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步月心中湧起了強烈的真實感,她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孟博斐:“我在這,一直都在。”


    他話音剛落,籠罩了整個三層大廳的白光猛地收束,它們集中於孟博斐身上,猛地刺向了他流血的傷口。


    秦步月心提起:“會長先生!”


    她伸手去碰的時候,隻有縷縷絲線滑落,哪還有孟博斐的身影。無聲的光芒散去,醫院恢複了原本的模樣。


    幽冷的深夜手術室,濃烈的消毒水味,冷冷閃爍著的紅色燈光,仿佛真實與虛假的稀薄界限,模糊難辨。


    孟六找迴了【飛龍在天】,小小銀龍扶住了虛弱的秦步月。


    人格場在消失,像碎掉的鏡麵,在緩慢但不可逆的崩裂中。


    秦步月的兩段記憶融合,她憑借著經驗,快速做出判斷,對孟博遠說:“會長先生是真的。”


    秦步月不敢耽誤時間,言簡意賅地告訴孟博遠:“人格場!會長先生一直靠著人格場來維係著自身的【堅定】,這是他對抗‘人間世’的辦法。”


    三哥在人格場。


    孟博遠還在怔愣中,秦步月卻已經前前後後想明白了。


    ——是誤打誤撞,也是等候多時。


    孟博斐和“人間世”之間,是“人格”和“神性”之爭。


    秦步月不知道“神性”是怎樣的,但她知道了“人格”。


    孟博斐在鞏固自己的“人格”!


    這是很抽象化的東西,但在人格修者眼裏,又是可以具象化的,那就是——人格場。


    【自省】不具備人格場。


    唯有【堅定】,是孟博斐超越於“人間世”的“自我”。


    值得慶幸的是,孟博斐的人格修行之路紮實且牢固。哪怕之前的他隻有四階,可他所領悟的【堅定】臻於至善。


    這份獨屬於他的【堅定】,是他與“人間世”對抗的力量。


    當然,“人間世”不會放任他加固自我,祂在不斷腐蝕他的【堅定】。


    大部分時間,人格場中孟博斐是“虛假”的,他被孟博遠和秦步月重塑過的,是一個擁有著【飛龍在天】,沒有遭遇背叛的孟院長。


    直到一個契機,一個轉折點,觸動了他。


    契機是“秦步月的迷失”。


    醫院這個迷失場,不是孟博斐的,更不是孟博遠的,而是秦步月的。


    孟博斐重迴病房時,看到的是在異變邊緣的秦步月,那時的秦步月所看到的醫院已經和別人不同:血腥的腹腔,濕滑的食道,巨大的心髒……


    這是迷失的先兆。


    分裂的兩個秦步月,注定會迷失。


    孟博斐感受到秦步月的危險,反而慢慢蘇醒了,他用【飛龍在天】壓製著秦步月的異變,帶著她去尋找源頭。


    那時的孟博斐依舊不認得秦步月,隻是在憑本能保護她。


    迷失的早期是可逆的,不過這需要迷失者有強大的精神力,且沒有意識到自己迷失了。


    孟博斐帶她來到了醫院三層,見到了另一個秦步月。


    也正是這一刻,孟博斐徹底蘇醒——


    這哪裏是迷失場,分明是人格場。


    是孟博遠和秦步月的人格場。


    他們融納了【堅定】。


    顯而易見,秦步月的【堅定】異常兇險。


    她在進入人格場時,分裂出了兩個自己,一個是普通人,一個是先行者,這是秦步月內心最深處的猶疑。


    做普通人,還是先行者。


    要安靜平淡的生活,還是無休止的戰鬥。


    化作“人間世”,與秦步月對峙的“孟博斐”是孟博遠的那枚【堅定】,當孟博遠跨過深淵的那一刻,白色六翼潰散,這幫助了孟博斐,讓他有了更多的行動力。


    出現在秦步月心底,用著會長的聲音,蠱惑她沉淪的是秦步月融納的那枚【堅定】,這是誰都聽不見,隻屬於秦步月的秘密。


    她渴望平靜的生活,懷念在海哲的愜意舒適。


    她質疑自己,否定自己,想通過殺死那個“強大”的自己,來縮迴殼子,做個一無所知的普通人。


    【堅定】贏了,它壓垮了疲憊不堪的秦步月。


    孟博斐聽不到她的心聲,但能感受到她的情緒,能體會到她的渴望——他支持她的選擇,唯獨不該否定自己。


    選擇沒有對錯,因為達成誌向的路有千萬條。


    隻有一點是不行的,那就是“殺死”自己。


    因為孟小六跨過了自己的深淵,人格場的孟博斐有了更多的行動力,白色羽翼散掉的那一刻,他接住了這枚射向“心髒”的子彈。


    這個無解的人格場。


    他助她解開。


    想到這,秦步月眼眶泛紅,她不再質疑,不再猶豫,真切地看到了自己的“誌”,看清自己的路。


    哪有絕對的平靜,哪有徹底的安逸。


    不過是有人在負重前行。


    她渴望平靜安定,渴望愜意舒適,而達成這個“誌向”的先決條件是,找迴她的“家人”!


