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兒子的“異想天開”,孟修乾隻道:“你要不放心,那就繼承家主之位,持有【萬家燈火】!”


    孟博斐因為打破“命運”,的確可以繼承家主之位。


    但孟修乾還在世,他不可能繼承。


    世家家主,除非死亡,否則終生都是家主。


    孟修乾這句話的意思不亞於讓他弑父。


    父子二人不歡而散,孟博斐守著海哲,傾盡所有力氣,不惜將母親的遺物,那枚稀世罕見的淨化標簽【正本清源】,放在了海哲基地。


    孟博斐一直在暗中調查,仔細防備,通過大量的信息收集,計算著可能的“未來”。


    他沒有《易經》,也沒有李家的特殊標簽,他憑借著一枚低階的【博學多識】,竭盡全力地從億萬級的數據中,尋找轉機。


    將先行者的家屬接到海哲,並不是孟博斐計算到了什麽,而是他的心之使然。他沒辦法靠近自己的家人,推己及人,他希望海哲的成員們能與家人團聚。


    總部傳下來集訓申請書,讓孟博斐看到了轉機。


    那是很奇妙,近乎於本能的覺知——有人會去集訓地,有人會扭轉既定的命運,做到他無法做到的事。


    那人是誰?


    他或者是她,在海哲基地。


    當時的孟博斐並不覺得集訓地會有危險,即便是本著對成員的愛護,他也會給他們報名,鼓勵他們去進修。


    此時看到轉機,他反倒猶豫了。


    轉機往往意味著危險。


    於是他繼續羅列著手中數以萬計的數據,計算著有資格參加集訓的成員的生存率。


    結果讓他怔愣——


    去集訓地,生存率高達百分之八十。


    留在基地,生存率隻有百分之十。


    孟博斐再度羅列起海哲剩餘人的數據,計算著其餘人的生存率。


    結果和上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留在基地,是百分之十的生存率。


    離開基地,僅有千萬分之一的生存率。


    孟博斐沒辦法計算更多了,這些人已經是他的極限,他收集不了整個海城的數據,也計算不了。


    這兩份結果,說明了很多問題。


    孟博斐沒日沒夜地算了很多次,前後誤差僅有萬分之一。


    為什麽?


    海城究竟會發生什麽?


    然而他的計算結果,並不會被孟家重視。


    相較於他的【博聞強識】,執掌著《易經》的孟家,對所謂的“概率”不屑一顧。


    看著眼前的數據,孟博斐再度感受到了被命運支配的無力感。


    看到又如何?


    命運從不畏懼人類的窺探。


    在這對比強烈的概率麵前,孟博斐別無選擇。


    他送他們去集訓地,將其他人留在了基地。


    百分之八十大於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大於千萬分之一。


    最簡單的計算題,卻寫滿了殘酷。


    直到海城燈塔相繼熄滅,看到圍攻海哲基地的王家,孟博斐明白了一切。


    【萬家燈火】和【桃李滿天下】並非牢不可破。


    他們要逆轉供養,給“人間世”製造逃離壓製的機會。


    這一瞬,孟博斐看到了冰冷數字下的詳細信息。


    留在基地,會遭遇王家的襲擊。


    離開基地,海城唯一的燈塔會熄滅。


    麵對王家,尚有百分之二十的生機。


    麵對全滅的燈塔,整個海城都將被蘇醒的“人間世”吞沒。


    那個千萬分之一,是整座海城的生存率。


    第260章


    孟博斐合上文件夾,他眼中密密麻麻的“文字”淡去,留下的是一片幽深的漆黑。水藍劃過臉龐,【博聞強識】掛在了眼鏡鏈上。


    陳羨於和顏江翰去了集訓地,毫發無傷地活了下來,並且守住了【桃李滿天下】。


    留在基地的先行者……僅有他和昏迷不醒的顏禾活了下來。


    冷冰冰的概率,落到切實的人身上,觸目驚心。


    孟博斐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似乎少了關鍵的一環,那扭轉乾坤的“變數”。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陳羨於原本跳脫的聲線,此時變得沉穩冷靜:“會長,都備好了。”


    孟博斐起身,拿起了衣架上的黑色外套:“走吧。”


    顏禾依舊沒醒,但已經脫離了危險,情況十分穩定。


    海哲這邊重建結束,孟博斐聯係了醫護人員,聘請私家護理師後,準備接她迴家。


    接她迴家……


    孟博斐腦中閃過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單薄瘦削的女孩像匹倔強的幼狼般站在荒蕪的原野下。


    她是誰?


