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步月覺得自己有點車禍後遺症。


    忽地,病房門開了,一個年輕護士把病房門全部敞開,走進來道:“楊姨,椅子挪一下,來新病號了。”


    楊姨是這邊的老護工,她知道護士們要把空床推出去,再把病號推進來。


    這邊是外科,大多是不方便行動的,躺著進來的不在少數。


    楊姨不僅挪開椅子,更是麻利地幫護士把秦步月左側的空床推了出去。秦步月原本待的是個雙人病房,隻是之前的康複出院,暫時還沒新的病號進來。


    沒一會兒,兩個護士推著一張病床,放到了秦步月的左側,她雖說動彈不得,但扭扭頭是沒問題的。


    秦步月本就無聊,這會兒好奇地看過來,看看新病友。


    醫院的單人床是固定尺寸,怎麽也有兩米長的樣子,秦步月睡在上麵挺寬敞,可對麵同款床上,被綁成粽子的男人,也就勉強躺下的樣子,要不是他受傷太重,估計得曲著腿。


    好高啊!


    秦步月有點羨慕。


    護士們忙忙碌碌,搬進來一大堆設備,估計是心髒監護什麽的,看來這位病友傷得不輕。


    透過縫隙,秦步月看到了他的臉。


    他身上綁得像粽子,頭部倒是還好,幹淨利落的寸頭,肌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劍眉深眸,鼻梁高挺,薄唇緊抿著……這麵相,一看就性格剛硬。


    秦步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護士小姐察覺到了,打趣她:“是不是很帥?”


    秦步月下意識應了聲:“嗯。”


    護士小姐是位三十多歲的已婚大姐姐,她知道秦步月的情況。


    護士站的人都很心疼她,這會兒看她醒了,精神也不錯,故意逗她:“沒準你們是同學?”


    秦步月:“……”


    護士小姐把病號的名片放到了床頭,說道:“孟博遠,20歲。”她又對秦步月眨眨眼:“是學弟。”


    秦步月被逗得不好意思出聲了。


    她盯著病友看,和他帥不帥沒關係,隻是覺得麵熟。


    說不上來的熟悉感,明明記憶裏沒有這個人,但看到的那瞬間,好像是認識的。


    秦步月問道:“他這是,怎麽了?”


    護士小姐神態嚴肅,認真道:“火災,他衝進去救了在陽台哭的小女孩,直接從三樓跳了下來。”


    秦步月倒吸口氣:“三樓?”


    護士小姐:“他看準了二樓和三樓都有棚子,擋了兩次下墜力,隻是他將女孩護在懷裏,自己後背落地,摔得很重。”


    秦步月聽得心驚肉跳的:“真厲害……”


    這看起來性格冷硬的男生,內裏居然這樣柔軟。


    護士小姐又道:“這太危險了,稍有不慎就是兩條命,還是要冷靜麵對,等消防員趕到,不要自己貿然行動。”


    秦步月點點頭。


    護士姐姐說得對,這是現代社會的大眾共識,秦步月向來認可,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她這次心裏竟冒出點小泡泡——如果沒有消防員呢。


    怎麽可能!


    她真覺得自己腦袋被撞壞了!


    新病友昏迷了很久,秦步月看不進去小說,等護士姐姐出去後,索性無所顧忌地盯著他看。


    孟博遠?


    沒聽過的名字,但挺耳熟的。


    這名字也不算大眾了,自己也沒在任何地方看到過,怎麽就這麽熟悉呢?


    楊姨看到她的吊水很滿,一時半會兒滴不完,起身道:“秦小姐,我去打些熱水。”


    秦步月點點頭:“嗯,好。”


    楊姨剛關門出去,新病友唰地睜開眼,更誇張的是,他居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秦步月被他嚇了一跳,差點沒驚唿出聲。


    他裹得跟個粽子似的,這樣大動靜地坐起來,猶如“詐屍”。好在他還知道痛,眉峰緊蹙著,雖說沒發出聲音,但看得出是狠狠扯到傷口了。


    秦步月正要開口,就見對方扯掉了身上的心髒監控,甚至要去拔掉手背上的針頭。


    “別亂來!”


