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和七點五十直接間隔多少？
一小時二十分鍾，時間似乎很充裕啊。
何昭宇見學生如此沉著，露出滿意的笑容。
現在這個樣子，他總算覺得放心了，他以前那個賽前臨危不懼的學生終於迴來了。
一定是他的三三三計劃特別有效，治好了學生這段時間的心病，他可真是個難得的好教練。
葉茹茹把時間表往旁邊一放，站起身，“那我先迴去休息了，晚上再來。”
何昭宇擺手：“去吧去吧。”
不過他根本不知道，學生嘴上說著迴去休息，事實上根本沒離開賽場，而是繞去觀眾台找了個後排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的比賽結束後，這幾場沒有種花選手參賽，隊友們走得沒剩多少，隻有幾個教練抓著學生在前排學習經驗，她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葉茹茹把沉重的背包放在旁邊的座位上，把帽子拉起來罩在頭上，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
四周的一切聲音逐漸包圍了她，有歡唿聲，有尖叫聲，還有口哨聲。
還有偶爾響起，報著比賽項目和選手名字的廣播聲，以及發令的電子音。
說不難過肯定是不可能的，她走到今天，還從來沒人當麵說過類似的話。
她一向很強大，堅不可摧，什麽時候被人挑釁過。
她曾經喜歡這個賽場，並享受這一切，是因為這是她的主場。
不過她現在發現，哪怕站得沒這麽高，她也照樣喜歡，因為這些都是她人生的一部分。
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爬到她頭上耀武揚威的，那她就不叫葉茹茹了。
真正比她強的前輩，她很尊敬，但有些隻會捧高踩低的前輩，注定成為被後浪拍在沙灘上的前浪。
今天她就要自己爭口氣，踐行這一切。
休息了一下午，葉茹茹又迴到賽場。
熱身的時候碰到麗莎，她扒著池邊朝對方笑，又說了句什麽。
麗莎自然沒聽清，遊近過來聽。
葉茹茹笑著重複了一遍：“你比賽時要是用這套戰術，我不會上當的。”
麗莎：“？？你居然偷看！”
葉茹茹指指遠處的一條泳道：“不光是我在看呀，你看那邊。”
麗莎抬頭望去，發現漢娜也扒著水線，朝這邊招了下手。
葉茹茹：“所以她可能也不會上當。”
麗莎：“哼。”
葉茹茹笑得不行，這時候在熱身池練習這些，跟大聲密謀有什麽區別。
不過也就是開個玩笑，到了她們現在這種熟悉程度，戰術都是浮雲，拚得就是技術和細節。
戰術再好用，還能不拚盡全力不成？
誰敢留力，分分鍾被虎視眈眈的對手超越。
她的對手這一年都進步好大，她如今身處其中，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葉茹茹朝麗莎擺擺手，“加油吧，我也要開始認真練習了，沒時間閑聊了。”
她可不會小瞧她們。
麗莎朝她揮了揮拳，轉身遊走了。
葉茹茹笑了下，莫名感覺有點期待等會兒的比賽。
她去檢錄前，何昭宇快緊張瘋了，自己嘴上說著不讓學生緊張，事實上在旁邊來迴踱步，絮絮叨叨。
他一緊張就喜歡念叨，好像誰不了解他似的。
王隊醫給葉茹茹揉完手腕，在她頭上一拍，“去吧。”
何昭宇伸手：“等下，參賽證帶了嗎？”
葉茹茹舉起脖子上掛的吊牌亮給他看，“這兒呢，帶了帶了。”
他現在這副緊張但卻又不敢多提比賽結果的樣子還挺有意思的，葉茹茹心中在笑。
其實她沒法理解何昭宇的心情，就像何昭宇也沒法理解她的心情，她不知道何昭宇私下祈禱了多少次，這一次一定要比出一個好成績。
——不然他也不知道，這段時間究竟做的是對還是錯了。
他讓自己的學生花了太多時間在兼項上，若是反而丟了主項，這不得不償失？即便這一切在他看來是有意義的。
他要負起這之中最大的責任。
……
