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見長他一輩,他也喜愛這樣能和長輩撒嬌的感覺,在某一次突然就改口叫了岑見小叔叔,岑見沒有反對後他就這麽一直叫了起來。


    每一次叫的時候,他還愛讓那三個字一個一個從舌尖蹦出來,就像是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一樣,誇張又得意地和他眼中的世界炫耀。


    不過這樣的小孩子心性,在他越發消瘦陰鬱的麵容前,是那麽的格格不入。


    岑見當然是信的,岑家之人,能通天地,見過鬼怪,也見過神仙,但有時候也會有人懷疑,隻有他們能看見的世界,是否真的存在。


    阿明亞喀是巫,和他是同道中人,但他們也不能互相看見對方眼中的世界。


    所以岑見的道和信仰,從來沒有寄托在那上麵過。


    “可是相信的人,想要站到那上麵去的人,會忍得住不去尋找攀登嗎?”


    “成仙的方法從來不止一種,能登上天柱之人,也算是超脫輪迴之中,跳出三界之外了。”


    岑見轉過頭來看向茫然看著他的孟明,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尖。


    “好了,小孩子該去睡覺了。”


    孟明撇了撇嘴,從他背上溜了下去,半跪坐在小榻上張開手,等著岑見抱他過去。


    他走過來就已經耗盡了力氣,沒有力氣再走迴去了。


    岑見無奈地笑了笑,起身抱小孩子一樣把他抱了迴去,孟明長得高挑,這樣抱著別扭得不行,幸虧隻有幾步的距離,很快岑見就把人放了下去。


    得到滿足的孟明乖乖拉起了被子,把自己裹得隻剩下兩隻眼睛露在外麵。


    “小叔叔,明天見。”


    “睡吧。”


    岑見給他把燭台放在床頭,這樣能讓他睡得好一些。


    一直到孟明睡著了,滾著滾著把自己貼到了裏麵的床欄上縮成一團,岑見才收起卷軸端起了蠟燭。


    他拿著蠟燭悄無聲息地推開了一側的窗子,豆點火光照亮了藏在高簷陰影下的那張臉,和霸占了他床的人有八分相似。


    翻滾在眼中的種種情緒都在光亮下化為不透光的深沉,屋外人向岑見安然自若地微微頷首。


    岑見輕歎了一聲,給他留下了半扇窗和一盞燭光,自己迴身抱著一床新被子上床睡覺。


    第二天大家都起晚了,都要日上三竿了各個院門才打開。


    君留山打開房門時還披散著頭發,他外袍隨意搭在肩上,難得慵懶的樣子很是晃了一下林眉的眼。


    林眉手裏端著木盤,木盤上放著他們兩個人的藥。


    攝政王還來不及為睜眼看見她而高興,就被藥味熏得掩鼻倒退了三步,飽含震驚的目光看著林眉手裏的藥,又不敢置信地轉到了林眉的臉上。


    林眉端著東西聳了聳肩,沒給君留山說今天早上她聞見藥味的時候差一點就掉頭跑了,現在是暫時封閉了嗅覺才能淡然處之地站在這裏。


    “莫上先生聽聞王爺睡不安穩,特地又給王爺換了新的方子。”


    “不是折思和折寧去說的,是先生昨晚起來,撞見了王爺在府裏散步知道的。”


    為了避免本就還在養傷的兩個暗衛統領再受無妄之災,林眉好心替他們兩個解釋了一句,同時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君留山,進了屋將藥放在了桌子上。


    君留山很想讓林眉再把東西端出去,他不想整個屋子都被熏得是這樣的氣味,但最後攝政王還是黑著臉選擇了去把每一扇窗戶都大大地打開。


    他在去裏間先洗漱收拾,再出來喝藥,和先喝了藥,再折騰其他之間猶豫,林眉看得出來他也很想甩袖轉身就走。


    “今日王爺還有軍府的事情要處理,還是早早把藥喝了,否則涼了之後沒有時間來給王爺重新熱過。”


    君留山臉色更黑了,他沉默地點了點頭,走過去在林眉的注視下端起屬於他的那碗藥就要一口灌下。


    林眉拉住了他的手腕,攤開一隻手。


    “王爺不如先把我的糖給我?”


    君留山隔著帶著藥味的水汽看著她,忍受不了這樣對著臉撲上來的折磨,很是幹脆地把整包糖都從懷裏拿出來放到了林眉的手上。


    林眉端起了自己的那碗藥,和他的碗碰了碰,兩人一同閉上眼仰頭把藥全部喝了下去。


    但喝完之後林眉就發現自己失算了,她忘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通感了。


    苦澀到難以描述的味道疊加著她自己藥的味道一同在口中蔓延,也不知道這藥到底對君留山刺激有多大,能刺激到他倆很久都沒有了動靜的通感。


    君留山麵不改色的從她驀然攥緊的手中拿出了那一包糖,取出一顆卻是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林眉瞪大了眼睛看著那顆糖就這麽消失在一雙薄唇之中,舌尖又莫名地泛起了一點點的酸甜味道。


