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今天為什麽先生迴答不上來你的那個問題嗎?”


    漢王過去跪坐在君留山身側,還遲鈍地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來,他問了先生一個什麽樣的問題。


    “你剛剛跑馬跑得痛快的時候,連本王都是忘在了腦後的。”


    君留山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隻是想告訴他為什麽,為什麽死去的人大多不能被人看見,為什麽他的先生不願迴答他這個問題。


    “你年紀不大,先生是憐惜你還有一份天真,還是赤子之心,不想讓你明白了以後更難過。”


    “世人的眼中,看見好的總要好過看見壞的,看見榮耀加身,總好過看見黃土一捧。”


    “不論是什麽身份,做出過什麽,幸存下來的人帶給他人的感覺,就如同你剛才騎馬的時候一樣,痛快、刺激、忘我。”


    這是麵對軍人的常態了,一般守衛邊疆的軍人不會被多少人記住,但若是他一戰成名,若是他做出了什麽出人意料又漂亮至極的事,那他就能被人記住,被人追捧,就猶如他當年一樣。


    將軍的身份,對普通百姓過於遙遠的鐵血狼煙,斬盡敵軍戰無不勝的赫赫威名,都能刺激人的思維,麵對血腥的懼怕也會同時變作對他的崇敬。


    為了穩定人心,這種人的存在是必須的,君留山隻是成為了那樣一個存在,但其實他隻是做了邊關不知道多少將士在做的事,守住城池,打退敵人。


    他隻打退了一次、兩次,至多就是三次,但邊關的守將們卻是成百上千、成千上萬次。


    “他們不會去看死了多少人,活下來的人曾經差點死了多少次,因為這是壞的一麵,大部分的人不會想要去看到壞的一麵。”


    “死去的人同樣是英雄,但因為他們代表了不太好的一麵,所以他們更容易被人刻意地遺忘,不知道有多少將士就是犧牲在這樣的遺忘之中,因為隻要能看見好的結果就行了。”


    君留山拍了拍他單薄又稚嫩的肩,神情悠遠地望向了天邊,折思站在一旁警戒著,三匹得了自由的馬自己悠閑地去吃草喝水去了。


    “你剛才那樣跑馬,明明在一開始的時候你是害怕的,但你慢慢就忘記了恐懼,沒有空餘的理智去思考你會不會摔下馬,你剛才的行為究竟有多不安全,你能不能掌控得住你手下的那匹馬。”


    “有許多人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就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導致了他們莽撞的不顧後果地行事,成了我們所說的冷酷無情的人。”


    漢王有些呆愣地看著君留山,這些東西對他來說確實太早了一些,但是他更在意的是,他聽懂了的那一些,讓他比之前還要疑惑不解。


    “所以,王叔是說,因為不想承擔傷心的那些事,他們就能選擇遺忘還有讓人傷心的事情的存在嗎?”


    “對,不單是傷心,還有諸多的負麵情緒。”


    在朝廷之內,在權利傾紮之時,那些人會看不見因為他們的一點心思而死去的人,也並不知道還會有多少的人死在他們的私心之中。


    “弦兒知道自己的三位兄長做的那些事情嗎?”


    君留山問了一個很為難漢王的問題,漢王沉默了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小小聲地說了一句知道。


    “兄長們……想要搶奪皇兄的皇位,想要當皇帝。”


    “他們這是逆反,逆反是要打仗和殺人的,母親和先生們都說過,以前也出現過不少這樣的事情,結果都是天下陷入戰爭的痛苦之中,甚至有國家因為這樣的事情分崩離析。”


    他的母親和先生們都在最近嚴肅教導過他,態度稱得上是嚴厲了,一點都不希望他在這個問題上有什麽走錯路的時候。


    今日君留山問起他這件事情,他不知道王叔是什麽意思,他太笨了想不明白,隻能盡力將自己想的告訴王叔。


    “這樣是很不好的事情,是嗎,王叔?”


    “百姓會流離失所,會死亡,會有許許多多的百姓失去自己的家,還會有許許多多的將士死在戰鬥之中。”


    漢王想起了剛才君留山和他說的那些話,絞著自己的衣袖,還是鼓足勇氣說了出來。


    “邊關有那麽多死後不能被人記住的將士,他們不是為了讓我們自相殘殺而獻出自己的生命,他們是為了讓我們好好地生活啊……”


    “你說得沒有錯。”


    君留山欣慰地頷首,將手掌搭上他的肩膀,平淡地注視著他。


    “他們在戰場上拚命,是為了在他們背後的人不用麵臨戰爭,不是為了讓一些人,為了自己的私欲,而有足夠的機會和條件挑起戰爭。”


    “弦兒,你是一個好孩子,千萬不要學你的那些兄長那樣,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漢王和君留山對上了目光,又突然低下了頭去,往後挪了兩步,抬臂疊掌,俯身叩首。


