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之沐抬頭,卻看見一張清俊的臉。


    他舉著一把黑色雨傘,唿吸並不勻稱,臉上甚至有些潮紅,“你沒事吧?”


    是易今夕。


    方之沐因為剛才的狂奔喉嚨火辣,嘶啞地說不出任何話,隻是拽著易今夕的西裝一味的喘氣。


    好一會兒,她終於平複了氣息,一說話,卻是哭腔。


    方之沐一摸臉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滿臉淚水了。


    她深深唿了幾口氣,用著沙啞的嗓音慢慢地道:“易今以,易今以在追我。”


    易今夕點頭,“我看見你信息發了一半,我就知道了。”


    “你快把他弄走,我要瘋了,他好像精神不正常,我好怕。”


    方之沐拉扯著他的衣服,仰頭看著他,極端的情緒下促使她像個胡攪蠻纏的孩子似的。


    易今夕還未說話,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卻已經接近了。


    方之沐看過去,易今以。


    他跑得氣喘籲籲,麵上卻並沒有顯出半分疲憊,黑眸亮得讓人發怵。


    易今以看見易今夕,語氣愈發興奮了起來,“哥,你認識她嗎?幫我攔住她!哥,她不聽我解釋!”


    方之沐心中發冷,看了眼易今夕。


    易今夕也在看她。


    方之沐眸中仍然含著淚水,濕漉漉的黑發粘連在蒼白的臉上,愈發襯得她脆弱得像琉璃娃娃。


    她嘴唇發幹,黑眸有些失焦,她很困難地用著最後的力氣搖了搖頭。


    易今夕透過她,卻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想起來以前他曾經很喜歡的一隻小狗,他每每去上學時,小狗就會用這樣悲戚的神情看著他。


    好像告訴他,不要離開,離開了他會難過


    。


    他總要花好長時間去安撫小狗。


    易今夕仍然看著她,語氣卻不緊不慢地迴複了。


    他說:“好,你現在過來。”


    方之沐黑眸睜大,心中隻剩下悲戚,隻覺得一切都如此可笑。


    這算什麽,他們是兄弟,他又向來寵愛他的弟弟,她居然還因為他曾經無關痛癢的幾分善意選擇求他幫助。


    方之沐隻覺得遍體生寒,瀕臨崩潰的腦子無法思考,全然絕望的情緒使得她毫無力氣,半癱軟在易今夕懷裏。


    易今以逐漸靠近。


    易今夕仍然扶住方之沐,像是一個交接儀式似的,等著易今以將她抱走。


    方之沐眼前一陣混黑,意識愈發的模糊。


    太累了,她太累了。


    她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易今以走到了兩人麵前,伸出手來,準備抱走方之沐。


    下一秒,易今夕抱著她的力道更緊了些,接著抬起腿狠狠踹向了易今以的腹部。


    易今以整個身體飛出小半米,倒在地上,狀態極差。


    易今夕麵無表情地將傘遞給方之沐,轉身走過去。


    細雨微微淋濕他的黑發,在他的西裝上洇出點點墨色。


    方之沐撐著黑色的傘,隻覺得眼前一陣陣黑。


    “刺啦——”


    細微的電流聲響起。


    方之沐強撐著眼睛看了過去。


    她看見易今夕膝蓋抵在易今以的腹部,手裏拿著一把電槍。


    易今以身體被電得顫動著,沒多久,便昏迷過去了。


    他站起身,將電槍扔到一邊,一邊打著電話一邊走了過來。


    易今夕扶住了她的肩膀,輕輕地拍著,他道:“沒事了。”


    在這一刻,方之沐最後一點力氣也終於消失了。


    傘從手中滑落,倒在地上,濺起一小片水花。


    方之沐兩眼一黑,倒在了易今夕懷裏。


    易今夕掛了電話,扶著她,彎腰撿起傘舉在她頭上。


    他仍像是哄孩子似的,輕輕拍著已經昏迷過去的她的背。


    方之沐麵色仍然顯得十分蒼白,眉頭緊蹙著,顯得十分不安詳。


    在這不合時宜的時候,易今夕又想起來了那隻狗狗。


    後來那隻狗狗怎麽樣了呢?


    後來母親懷孕了。母親說小狗有病菌,會傳染給他的弟弟


    。


    他查了很久的資料想要告訴母親,小狗對孕婦沒有影響的。


    可是,可是。


    小狗還是被送走了。


    從弟弟還沒有出生的時刻,易今夕卻已經在學習退讓。


    不是謙讓,是退讓。


    母親說:“你是哥哥。”


    你是哥哥,你遲早要繼承家業的,以後你要庇護弟弟。


    你是哥哥,你不能像弟弟一樣,你要頂天立地。


    你是哥哥,你要讓著弟弟,所謂兄友弟恭。


    易今夕這個人,藏在哥哥的符號後。


    易今夕想,好。


    於是,易今夕用恨滋養出一份包裹著寵溺的絞繩。


    於是,易今夕終於得以收緊這一根絞繩。


    一切於是,都是藏著前因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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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伊比利斯和南希是真的 24瓶;不看虐文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6章


    方之沐在彌漫著消毒藥水的空間裏醒來。


    她腦子有些混沌, 每一次唿吸都愈發感到喉嚨發癢,口腔黏膜幹得幾乎要貼合在一起。


    方之沐下意識想尋找水源,卻率先透過窗戶看見在門口-交談的兩人。


    醫生背對著她對易今夕說著什麽, 易今夕表情卻顯露出極其少見的怔忪, 他時不時點頭表示自己在聽,眼神卻時不時移動著。


    沒幾秒,易今夕的視線對上了她。


    方之沐腦中還殘留著他將自己當誘餌然後擒拿住易今以的記憶,有些不太開心地轉頭。


    但因為自己已經被他所注視到, 她開始有些無法釋懷這種被注視的尷尬。


    沒忍幾秒, 她又轉頭看過去。


    易今夕還在看著她。


    方之沐抿了下幹幹的嘴唇, 很不情願地伸手摸下喉嚨。


    易今夕會意,他對醫生說了幾句話, 進來了。


    “嘭——”


    病房門關上。


    易今夕走進來,將手裏的礦泉水遞給方之沐。


    方之沐扶著床費勁地起身, 接過水,幾乎沒用力就擰開了瓶蓋。


    她蹙眉, “你喝過了?”


    “沒有。”易今夕道:“本來就是買給你的,路上碰到了熟悉的醫生就聊了下。”


    “不是這個!”方之沐舉著水瓶, “我一擰就擰開了,你肯定喝過了啊!”


    易今夕薄唇微動, 移開了視線, 道:“你是運動過度暈倒的,醒來應該沒什麽力氣, 所以我提前擰開了。”


    方之沐:“……”


    方之沐仰頭喝水, 決定不再發表高見。


    易今夕看了她一眼,她確實很渴了,一口氣幾乎喝掉了大半瓶卻仍然沒有停止。


    天色已經很晚了, 雨後的陽光摻雜著灰色的粒子照射在她臉上,她麵皮顯得黯淡且蒼白。


    易今夕手指微動,坐在了床前的椅子上,沒有再繼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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