“中央電視台，中央電視台，親愛的觀眾朋友，正在為您直播的是布達佩斯世錦賽的遊泳項目，即將進行的是有我國名將葉茹茹參加的女子100米蛙泳決賽，這將會是今晚最大的奪金點……”
“稍後有我國選手參與的還有女子50米自由泳半決賽和男子800米自由泳決賽，稍晚些時間，還將進行男女混合4x100米自由泳接力決賽。”
當電視中李源熟悉的嗓音響起的時候，張思澤便正了正身形，連哈欠都不打了。
按照時差，他這群師弟師妹們開始比賽的時候國內都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稍晚些時間也不能稱為稍晚，應該稱作很晚——接力甚至淩晨一點半才比。
對於一個作息健康的運動員來說，夭壽啊。
不過如果他在賽場的話，這時候肯定生龍活虎，上場就能全力拚個幾百米。
看了比賽，他就也算親身參與了吧。
張思澤坐在電視前給鏡頭中的師妹鼓了把勁：“加油啊。”
葉茹茹已經上場了，在第5泳道，正做著賽前準備活動，動動手腳，簡單跳一跳，一會兒準備下水接受檢驗了。
張思澤覺得這是條好泳道——反正肯定比4道吉利，預示著這場比賽肯定有個好結果。
當然，到手的都是好泳道，下次在4道遊，那麽4道就是最吉利的泳道。
泳池中哨聲響起來的那一瞬，所有人的心都瞬間提了起來。
葉茹茹保持著前傾姿勢站在出發台上，一動不動。
無論場中喧鬧還是寂靜，這一刻都離她遠去。
水麵蔚藍清澈，像麵鏡子，反射著頭頂明亮的燈光。
葉茹茹閉上眼，聽見心髒在胸腔中一下下沉穩地跳動著。
“take your marks——”
口令聲下一瞬劃破空氣。
“嘟！”
嘩啦一聲，伴隨著咕嚕嚕的氣泡聲，她進入水中。
水有些涼，讓她的全身驟然緊繃，心髒似乎也隨之咚咚奮力跳動起來，將血液瞬間輸送至全身！
全力以赴的一場比賽，不留任何餘力，不讓自己後悔！
長劃臂後出水，葉茹茹夾肘抱水，手臂直直向前送去——
一下動作，兩下動作。
腦中沒有其他事物，仿佛這是她一個人的比賽。
即便麗莎在她隔壁泳道，但她先前說的並不是假話，無論什麽戰術，也騙不了她。
因為她根本不會關注。
她心中有著一套完整的賽場模式，她曾經閉上眼一次次模擬過，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驟都刻在她心裏。
當真是閉上眼睛都能遊。
她對自己如今的劃水實效了如指掌，甚至劃多少下能到邊都可以提前算好。
24……25……26
“啪”的一下，她的雙手拍在池壁上，閃電般折身，再次入水。
緊接著進入新的周期，她又重新開始計數。
場中似乎很喧鬧，隔著水麵都能聽見觀眾們激動的尖叫聲和嘶吼聲。
葉茹茹沉在水中，感覺心跳明明跳得很快，她的心情卻無比寧靜。
仿佛一切都被她握在了手中，她其實很想跟何昭宇說，她真的一點都不緊張。
這場比賽注定是屬於她的，她會證明自己。
15……16……17……
過半了！
葉茹茹逐漸加快了動作頻率，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甩在了身後，包括思緒！
每一下抱水，她的身體都會拉出水麵，再猛地向前竄一大截。
19……20……21……
她計數的頻率越來越快，腦中的聲音逐漸占據了全部，眼前的水麵也看不見了，隻有遙遙可見盡頭的泳道。
終點處池壁上那片黃色的感應區域。
25……26……
她對時間沒有任何概念，隻知道自己現在速度很快，並且還將在接下來越來越快！她還可以再加把勁！
於是她的速度一提再提，全身上下每一處肌肉都調動起來，連唿吸都幾乎屏住了，她看著那片池壁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終於到了最後一下動作，她拚盡全力，直直送出手臂——
下一刻，她破出水麵，不停喘息著。
從她出水的那一瞬起，一切聲音重新開始進入她的耳朵，她聽見全場排山倒海的歡唿聲傾軋而來，震耳欲聾。
