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大嬸道了別,迴到二樓布置新房。


    到了晚上七點半的時候,一樓已經擺滿了桌子,坐了密密麻麻的人。


    一共來了一百多人,十幾桌,不停有人從後廚走出來,將大盤大盤的雞鴨魚肉擺到桌上。


    白秋葉作為夫家人,被安排到離門口最進的桌子。


    旁邊另一張桌子,是吳光宗的近親們。


    白秋葉先入座,過了一會兒,司徒獠和屈憶寒姍姍來遲。


    兩人身上帶著一股魚腥味,屈憶寒的鼻尖上還粘著一片魚鱗。


    白秋葉說:“我聽說你們在後院惹了事?”


    司徒獠毫不在意地說:“一點小事罷了。”


    屈憶寒撇了撇嘴:“不過就是翻了幾條魚,那老頭看我們的眼神,跟撅了他們家祖墳一下。”


    司徒獠問:“你看到王雍簡了嗎?”


    白秋葉搖頭:“一直被鎖在樓上,說是成親之前,不能和女方接觸。”


    司徒獠嗤笑一聲:“也不知道他們接下來要玩什麽把戲。”


    正在這時,白秋葉看見吳光宗從旁邊走過來,和坐在隔壁桌的幾個近親說話。


    吳光宗問其中一個親戚:“我媽去哪裏了?怎麽還沒來?”


    吳光宗親戚:“不知道啊,找遍了都沒看見她人在哪裏。”


    吳光宗麵色一沉:“耀祖死了,她就有些神智不清了,可能跑到村裏其他地方去了吧。”


    他說完,惡狠狠地看向白秋葉這一桌:“都是這群人的錯!”


    司徒獠拿著桌上的酒杯,對他舉了舉以示尊敬。


    說話的親戚拉住吳光宗:“光宗,今天是若男大喜的日子,你不要壞事啊。”


    另一個親戚說:“是啊,叔公也還躺在床上沒醒過來,你家裏就你一個管事的。”


    吳光宗迴過頭說:“我再去找找我媽,大家幫我多盯著點吧。”


    親戚們連連允諾了,吳光宗便火急火燎地離開了院子。


    屈憶寒奇怪地說:“那老婆婆失蹤了嗎?”


    白秋葉眼觀鼻鼻觀心,拿起桌上的筷子夾了一口菜。


    “呸——”


    她轉頭將菜吐到了地上。


    屈憶寒見狀,連忙問:“姐姐,菜裏有毒?”


    白秋葉拿起桌上的水漱口:“沒毒,就是太難吃了。”


    這些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但是吃進嘴裏,竟然一點味道都沒有。


    鮮嫩爽滑的魚肉,入嘴後和嚼蠟沒有區別。


    屈憶寒見狀,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然後呸呸呸地吐到地上:“真的一點味道都沒有味道……”


    她看向其他桌,每桌人都在大快朵頤,吃得熱火朝天。


    光是看著他們吃,就覺得這頓酒席的味道很香。


    屈憶寒皺著眉說:“吳光宗他們是不是故意報複我們,給我們吃這種豬食。”


    “和飯菜的味道沒有關係。”司徒獠放下筷子,“即便是一點佐料都不放的原材料,吃起來都會有肉類本身的香氣。”


    “所以很明顯,我們吃的這些東西,口感完全變質了。”他夾起一塊魚肉,“但是,這條魚是才捕撈上來的,不可能變質。這些蔬菜也是新鮮的,沒有任何問題。”


    屈憶寒一聽,問:“有問題的不會是我們本身吧?”


    司徒獠說:“如果其他人都沒有問題,有問題的肯定是我們了。”


    屈憶寒心中一緊:“那可怎麽辦,要不要用防禦物——”


    司徒獠說:“不用擔心,身上陰氣太重的時候,出現這種情況很正常。”


    他讓兩人看坐了吳家近親的那一桌。


    今天進了一層獨棟的人,基本上都坐在那一桌。


    他們也沒有向其他桌的人一樣動筷子,而是不停的往嘴裏灌酒水。


    司徒獠說:“他們也受到了影響,再加上現在馬上就要進行婚禮,所以陰氣在這一刻爆發了。”


    “既然他們都不在意,我們也不需要繼續擔心。”司徒獠說,“這種影響會隨著時間消失。”


    “我們吃活人菜,吃起來卻像是死人菜。”白秋葉說,“可能吃死人菜的時候,口感就像是活人菜了。”


    屈憶寒鬆了口氣:“今天晚上就隻有餓肚子了,還好下午在徐大姐家裏,吃過零食。”


    司徒獠用一隻筷子搭在碗沿上:“你今晚恐怕根本沒有胃口吃東西。”