    搶了東西的男人還很壞心眼地傾身向她貼近,剛沾了甜味的唇也輕輕在她的唇上沾了一下,一觸即分。


    口中的酸甜越來越重,壓過了那兩股混合在一起的苦,林眉探出舌尖在唇上舔了一下,帶走了殘留在唇上的藥汁。


    君留山含著糖,慢條斯理地擦了唇,又低下了頭。


    林眉沒有躲開,站在那裏被他又順利地將薄唇貼了上來。


    柔軟的唇隻是若即若離地觸碰著另一份柔軟,溫熱的掌心輕輕托住了她的側頰,濃密翹長的眼睫在垂下時勾過她的眼睫,在側頰短暫停留的溫熱覆到了她的臉上。


    燙得她往後瑟縮了一下。


    氣息貼得太近了,近到她分辨不清交匯在一起的氣息之間,任何一點細小的差別。


    在她徹底逃開之前,那份溫度執著地追了過來,將她遮在了黑暗之中。


    但麵前的人也在同時離去,她遲鈍地隔了許久,才意識到唇上的觸感已經消失了。


    她的手中還端著一個藥碗,腳下生了根一樣站在原地,沒有人禁錮住她的手腳,她隻要再退一步,就能脫離籠罩在她眼上的灼熱。


    遮在她臉上的手一直沒有放下去,對麵人的氣息沒有什麽太過的急促和混亂,一直很安穩。


    她的那顆心也同樣在安穩地跳著,一聲輕笑卻打亂了這樣的拍子,她耳朵上的絨毛似乎都在一瞬間立了起來。


    同時沾染著苦味和甜味的唇抿緊,林眉很難說這樣近乎於悚然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她隻知道自己這時候才像是夢醒迴神一樣,想要逃開。


    但遮在她眼前的手滑了下去,端走了她手上的藥碗,又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眼前依舊是黑色的,熱度沒有退下去半分,是她自己閉上了眼,也是她自己臉上飛了紅霞。


    始作俑者還在噙著笑,很是遺憾地感歎了一句。


    “可惜我和你都剛喝了藥,太苦了。”


    林眉磨著牙,很想去問問她的弟弟,昨天拿出來的都是些什麽酒?!


    這是突然把某個不解風情的人的奇經八脈全部打通了?還是昨晚攝政王睡不著夜觀星象,星象給他醍醐灌頂了突然就開了竅了?


    她就不該想要看戲來送藥的。


    君留山一手握著她的手腕,一手扶著她的肩,將人轉過身去。


    “本王該先沐浴更衣的,看來隻能等下一次了。”


    “王爺想得倒是周全。”


    林眉依舊是憤憤不平的,睜開眼能看見外麵空蕩的院子,卻看不見從背後貼近她的人。


    她越發地想要和君留山好好說道說道,這完全就是趁人之危了。


    “今日還有事情要忙,明日我陪你去城中逛一逛如何?”


    “本王還沒有和你一起在城裏好好逛過,算作本王的賠罪了。”


    君留山垂下眼,能看見她紅得滴血的耳朵,和半邊側臉,眼尾也染著紅,唇上也抹著胭脂,卻是氣憤難耐的樣子。


    突然就無師自通了的攝政王萬分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放開了自己的手站直了身子,不再從後麵壓迫著人。


    “我先走了。”


    林眉在他離開的一瞬就迫不及待地甩袖邁開了步子,半個眼神都沒有迴過來,隻留給了君留山一個冷酷的背影。


    君留山抬手將額上垂下來的散發梳到腦後,真心實意地遺憾歎了口氣。


    隨後折思來送熱水和吃食,就見到他們家王爺衣冠整齊地坐在桌邊,心情似乎前所未有的好。


    折思進門的步子一頓,又在君留山斜睨過來時若無其事地連上了動作。


    “王爺,孟將軍、林將軍、姚將軍等都在軍府等著您。”


    “本王知道,稍後你和本王同去,今日讓折寧守在府中。”


    “是。”


    折思把碗筷擺好,又伺候著君留山洗漱完,在一邊垂首等著王爺用完午飯好出門。


    “岑侯說今日他要去找莫上先生一起研究碎片,便不和王爺同去了。”


    “嗯,讓他去吧。”


    君留山點頭,今日不是什麽太過重要的事,隻是為了處理後續的清理工作,若非後續的軍隊調動要他去點頭首肯才能繞過朝廷,原是不用他走這一趟的。


    大漠之事他打算全部交給孟末來處理,林興修和孟彰還要等到他迴京之後正式下達文書才能調動,也正好讓他們跟著孟末再練練手。


    午飯隻是簡單的粥和小菜,君留山吃了一點就不想吃了,不得不說,莫上先生新開的藥方真的是向著他的痛點使勁戳,現在他還覺得有些難受。


    “行了,走吧。”


    君留山帶著折思出了門,林眉在岑見和莫上先生到之前,先找到了薛淨悟。


    “你來了,還想問什麽嗎?”


    他靠在桌子邊沿,抱著手臂低垂著眼,傷著的那條腿一晃一晃的。


    林眉走過去拎壺倒了一杯涼水,反手在桌子上敲了敲。


    “下去坐好。”


    “沒什麽想問的了,來看看你是不是哭鼻子了。”


    薛淨悟委委屈屈地從桌子上挪了下去,在凳子上縮成一團。


    林眉莫名覺得他這副樣子有點眼熟,多看兩眼後反應過來了,是像了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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