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被壓住的紙人被杜有福驅使,擋在門口。


    眼見暗室的門即將合攏,杜有福一口咬住牆上的“壽”字。


    與此同時,供桌前的血蓮異光大綻。


    “糟了!”


    莫傑和柳鶴不約而同地說,正欲撲上去阻止杜有福。


    突然,外麵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聲音,似乎有千軍萬馬,從遠處奔騰而來。


    地麵開始晃動,房梁上落下細碎的灰塵。轟鳴之聲在傾刻間逼近,伴隨而來的,是十幾聲低沉而震顫的牛叫。


    隻見一頭牛越過祠堂門檻,發瘋一般衝進了牌位堂。


    緊接著,是第二頭,第三頭,第四頭……


    這些牛的牛角上綁著平安符,脖子前掛著桃木,身上掛著兩大袋撒漏的糯米,尾巴還綁著穿了念珠和貔貅的彩色長穗。


    莫傑三人懵逼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任牛從他們麵前唿嘯而過,帶起一陣夾雜著泥土腥氣的風。


    其中一頭牛直接衝破了兩個擋在麵前的紙人,將杜有福抵在兩隻牛角之間。


    三人麵麵相覷。


    ?


    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白葉?


    你究竟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


    看著斜插在地麵,入土一半的石佛,他們一陣後怕。


    要是剛才他們沒有按照白秋葉的要求去做,現在恐怕和那些紙人一樣,變成肉夾饃。


    也不知道白秋葉究竟做了什麽,竟然搞出這麽大的場麵。


    一頭牛無法限製杜有福,它衝了出來。然而此時,滿屋子亂竄的牛還有十幾頭。


    牛本就是通靈物,鬼還畏懼它的眼睛。


    杜有福即得躲著石佛又得躲著牛,必無可避,便想從門口離開。


    沒想到院子裏被灑滿了糯米,滿地都是啄米的公雞。


    公雞感應天地正氣,日出而鳴,被邪祟懼怕。


    一隻兩隻無用,但如果有一群,便是杜有福這樣的厲鬼也得繞道而行。


    杜有福被擋住去路,青色的脖子越伸越長,張嘴去咬房梁,身體竟然吊在了半空,試圖從被石佛撞開的天花板上逃走。


    混亂之中,一道穿著白色喪服的倩麗身影從門外走進來,走到杜有福的身後。


    “咯咯咯!”


    雞鳴響起,淩晨五點了。


    晨曦的光,穿過雲層阻隔,終於驅趕了黑夜。通過被洞穿的瓦頂,灑進陰冷的祠堂中。


    倒在地上的紙人們,一點點燃燒起來,最終變成片片灰燼,落在屋內的四人身上。


    杜荷站在杜有福的身後,用一把剔骨刀,穿透了它的身體。


    她的刀柄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籙,握著刀轉了一圈。


    一陣黑煙從杜有福背心冒出,那顆咬在屋頂的頭,嘭地落到地上,紅白相間,像被摔碎的西瓜。


    白秋葉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凝固。


    她看著杜荷,臉上除了惝恍迷離就剩下茫然失措。


    她的十三年。


    她的四千七百四十五天。


    她的一百多個步驟。


    怎麽……才進行到第一步,boss就被打穿了啊!!!


    尼瑪的,


    這還玩個屁!!!!


    莫傑正在狂喜中,看見白秋葉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擔心地問:“你沒有哪裏受傷吧?”


    畢竟她剛才引發的動靜太誇張了,哪裏磕磕碰碰實屬正常。


    白秋葉聲音哆嗦,抬手指向杜寡婦,手抖得像篩糠:“她,她把杜有福解決了?”


    莫傑迴答:“對啊。”


    白秋葉聞言眼前一黑,一拳垂在胸口,表情麻木,仿佛失去了人生目標,眼神光竟然逐漸消失:“那我接下來的九十九個步驟怎麽辦?”


    莫傑以為自己聽錯了:“嗯?”


    白秋葉無法相信這個結果,推開莫傑,踉踉蹌蹌走到杜荷麵前,顫巍巍問:“杜有福,真的死透了?”


    杜荷冷冷地說:“嗯。”


    雖然她表情一如既往地清冷,但眼底卻第一次充斥著愉悅。


    白秋葉心中地動山搖。


    不可能啊!她還有九十九個精密步驟還沒實施啊!