    說話之間,時間慢慢流逝。


    賓客們全部都落座了,吳光宗家張燈結彩,請了村子裏會樂器的村民來當結婚儀式上的樂隊。


    嗩呐吹響了半個村子,賓客們觥籌交錯,碗筷撞擊發出熱鬧的響聲。


    給吳若男修建的房子大敞著門,門口懸掛著大紅的燈籠,燭光透過紅色的燈籠照出來,將房子的大門染成了血色。


    房間的天花板上掛著紅色的燈罩,裏麵立著的是一人高的燭台。


    這讓整個房間的氛圍變得更加詭異。


    坐在門口的白秋葉幾人,也沐浴在這種不祥的光線之下。


    他們朝門內看進去,隻見之前放在左邊長桌被移到了正對門的方向。


    ?桌子上的布被換成了有鴛鴦刺繡的正紅色喜布。


    兩隻紅色的喜蠟明明晃晃的亮著,分別置於長桌的兩端。


    桌上放著三個盤子,盤子裏的糕點堆疊成小山。


    盤子前還放了三個酒杯,裏麵已經裝滿了酒水。


    在供品的後麵,沒有接受供奉的天地神排位。


    桌子正中央靠牆的位置,放了一個相框,相框中正是吳若男的照片。


    這張照片他們今天中午在吳耀祖的屍體旁見過。


    照片上吳若男嫣然含笑,紅潤的嘴唇如同一顆鮮豔欲滴的櫻桃。


    燭光照在照片上,讓吳若男的眼睛看上去眼波流轉,仿佛活了過來一般。


    坐在門口的吳家人不約而同轉過頭,都有意無意地避諱著這個房間,又或者是在避諱房間裏的這張照片。


    “都是三份,為了請鬼食。”白秋葉說,“吳若男沒有牌位,不知道用什麽代替她成婚。”


    她看見照片後麵的牆上貼著一個大大的囍字。


    兩旁掛著兩副對聯,上麵寫著類似百年好合、龍鳳呈祥之類的吉祥話。


    紅色的綢布從牆角拉到上方牆簷的正中央,又係到了橫梁上。


    往頭頂一看,天花板上血波泛濫,將所有的牆麵地麵都反射成了暗紅色。


    原本應該代表著熱情喜慶的紅,這讓人有種隱隱約約的反胃感。


    這時吳光宗走了迴來,麵色陰沉,眉宇間透著焦慮不安。


    白秋葉知道他多半是因為沒有找到自己的老媽才急成這副模樣。


    下午和白秋葉說話的大嬸,喊了一聲:“拜堂之始,燃燭,焚香,奏樂。”


    嗩呐聲再次激昂的吹奏起來。


    原本應該放的鞭炮,因為害怕嚇到了鬼新娘,所以便從流程中刪減掉了。


    王雍簡身穿著一身新郎官的喜服,從旁邊的房子裏走出來。


    或者說他是被押送出來的,身後跟著吳家請來的幫手,每一秒都在害怕他逃走似的,將他看得死死的。


    王雍簡手上牽著一條紅色的絹花,先一步走出門。


    這條絹花的另外一頭,還連著一個人。


    白秋葉三人定眼一看,隻見王雍簡身後竟然跟了一個穿著紅色喜服蓋著蓋頭的人。


    穿新娘喜服的人是被抬著出門的,她的身體在轎攆上搖搖晃晃,那根紅色的絹花也隨著她的動作一蕩一擺。


    王雍簡這人本來不白,但現在看上去,臉色白得像漆牆的膩子。


    屈憶寒壓低聲音說:“那是吳若男的屍體?我還以為他隻是和吳若男的照片拜堂。”


    白秋葉也低聲說:“不是,你看轎子上麵那人的手。”


    屈憶寒定眼一看,從紅色的嫁衣中伸出來的手掌和手腕,竟然形狀怪異。


    手指一根一根和被刀隨意削過的蘿卜條一般。


    手腕和隱約露出來的手臂一樣粗,沒有人該有的肌肉弧度。


    “不是屍體,是個紙人。”司徒獠說,“吳家對吳若男的屍體避而不及,怎麽可能把它背迴來。”


    屈憶寒鬆了口氣,目送著王雍簡牽著絹花,和紙人一起向一層平房走來。


    王雍簡經過他們麵前的時候,僵硬的對他們點了點頭,便在擔任媒人的大嬸催促下踏入了房間。


    屈憶寒猜測道:“他之前做了準備的時候,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白秋葉也是這麽覺得。


    王雍簡現在的狀態和下午他們分開的時候相比,差了許多。


    仿佛被女鬼吸了精氣。


    吳光宗在王雍簡和紙新娘進房間之前,就早一步進去了。


    他坐在那張長桌的左邊,一張麵無表情的臉在紅光下,看起來像是一個惡鬼羅刹。


    兩個抬轎攆的人進了屋子後,連忙將“新娘”往對著桌子的其中一張椅子上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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