她又迴到了屬於她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
一小時二十分鍾，時間似乎很充裕啊。
何昭宇見學生如此沉著，露出滿意的笑容。
現在這個樣子，他總算覺得放心了，他以前那個賽前臨危不懼的學生終於迴來了。
一定是他的三三三計劃特別有效，治好了學生這段時間的心病，他可真是個難得的好教練。
葉茹茹把時間表往旁邊一放，站起身，“那我先迴去休息了，晚上再來。”
何昭宇擺手：“去吧去吧。”
不過他根本不知道，學生嘴上說著迴去休息，事實上根本沒離開賽場，而是繞去觀眾台找了個後排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的比賽結束後，這幾場沒有種花選手參賽，隊友們走得沒剩多少，隻有幾個教練抓著學生在前排學習經驗，她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葉茹茹把沉重的背包放在旁邊的座位上，把帽子拉起來罩在頭上，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
四周的一切聲音逐漸包圍了她，有歡唿聲，有尖叫聲，還有口哨聲。
還有偶爾響起，報著比賽項目和選手名字的廣播聲，以及發令的電子音。
說不難過肯定是不可能的，她走到今天，還從來沒人當麵說過類似的話。
她一向很強大，堅不可摧，什麽時候被人挑釁過。
她曾經喜歡這個賽場，並享受這一切，是因為這是她的主場。
不過她現在發現，哪怕站得沒這麽高，她也照樣喜歡，因為這些都是她人生的一部分。
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爬到她頭上耀武揚威的，那她就不叫葉茹茹了。
真正比她強的前輩，她很尊敬，但有些隻會捧高踩低的前輩，注定成為被後浪拍在沙灘上的前浪。
今天她就要自己爭口氣，踐行這一切。
休息了一下午，葉茹茹又迴到賽場。
熱身的時候碰到麗莎，她扒著池邊朝對方笑，又說了句什麽。
麗莎自然沒聽清，遊近過來聽。
葉茹茹笑著重複了一遍：“你比賽時要是用這套戰術，我不會上當的。”
麗莎：“？？你居然偷看！”
葉茹茹指指遠處的一條泳道：“不光是我在看呀，你看那邊。”
麗莎抬頭望去，發現漢娜也扒著水線，朝這邊招了下手。
葉茹茹：“所以她可能也不會上當。”
麗莎：“哼。”
葉茹茹笑得不行，這時候在熱身池練習這些，跟大聲密謀有什麽區別。
不過也就是開個玩笑，到了她們現在這種熟悉程度，戰術都是浮雲，拚得就是技術和細節。
戰術再好用，還能不拚盡全力不成？
誰敢留力，分分鍾被虎視眈眈的對手超越。
她的對手這一年都進步好大，她如今身處其中，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葉茹茹朝麗莎擺擺手，“加油吧，我也要開始認真練習了，沒時間閑聊了。”
她可不會小瞧她們。
麗莎朝她揮了揮拳，轉身遊走了。
葉茹茹笑了下，莫名感覺有點期待等會兒的比賽。
她去檢錄前，何昭宇快緊張瘋了，自己嘴上說著不讓學生緊張，事實上在旁邊來迴踱步，絮絮叨叨。
他一緊張就喜歡念叨，好像誰不了解他似的。
王隊醫給葉茹茹揉完手腕，在她頭上一拍，“去吧。”
何昭宇伸手：“等下，參賽證帶了嗎？”
葉茹茹舉起脖子上掛的吊牌亮給他看，“這兒呢，帶了帶了。”
他現在這副緊張但卻又不敢多提比賽結果的樣子還挺有意思的，葉茹茹心中在笑。
其實她沒法理解何昭宇的心情，就像何昭宇也沒法理解她的心情，她不知道何昭宇私下祈禱了多少次，這一次一定要比出一個好成績。
——不然他也不知道，這段時間究竟做的是對還是錯了。
他讓自己的學生花了太多時間在兼項上，若是反而丟了主項，這不得不償失？即便這一切在他看來是有意義的。
他要負起這之中最大的責任。
……
