了他的弟弟跟兒子,那大概就不是最壞的那種!


    再說了,他們一家人都大難臨頭了,哪兒還有功夫講究這位是正是邪,臨時抱佛腳才是真的。


    於是,一進門張珂就受到了無微不至的關懷,擦幹淨了身上的灰塵,被擺放進了一個簡陋的龕盒裏,麵前擺上了兩份又黑又幹巴的玩意,大概是肉幹?


    用米裝滿一個小碗當做香爐,擺在他的麵前。….


    隨後一家人,才按照老幼順序,依次上前來給他上香。


    張珂默不作聲,靜靜的看著青灰色的煙霧,嫋嫋升起——這玩意兒能吃!


    這是張珂看煙霧升起時,他心中自然浮現的念頭。


    於是,張珂也順從自身,張嘴一吸。


    但見正堆積在屋頂的青灰色煙霧中,有一縷更加凝實的,青色的煙氣順著他的吮吸「流淌」了下來。


    一點點的滲透進雕像之中。


    隨後,這個粗糙的,隻能勉強看出一點兒人形的木雕發出了細弱的光芒,在煙霧的映襯下緩緩流動。


    這一瞬,


    木雕雖然仍被擺放在原地,但它的身上卻仿佛有了一種生氣,一種放在雜物堆裏,第一眼就會被注意到的鮮活感。


    房間裏的農戶一家喜極而泣的場麵張珂沒有看到。


    在那撮青色的香火被他吸入神像之後,他就陷入了一種朦朧,恍惚的境地中去。


    他的一縷神念從雕像中拔了出來,


    飄出房屋,離開村莊,一路飄飄蕩蕩來到了深山之中。


    盛夏之際,按理說山林草木應該十分繁茂才對,但這裏的數目卻有些枯敗的跡象,樹葉稀稀拉拉的,尤其是進來這一路上,兩側的林子裏都安靜的嚇人,沒有一絲的動靜。


    隨著張珂的神念,往更深處飄蕩。


    腳下土黃色的泥土逐漸摻雜了紅色,越往裏走顏色越是鮮紅,泥土裏隱約能看到泛著慘白色的碎肉,肥胖的蛆蟲在地上蛄蛹著。


    隨著林間微風習習,一股濃烈的惡臭味道撲麵而來。


    「屠宰場麽這是?」


    雕像中的張珂低聲呢喃著,忍耐著惡臭匍匐下來,在周邊的地上仔細搜尋著。


    這下除了那些攪碎的肉渣,又發現了更多的肉塊,還有沾了血跡的粗長不一的毛發。


    張珂雖然不是專業人士,但憑毛發也能確定地上的這些跟人沒什麽關係,畢竟下麵山村裏的人都留著金錢鼠尾,而他眼前的卻又太短,即便想牽強附會,但奈何這毛它不打卷。


    繼續再往周邊走了走,確定沒什麽新的發現之後,張珂這才迴到原來的位置,朝著草木更加稀疏的方向走去。


    而也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的動靜!


    一席巨大的黑影突然從他身後竄出,撲到他的這一縷神念上瘋狂的撕扯起來,神念潰散前,借助林間的光線,張珂看清楚了撕扯自己的是一個有近似人的形狀,牙尖嘴利全身籠罩在黑色毛發中的怪物。


    而當他準備再仔細的看看臉的時候。


    「啪!」


    像是氣球炸裂一般。


    那一縷無意間分裂出去的神念,撐不住撕扯炸掉了!


    額外的視角消失,張珂再度迴到了山下的農戶家中,腦海中還停留在神念崩潰前看到的最後一幕場景。


    那黑漆漆的東西,感覺跟昨晚進院子裏來,跟他對視的影子有點兒像。….


    既然白天也能活動,


    那天亮之前跑什麽,留下來跟他耗著就是了。


    當時張珂還在副本開始前的過場動畫裏,被牢牢鎖在木雕裏,那玩意兒隻要大膽一點,對他就是無法避免的劇情殺。


    可為什麽會走呢?


    是村子的問題,還是時間,亦或者是那片樹林讓它能在白天自由活動...不知道,不清楚。


    懷著打探消息的心思,張珂再派出了幾縷神念,但剛才吸取香火時的前半段他的真靈都酥酥麻麻的,腦袋更是暈乎乎,隻感覺到真靈被分離了出去,卻注意開始時走的哪條道。


    幾縷神念分出去,一直在附近轉悠,結果還沒等他找到熟悉的環境,頭頂的太陽就快要落山了。


    而農戶一家,並沒有如昨天那樣去田裏收糧食。


    早早的吃了午飯,一家人就聚到了房間裏,房門緊閉,窗戶也用重物堵住,就這還仍不放心,一家人上前輪著給張珂再上了一遍香之後就瑟瑟發抖的躲到房屋的角落。


    隻剩下張珂,


    被擺放在桌上,正對房間正門的位置。


    日落月升,


    月上中梢,清冷的月光照拂著大地,白天積攢了一天的暑氣正緩緩釋放著,窗門密閉本就悶熱,一家十口人聚集


    屋子裏的溫度更高。


    農戶備受煎熬,又不敢為了貪涼打開門窗。


    反倒是愈發緊張的內心,讓他們從牆角離開,湊到了臨近張珂更近的位置。


    然後,張珂就聞到了他們身上那股發酵了的,濃鬱的辛酸味...一言難盡。


    之前沒想到這一出,等現在想已經遲了。


    正當他想叫點風來屋子裏,吹散下這濃鬱的生化味時,分散在村子裏的神念突然傳來了被窺伺的感覺。


    而夜晚,原本略有陰涼的山風。


    此時傳給張珂的感覺也帶上了一股陰氣森森的感覺,山風中吹來淡淡的腐臭的味道。


    張珂還注意到,遠處原本靜謐,黑暗的山林之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了一雙雙幽綠的眼睛,正藏在樹木,山石後悄悄地朝著村子裏張望。


    ‘有這麽多嗎?