    走出基地的孟博斐心有所感,抬頭向著遠處的天空望去。


    碧藍天空,澄澈如鏡麵。


    懸浮的雲朵,像一朵朵綻開的水花。


    孟博斐罕見地恍惚了一下。


    他不會忘記任何事,除非被刻意修改了記憶。


    【冒名頂替】?


    ……遠比它位格更高。


    孟博斐低垂著眼睫,大步走進船艙。


    顏禾就像睡著了一般,安靜地躺在雪白的床鋪間,連維係著她精神體運轉的醫療器械也被撤下,隻留了時刻監查著心跳唿吸的設備。


    她瘦了很多,臉上也沒有血色,長發散開在枕邊,發尾是枯燥的深褐色。


    孟博斐和醫院完成了交接,辦好手續後,護士將顏禾的物品拿了過來:“衣服什麽的破損嚴重,其它的融合物也都成了廢品,隻有這個……當時被她死死攥在了掌心。”


    那是一枚造型精美的山茶花胸針,花瓣黑白交錯,下方垂了個色澤瑩亮的珍珠。


    它是個融合物,隻是嚴重受損,已經失去了任何效果,甚至副作用。


    孟博斐怔了怔。


    護士:“孟先生?”


    孟博斐聲音微沉:“多謝。”


    他接過了山茶花胸針。


    安頓好顏禾,孟博斐又和聘請的護理師聊了一會兒,確定了後續的護理程序後,他踏著夜色,走上了四樓的藏書閣。


    坐在無數的書籍中,孟博斐將那枚山茶花胸針放到了桌麵上。


    它很精美,很好看。


    但它不該屬於顏禾。


    孟博斐腦中羅列著有關山茶花胸針的資料,包括它作為山茶花胸針的生產資料和後續被融合了【窗明幾淨】的融合過程,以及製造它的融合師。


    鏈條是連貫的,唯獨一點是不應該的。


    顏禾不會買它。


    因為一些緣故,顏禾抵觸一切花形物品。況且這枚山茶花胸針,看似副作用適合顏禾,可其實和【平心靜氣】效果相撞,攜帶的意義不大。


    最後一刻,山茶花胸針守住了顏禾的“人性”,讓她沒有被【血流成河】吞沒,但並不是因為山茶花胸針上鑲嵌的【窗明幾淨】,而是源於堅定的“他者”。


    這是她送給顏禾的?


    她是海哲的一員。


    可他們把她忘了。


    孟博斐攥緊了小小的山茶花胸針。


    秦步月看著麵前的“暴怒”陸暝,這位預見南山的“領袖”。


    他在墮落綠洲經營的預見南山,幾乎壟斷了銀行和交易所,是妥妥的綠洲首富。關於陸暝的消息,秦步月自然也打聽過一些,可惜以陸暝在綠洲手眼通天的本事,給她看到的,也隻是他想讓她看到的。


    陸暝是“領袖”人格,據說是規則聖殿的大財閥“遠洲”的掌舵人陸之顯的私生子。因為身份的緣故,他在融納“暴怒”時失去了人性,淪為了“暴怒”。


    陸之顯一時心軟,隻是將他驅逐出境,定下了永世不可入聖殿的規則。


    顯然,這些明麵上的信息,從頭到尾就是唬人的,估計連一句真話都沒有。


    甚至連“暴怒”陸暝是不是“暴怒”都存疑。


    秦步月看著向她彎腰行禮的男人,聲音平靜:“陸先生,事到如今還要繼續偽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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