    掙脫了人格場的束縛,秦步月的心中明亮透徹,她恢複了沉著冷靜,讀懂了孟博斐的暗示。


    抓住最後的時間,秦步月趕在和孟博遠分開前,快速說道:


    “阿遠,你不要來墮落綠洲,留在命運之鍾,那裏是‘哲學家’的大本營,那裏有更多的【堅定】,你要盡可能……最大可能地……讓會長先生認識的人,融納【堅定】!”


    墮落綠洲隻有她和小顏,可命運之鍾有顏禾姐姐有陳羨於,更有很多孟家子弟。


    每一個【堅定】都能給身處人格場的孟博斐,帶去更多的“行動力”。


    秦步月和孟博遠也在“碎裂”中,她相信他能想明白:“我們一起守護會長先生的【堅定】,這是他與‘人間世’抗衡的底氣。”


    第169章


    秦步月出了人格場,醒來時恍惚了半天,有種“穿越”的混亂感。


    她明明在人格場的醫院中,過了十多個小時,在避難巢卻似乎隻是淺眠了一會兒。


    睜眼是木質的房梁,空氣中彌漫著荒原特有的氣息,一種腐朽破敗的枯木味道。屋裏安安靜靜,小顏和小狼都守在門外,等著她迴來。


    人迴來了,心似乎還在人格場。


    果然隻有經曆過,才知道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格修者選擇一睡不醒,迷失在人格場。


    真實與虛假,哪有那麽分明的界限。


    秦步月迴憶著自己剛入人格場的狀態:忘記了標簽世界的她,好像穿迴去了一般,一場車禍,昏迷半月,醒來時看到了小庫編輯。


    她感受不到絲毫虛假。


    即便沒有失去記憶,也會被嚴重誤導。


    多好啊,完全契合了她自己都沒有正視過的“心願”。


    她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搶占了別人身體的困擾。


    她依舊遇到了孟博斐,了解到了標簽和人格修行,甚至可能會再度成為先行者,去往一個沒有被毀掉的海哲基地。


    美夢成真,要如何蘇醒。


    殘酷的現實和美好的虛幻,要怎麽抉擇。


    秦步月怔怔地發著呆,久久都迴不過神。


    她甚至忍不住思索著——都是假的嗎?


    精神體純粹的“哲學家”,會經曆“曆史”。


    她和孟博遠無疑都是精神體極為純粹的“哲學家”,他們因為孟博斐融入同一個人格場,但為什麽都沒有掉進“曆史”,反而在一段剛過去不久的事件中?


    曆史的定義是什麽?


    難道隻要過去的事,都可以被稱為曆史?


    總覺得不會這麽簡單,可秦步月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釋。


    她閉了閉眼,浸入到心流中,看到了精神體上的【堅定】。


    秦步月試著操縱精神線去感悟它,在觸碰的那一刻,她像被直接輸入了“知識”般,懂了很多。


    四階“哲學家”可以更好地持有與【堅定】相關的標簽。


    像她在人格場遇到的【堅若磐石】【泥古不化】【金城湯池】……都屬於和【堅定】相關的具象標簽,四階的她如果持有的話,不僅能輕鬆地平衡它們的副作用,更能發揮出比其它修者更好的使用效果。


    不僅如此,融納了【堅定】的“哲學家”,對精神汙染有了更強的抵抗力,這是【靈活】的“幻想家”所不具備的天賦。


    秦步月接觸過段子旋三人,知道人格修者在四階時,會擁有所歸屬人格的特性。


    比如四階“治愈者”雨辰聿,能更好的使用治愈型標簽的同時,也天然帶著讓人平和的氣質;比如四階“人師”郭語集,也有著“人師”的特性,讓人不自由地信服……


    不同於其他人格,“哲學家”的【堅定】更多是紮根於修者的內精神,可以更好的對抗汙染,同時也不容易迷失。


    領悟到這些,秦步月越發懂了,為什麽會長先生能夠與“人間世”抗衡。


    他是“哲學家”,他對“人間世”足夠了解,他的【堅定】也足夠強大。


    知其不可而為之。


    雖千萬人吾往矣。


    這份【堅定】中,蘊含著聖人的力量。


    人格場十分危險,收獲也是巨大的。


    提升到四階後,秦步月才真切感受到了人格修者和普通人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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