    全家總動員?,


    隨著山風在山村的周圍環繞了一圈兒,光是一名摸到了村莊外的就有五隻,更遠處的山林間影影綽綽的還有好多。


    沒等風給他傳來更多的消息。


    這些黑影先動了,山村外的幾隻它們模仿著人的動作,一左一右的邁開步子...但往常習慣了在山林間野獸模樣的生活,現在一時間要它們直起身子,腿不打彎,有些過於困難。


    於是,這些家夥走起來佝僂著身子,一瘸一拐的,看得分外怪異。


    它們一進村,村子裏養著的狗都瘋狂吠叫起來。


    但,當黑影靠近這戶人家時,前一刻還在齜牙咧嘴的家犬立馬夾著尾巴逃迴了狗窩,發出害怕的哼唧聲。


    看著狗子退避,黑影也旋即轉身離開。….


    然而,五個黑影,都去震懾了下狂叫的家犬,但並不是每隻狗都夾著尾巴滾迴了狗窩,隨著院子裏的狗叫聲不停,主人家房屋裏亮了。


    院門外,正探頭探腦的黑影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看向了點亮了燭火的屋子。


    ——「誰啊,作甚了?」


    一個腦袋從窗戶裏探了出來,原本迷蒙的睡臉在看到黑影的一瞬間驚醒,然而還沒等他關上窗。


    原本還在院門外的黑影瞬間出現在了屋簷下,兩條手臂巴拉住窗框,靠著纖長的脖子腦袋瞬間伸進了房間,‘哢嚓,一聲——一股鮮血迸射,屋子裏沒了頭的身影軟軟倒下。


    而黑影一邊咀嚼著,一邊將目光盯在了屋裏的其他人身上。


    ......


    另一家發生的慘狀,張珂籠罩在村莊上空的神念看到了。


    但他卻來不及阻止,一同摸進村子裏,剩下的四個黑影都一瘸一拐的來到了他所在院子的籬笆外。


    伸長了脖子,往裏麵張望著。


    一如昨夜那般。


    但今時不同往日,沒有開場動畫的限製。


    張珂直接先下手為強:「死!」


    白天供奉,存在雕像上的香火此時化作了一道青色的刀光,眨眼間就割裂了門窗,衝出了屋外。


    隻一下,就斬掉了兩顆頭顱。


    滾落在地上,滴溜溜的轉。


    這效果,不得不提一嘴。


    二爺這人雖然小心眼了一點,但武力值還是高的,關鍵是誠信!


    給的東西是真滴好用!


    另外兩隻,剛反應過來,黑洞洞的臉上張開一個血盆大口。


    結果還沒等它們開口出聲,頭頂迴蕩的獵獵風聲再次匯聚成一柄無形的刀刃,從天落下斬斷兩顆圓滾滾的頭顱。


    相比起香火凝聚的刀刃,風刃用刀術切割起來沒那麽流暢,不過張珂也不以為意。


    畢竟,二爺是位香火神,刀法肯定更適應香火驅動,這並不奇怪。


    四具屍體倒在院門外,


    烏黑的血液順著脖頸處的斷裂泊泊流淌,很快便在地麵上聚集了一灘。


    確定了它們已經是各種意義上的死亡。


    張珂也就把目光轉移到了村莊裏。


    就在他兩刀解決四個黑影的時候,


    外麵,有更多的黑影一瘸一拐的摸索了進來,朝著他在的院子飛奔,速度極快,一眨眼就來到了院門外,然後四肢突然從身上掉落,身體還沒倒下腦袋先搬了家。


    張珂的真靈脫離了雕像的束縛,懸浮在村莊上空,


    而他懷裏的蒼玉上,一枚神篆此時正散發著奪目的光芒。


    【唿風!】


    外界原本柔和的山風,此時變得比鋼鐵還要堅硬,比刀劍更加銳利,所有膽敢靠近,並且被張珂神念發現的黑影都逃不掉被五馬分屍。


    頃刻間,


    村莊的地麵堆滿了殘屍斷臂,烏黑惡臭的液體淌滿了地麵。


    完全一邊倒的屠戮。


    猝不及防下,幾十隻黑影死在了村子裏,而山林中更遠處的黑影們哀嚎著四下逃竄。


    「跑?你們跑得掉嗎?」


    張珂聲音淡漠,他摩挲著手中的蒼玉邁步追了出去,而在他身後狂風唿嘯。


    從黑影摸進村莊,再到窗門被張珂一刀劈開...真靈出門追逐著黑影離去,短短不過幾分鍾。


    但在農戶的眼裏卻仿佛過去了很久。


    一家人瞪圓了眼睛,呆呆的看著被拆散的門窗,以及院子外,那倒下的五具怪物...愣怔了良久,老農戶才猛的迴過神來,看看被擺在桌上的雕像,再看看外麵,臉色格外的蒼白:


    「這,這可如何是好,咱隻是想活命,沒想要您老人家這麽大動幹戈啊!」


    「我滴個神仙老爺,小的一家人可都寄在您身上了,您可千萬記得迴來!」.


    笨蛋兔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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