“中央電視台，中央電視台，親愛的觀眾朋友，正在為您直播的是布達佩斯世錦賽的遊泳項目，即將進行的是有我國名將葉茹茹參加的女子100米蛙泳決賽，這將會是今晚最大的奪金點……”
“稍後有我國選手參與的還有女子50米自由泳半決賽和男子800米自由泳決賽，稍晚些時間，還將進行男女混合4x100米自由泳接力決賽。”
當電視中李源熟悉的嗓音響起的時候，張思澤便正了正身形，連哈欠都不打了。
按照時差，他這群師弟師妹們開始比賽的時候國內都已經晚上十一點半了。稍晚些時間也不能稱為稍晚，應該稱作很晚——接力甚至淩晨一點半才比。
對於一個作息健康的運動員來說，夭壽啊。
不過如果他在賽場的話，這時候肯定生龍活虎，上場就能全力拚個幾百米。
看了比賽，他就也算親身參與了吧。
張思澤坐在電視前給鏡頭中的師妹鼓了把勁：“加油啊。”
葉茹茹已經上場了，在第5泳道，正做著賽前準備活動，動動手腳，簡單跳一跳，一會兒準備下水接受檢驗了。
張思澤覺得這是條好泳道——反正肯定比4道吉利，預示著這場比賽肯定有個好結果。
當然，到手的都是好泳道，下次在4道遊，那麽4道就是最吉利的泳道。
泳池中哨聲響起來的那一瞬，所有人的心都瞬間提了起來。
葉茹茹保持著前傾姿勢站在出發台上，一動不動。
無論場中喧鬧還是寂靜，這一刻都離她遠去。
水麵蔚藍清澈，像麵鏡子，反射著頭頂明亮的燈光。
葉茹茹閉上眼，聽見心髒在胸腔中一下下沉穩地跳動著。
“take your marks——”
口令聲下一瞬劃破空氣。
“嘟！”
嘩啦一聲，伴隨著咕嚕嚕的氣泡聲，她進入水中。
水有些涼，讓她的全身驟然緊繃，心髒似乎也隨之咚咚奮力跳動起來，將血液瞬間輸送至全身！
全力以赴的一場比賽，不留任何餘力，不讓自己後悔！
長劃臂後出水，葉茹茹夾肘抱水，手臂直直向前送去——
一下動作，兩下動作。
腦中沒有其他事物，仿佛這是她一個人的比賽。
即便麗莎在她隔壁泳道，但她先前說的並不是假話，無論什麽戰術，也騙不了她。
因為她根本不會關注。
她心中有著一套完整的賽場模式，她曾經閉上眼一次次模擬過，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驟都刻在她心裏。
當真是閉上眼睛都能遊。
她對自己如今的劃水實效了如指掌，甚至劃多少下能到邊都可以提前算好。
24……25……26
“啪”的一下，她的雙手拍在池壁上，閃電般折身，再次入水。
緊接著進入新的周期，她又重新開始計數。
場中似乎很喧鬧，隔著水麵都能聽見觀眾們激動的尖叫聲和嘶吼聲。
葉茹茹沉在水中，感覺心跳明明跳得很快，她的心情卻無比寧靜。
仿佛一切都被她握在了手中，她其實很想跟何昭宇說，她真的一點都不緊張。
這場比賽注定是屬於她的，她會證明自己。
15……16……17……
過半了！
葉茹茹逐漸加快了動作頻率，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甩在了身後，包括思緒！
每一下抱水，她的身體都會拉出水麵，再猛地向前竄一大截。
19……20……21……
她計數的頻率越來越快，腦中的聲音逐漸占據了全部，眼前的水麵也看不見了，隻有遙遙可見盡頭的泳道。
終點處池壁上那片黃色的感應區域。
25……26……
她對時間沒有任何概念，隻知道自己現在速度很快，並且還將在接下來越來越快！她還可以再加把勁！
於是她的速度一提再提，全身上下每一處肌肉都調動起來，連唿吸都幾乎屏住了，她看著那片池壁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終於到了最後一下動作，她拚盡全力，直直送出手臂——
下一刻，她破出水麵，不停喘息著。
從她出水的那一瞬起，一切聲音重新開始進入她的耳朵，她聽見全場排山倒海的歡唿聲傾軋而來，震耳欲聾。
她又迴到了屬於她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