    “侄兒謹遵王叔教導。”


    折思能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見叔侄兩人在這之後又放鬆下來閑著說一些話了,還是有些不解之處。


    當初君留山選擇第一個來見漢王的時候,折思就曾經不解過,畢竟在那些王爺之中,漢王年紀最小,最無權無勢沒有威脅,相比起來還是皇帝的那位二弟周王更有威脅才是。


    若說是因為側王妃的那件事,但這兩日也沒有見到他們王爺過問那件事情,今日更是將漢王帶出來專門教導他這一番話。


    不過他們王爺行事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他們似乎也不必擔心太多,等到最後總是能明白過來的。


    又坐著歇了一會,不知不覺便晚霞漫天,雲層浸染了火紅,天空也被燒成了橘色。


    他們還要趕迴王府用膳,迴去晚了倒也不是不能進城,就是會麻煩一些,因此也就準備先迴去了。


    但等他們一路迴到王府後門,下了馬剛進到後院,就有暗衛匆匆跑了過來,附在折思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話,折思皺起了眉,神情凝重地望向君留山和漢王。


    君留山步子略微一頓,漢王也察覺到了不對停下了腳步不解地看著他們,折思走上前抱拳,在君留山同意之後,壓低聲音說出了剛才傳迴來的消息。


    “王爺、漢王殿下,暗衛來報,杜太妃在空杏寺失蹤了,我們的人跟上去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什麽?母親沒有事吧?!”


    漢王聽明白後當即就叫了出來,瞪大了眼睛惶急地要去抓折思的袖子,又不敢放開君留山,他抓著君留山,像是抓住了屬於他的一塊浮木。


    “弦兒,不要慌。”


    君留山沉聲叫了他一聲,握住他在不停發抖的小手,事情來得突然,漢王的反應更是激烈,他怕這個孩子沒有將事情問清楚就要倒下去。


    “先迴去,迴去之後將事情說清楚。”


    “是,王爺。”


    折思和來報消息的暗衛領命,君留山則低頭看了看一邊覺得不是真的,一邊又臉色蒼白滿是不安的漢王,牢牢握住了他的手,牽著他往他們暫住的院子走。


    “杜太妃是在四天之前出發的,這邊離空杏寺馬車若是不停,花上兩天的時間就能到了,而我們的人騎馬前去,隻會更快。”


    “昨日杜太妃就已經到了空杏寺,這是寺中的僧人說的,而晚上杜太妃留宿寺中,今天一早就發現人不在了。”


    漢王喝了一杯熱茶,又被折思用熱布巾擦了臉和手,總算是冷靜了一些下來。


    “母親一般在那邊都會齋戒祈福三、五天不等,空杏寺是長期留著母親的院子,母親留在那邊過夜也是常事。”


    折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當即神色就是一變,卻沒有在漢王麵前莽撞地說出來。


    君留山留意到了他,但也隻是順著漢王說了下來。


    “既然空杏寺與太妃熟悉,當晚太妃應該不會有什麽反常之舉,否則太妃身邊伺候之人與寺中僧人都當知道。”


    “既然並非太妃自己做了什麽事引得他人下手,便是有人在那方特意等著太妃了。”


    漢王的臉色更白,有人特意擄走太妃,那代表他們要麽想要從太妃的身上求什麽,要麽想要從他的身上求什麽。


    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他現在最為擔心的就是母親的安危了。


    “漢王府行事低調,但也一向沒有什麽多的遮掩,要是說要探查母妃的行蹤,是輕而易舉的……”


    “你們查到是誰了嗎?”


    君留山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問完了自己沉思了片刻,隨即就認定了目標。


    “之前林眉他們遇見的那些人,原以為隻是利用了一下平法和尚,結果卻是將整個寺廟都當作了他們的地方。”


    “寺廟現在是作何處理?之前本就已經讓人盯著那邊的空杏寺了,為何還會讓太妃出事。”


    “迴王爺,恐怕是與江湖上的那一次一樣的手段。”


    那一次是因為有內鬼,所以人會悄無聲息地消失,這一次,折思覺得恐怕也是同樣的手段了。


    君留山看向報來消息的那個暗衛,暗衛隻低聲說起自己知道的消息。


    “現在不能確定是哪方動了手,之前雖已聽側王妃的吩咐緊盯寺院,但並沒有找出什麽不妥的地方,這一次後暗衛當即封鎖了整個寺院,逐一排查,依舊尚未找出不妥之處。”


    “出了平法那麽一次事情後,整個寺院居然沒有絲毫的問題,他們查得時候都沒有覺得奇怪嗎?”


    君留山垂下了眼,不經意間掃過自己以往佩戴玉佩的地方,暗衛躬身替那些同伴稟了一句。


    “自然是覺得不對了的,但因為沒有證據,不能隨意出手,就被拖延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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