    秦步月著急出聲,她趕緊摁了手邊的鈴,讓護士們過來看看,這“粽子”在發什麽瘋。


    孟博遠明顯身體一僵,他知道身邊有人,隻是壓根沒在意。


    這會兒聽到熟悉的聲音,他緩慢轉頭,冷酷的臉上沒有多餘表情,隻是一雙黑眸,有暗流湧動。


    秦步月與他對視,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你好。”


    護士姐姐及時趕到,看到孟博遠的情況,著急道:“3號你別亂動啊,你受傷很重,怎麽能坐起來,你……”連護士都覺得離譜,他傷到了脊椎,正常人別說坐起來了,動一下都難。


    很快又有醫生進來,一通人仰馬翻後,孟博遠再度躺迴床上,老實了。


    他起初是平躺著,等人都走了後,他轉過頭,看向右邊的床鋪:“你……”說了一個字,他就蹙了蹙眉,但他沒有停下,繼續用沙啞低沉的嗓音問道:“叫什麽?”


    秦步月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愛說話的酷哥,會主動和她搭話——這種人設,不該是全書我最冷,惜字如黃金嗎?


    秦步月說了自己的名字。


    孟博遠:“……”


    秦步月:“?”


    她的名字有什麽問題嗎。


    孟博遠沒有介紹自己,而是視線微移,從她蒼白的麵龐移到了孱弱的身體,脖頸更細了,好像一手能折斷,她的身體在被子下,可這白色的床被,甚至沒什麽明顯起伏。


    “你怎麽了?”孟博遠問她。


    秦步月如實道:“車禍,斷了六根肋骨。”


    孟博遠眼睫顫了顫,薄唇抿得更緊了。


    秦步月能感受到他的情緒,感覺到一陣巨大的悲痛,甚至是絕望。


    可是,為什麽?


    孟博遠沒再看她,也沒再和她說話,他平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


    她是假的。


    沒人能在人間權杖的攻擊下,活著。


    孟博遠很清楚,那不是秦步月。


    這隻是人格場中虛假的真實,是將他內心深處解不開的死結,硬生生扯出來,攤在了眼前。


    那是他無法釋懷的一幕——


    孟博斐被“人間世”吞噬。


    秦步月死在了人間權杖下。


    車禍?


    原來他希望那隻是一場車禍。


    第159章


    一場車禍,又怎麽能殺死那樣優秀的先行者。


    很少有人能得到孟博遠的認可。


    他生在命運之鍾最頂尖的世家,父親是十二哲之一,他雖說排行第六,依舊備受關注,是孟家這一代最有希望入聖的。


    他比孟三小了十二歲,是聽著他的“傳說”長大的。


    從小到大,孟博遠都想超越他,想贏過他,同時也打心底裏敬服他。


    孟三對家族的“叛離”,像根針一樣紮進了正值青春期的孟博遠心中。


    他開始討厭自己的“偶像”,質疑自己這麽多年的堅持,同時也積累了無數的不甘。


    方向沒了,勝之不武,就像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隻有濃濃的無奈。


    大概,還有一層孟博遠不肯承認的心情——三哥不在乎。


    他努力追逐的人,根本沒看見他。


    這足以讓青春期的少年,偏激叛逆。


    孟博遠更加目中無人,再加上一群倒貼過來的旁支,他心生厭惡,脾氣越來越差,名聲越來越臭,然而這都無所謂,他更加不在乎。


    在虛擬場,他百無聊賴地拿下第一,隻覺無趣。


    一群廢物,全是廢物。


    直到一個代打的出現,用實力告訴他,他不過是個“井底之蛙”。


    接著是集訓地的變故。


    麵臨那樣的災難,最冷靜的反而是個瘦小的女孩,那麽小一隻,卻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在絕境中帶著大家殺出一條血路,尋到了一線生機。


    那一刻孟博遠有了新的方向。


    然後,她死了。


    在他麵前,被人間權杖的光芒擊中,絕無生還的可能。


    當時的孟博遠,想都沒想就衝了過去,衝向了“人間世”,衝向了祂身後的七情。


    這行為如同以卵擊石,然而他哪怕粉身碎骨,也無所畏懼。


    一道無形的牆攔住了他,將他困在了原地。


    【絕天地通】。


    是他父親的標簽。


    哪怕是遙遙數千裏,也能隔天裂地,將他擋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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