    想到英年早逝的九十九個步驟,白秋葉頓時悲從中來。


    捶胸頓足也無法消減她此刻心底的憤懣。


    付瑤疑惑:“?她看上去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莫傑眼珠都忘轉了:“何止不太高興,我感覺她下一秒就要去撞牆了。”


    柳鶴扶著破損的棺材站起來,擦掉嘴角的血跡問杜寡婦:“杜有福到底是什麽時候死的?”


    杜荷說:“二十年前,他想害我,被我殺了。”


    柳鶴奇道:“那為什麽你會讓我們來?”


    杜荷說:“這二十年裏,每個盂蘭盆節,當年那群害人害己的東西都會再次出現。隻有在陽光下才能殺死它們,但我一直等不到這個機會。”


    杜荷眼中帶上了一絲笑意:“謝謝,你們幫我製造了這個機會。”


    晨曦落在她的睫毛上,吹彈可破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出現了細紋。


    當光的角度擴大後,杜荷的模樣已經從二十歲變成了四十歲。


    白秋葉從傷心欲絕中迴過神,吃驚地看著杜荷:“你的臉。”


    “被借壽的人,會一直被困在紙人中,直到被借走的壽命被消耗殆盡,才會魂飛魄散。紙人如果損壞,他們也會徹底消失。”杜荷說,“杜有福死了,我這意外得到的壽數,也會被收走。”


    說話間,堂內的紙人們都完全燃燒殆盡。


    莫傑柳鶴的身體一輕,幾乎失去控製的四肢重新恢複成正常的模樣。


    之前紙質化最眼中的付瑤,扶著牆吐出一堆黑色的紙絮。她摸了摸自己的身體,喜色湧上眼底。


    她高興道:“怨咒居然解除了。”


    杜荷說:“它們自食其果,困住了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們之前是被它們當成了替死鬼。”


    她說著拔出剔骨刀,杜有福非人非紙的肮髒軀體,竟然變成了潔白的粉末,散落在地。


    “我要迴去做早飯了。”杜荷說,“你們可以來吃。”


    她聲音中多了溫和,說完轉身離開,走出牌位堂。


    房間中隻剩下滿地紙片,燒盡的灰塵,以及橫衝直撞的牛,咯咯亂叫的雞。


    白秋葉突然想起了什麽,大驚失色,連忙跑出了祠堂,拚命踩滅地上的引線。


    她計劃的第二步,爆破。


    在絕對的火力麵前,恐懼不堪一擊。


    她進入祠堂之前,在祠堂周圍鋪設了她精心研製的炸i藥,雖然是非常粗糙的土炸i藥,但是從她想出第二個步驟開始,她就開始積攢。


    引線一點,骨灰撲臉。


    不管是杜有福還是張有福,棺材板都給它炸穿。


    如果杜有福還屹立不倒,那她還有九十七步,一步一步來。


    隻可惜沒有如果,白秋葉踩滅引線,不禁悲從中來。


    其餘三人看著陳宸已經辨不出原樣的屍體凝滯了片刻,也跟著白秋葉離開了祠堂,走進和煦的晨光中。


    看著不遠處似乎在跺腳的白秋葉,莫傑突然覺得心情輕鬆了不少。


    白秋葉做了什麽,那個沒出麵的大神又做了什麽,似乎都變得不那麽重要。


    重要的是,他活下來了。


    莫傑輕笑:“原來哪裏有什麽二十年前、二十年後,隻不過是厲鬼放不下執念而已。”


    柳鶴伸了個懶腰:“哎,一夜沒睡。這次副本雖然不順利,但看在一個晚上就結束的份上,勉強可以接受。”


    付瑤冷哼一聲:“嗬,如果不是我,杜有福哪裏還等得到你們進祠堂。”


    白秋葉聽見他們的對話,突然說:“結束?可是,我們的工作事項沒有結束啊。”


    其餘三人一怔,同時打開了終端。


    第二項工作下方的進度,還標注著0/2。


    劫後餘生的愉悅氣氛頓時戛然而止。


    莫傑:“……”


    柳鶴:“——”


    付瑤:“。”


    莫傑問:“這難道是bug?”


    柳鶴不可置信地說:“哪有工作目標被雇主自己解決的情況下,還要繼續完成工作事項的。不科學啊不科學!”


    白秋葉對bug已經見怪不怪,此刻淡定地說:“這種地方你講科學,這不是無理取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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