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身上帶著毒,他們不好帶他進城,就一直留在了城外。


    暗衛跑上兩趟去林府將用得上的東西都搬來,再把酒兒叫來給大家都看了看傷。


    但孟明的傷沒有讓她看,他們都明白,現在什麽樣的手段都已然無用,孟明隻要能清醒地等到君留山他們迴來就好。


    “其實就算讓我看我也最多能看看他還能活多久,但想來這也是沒有必要的。”


    孟明正倚著牆望著天,心情很好地哼著歌。


    他今天換了一身尋常的衣服,沒有把自己遮起來,酒兒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少年是真的油盡燈枯了。


    就算莫上先生和岑侯在,就算還有第二份神藥,也救不迴來的那種。


    人力有極。


    酒兒不知道他是誰,但能看出來他經曆了些什麽,那是很多人都難以忍受的疼,現在也還在日日夜夜折磨著他。


    但她看了看周圍的人,又看了看因為孟末遞過去的一塊點心笑彎了眼的少年,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吃下那塊點心對他而言不亞於吞碳,但他還是吃得很開心。


    林興修從那天之後就沒有再提起過阿明亞喀的事,而是照常做著他的事,為了即將迴來的大軍跑前跑後。


    他已經一點異樣都看不出來了,來到這裏也會偶爾流露出一點悲傷,但很快就會振作起來。


    他還帶著暗衛收拾了一下阿明亞喀留下的過年祭禮要用到的東西,站在院子裏發愁看著。


    “今年的祭禮還要重新找人來主持,也不知道王爺願不願意再幫一次忙。”


    城中的生活迴到了正軌,百姓都在熱熱鬧鬧地準備著過年,今年的年節會是最熱鬧的一年。


    被人惦記著的大軍也在風和日麗的一天,出現在了天地交接的那一線之間。


    大漠裏沒有什麽好講究的,這裏也沒有什麽權貴什麽禮製,軍府的將士和全城的百姓在翹首以盼後唿啦啦全圍了上來。


    小童被大人們拉得跌跌撞撞,急得一個勁叫爹,當爹的頭也不迴把人抄起來,好點的讓騎上肩,隨意點的往胳膊下一夾,或者肩上抗麻袋一樣一丟,繼續在人堆裏擠著往前跑。


    也不知道誰家倒黴孩子,在跑近了之後趁人不備,把家裏過年存的鞭炮丟到了大軍前,沒等人反應過來就“劈裏啪啦”炸了起來,紅色碎屑漫天亂飛,灑了人一頭一身。


    君留山和林眉並馬走在最前麵,後麵是岑見和諸將領,“受災”最為嚴重的就是一馬當先的他們兩個。


    突然的“襲擊”讓幾個人都臉色一變,君留山的手都伸向了林眉,又在看清是什麽東西後半路拐了個彎,展袖擋在了林眉麵前。


    戰馬穩得住,沒被嚇退也沒有驚慌起來,但也早在人群烏壓壓歡唿著飛奔而來時就停住了蹄子不願意動。


    鞭炮炸響,更是嫌棄的扭開了頭。


    但一串炸了之後人群裏就被丟了更多的出來,激動起來也沒有個準頭,到處都被丟的是,還有串險些直接丟到君留山的身上。


    從人群裏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林興修等人嚇得差點衝上去,後麵姚遠山的刀可是都出鞘了半寸,還是被岑見按迴去的。


    君留山隨手拎住了那串被丟上來的鞭炮,丟給了混在人群中鬧騰得最歡的少年郎,無奈瞥一眼自己被炸了個洞的袖子,對林興修微微搖頭,讓他不用管。


    君留山的縱容明擺了出來,被鞭炮炸得跳腳的少年們更是膽敢指天對地發誓,他們看見王爺笑了,側王妃也笑了!


    少年郎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沒有人製止他們,百姓們就完全收不住了,抹著淚把在隊伍前麵的將士全圍了起來,老的少的都拉著人,也說不出什麽話了,把帶來的東西全放到了還拿著兵器的手裏。


    沒經曆過這樣陣仗的大漠外的將士都站住了,茫然看著這些眼睛紅得一模一樣的不同的臉,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地接住了被塞來的一堆東西。


    都沒有看清是什麽,沉甸甸壓著手,幾個年輕的忙得自己的兵器都掉到了地上還抱不過來。


    大家都下了馬,君留山和林眉也沒能幸免,被幾位長老和林興修等人圍著,扶著要給他們跪下的老人家,低聲勸慰著。


    一個將領和被塞到自己手裏的娃娃大眼瞪著小眼,辨不清是那雙手塞過來的。


    梳著小揪光著屁股的小娃娃吃著手,眨巴著那雙大眼睛,歪頭盯著他的大胡子,趁著將領扭頭找人的時候,眼準手快地用自己沾著口水的小手抓了上去。


    將領痛得“哎呦”了一聲,又轉迴頭來瞪他,但瘦得顯得眼睛很大的孩子完全不怕他,“咯咯”笑著抓著他的胡子晃。


    旁邊金沙關的將領湊過來看了看,在光屁股上拍了一下。


    “這也不是我們城裏的孩子啊。”


    金沙關的小孩子都長大了,這個明顯是在大漠出生的孩子,要是是金沙關的,誰都能認得出來。


    這裏也不止是金沙關的百姓,還不知道有多少個城池的人拖家帶口地趕過來,就為了迎接得勝歸來的他們。


    “你就先抱著吧,一會再讓人去問問,放心,賴不上你的。”


    那將領同情的拍了拍疼得呲牙咧嘴又不敢碰這個小童的某人,轉頭自己也被拉過去頭上被個少女插了朵很小很小的花。


    花是大紅的,邊緣有一點點的嫰黃,像是不經意抹上的胭脂。


    將領僵著腦袋一動不敢動,那花就別在他的耳邊,被風吹得顫了顫,嚇得他也一顫,連忙抬手要去接。


    插花的人已經走了,但細細的花香在人群之中也能清晰可辨。


    不知這花是哪裏來的,但它是開在大漠之上的。


    林眉本就是為了為了百姓才從馬車出來換為了騎馬,但被這一番吵鬧,縱然是十分喜悅,也難免感到頭腦脹痛,人有了幾分昏沉。


    君留山一手扶住她,現在百姓大多已經往後去了,他們前麵空出了一些,他招來往親衛懷裏倒東西騰手出來的姚遠山。


    “城中軍營不夠,還是要勞煩姚將軍帶著人駐紮在城外,本王便先進城了。”


    “王爺放心,外麵交給末將便是。”


    姚遠山下巴上還蹭著一層剛才被塞臘肉時沾上的油,他一邊擦著一邊點頭。


    林興修忍俊不禁地抱拳,望了眼一路湧過去的百姓們和後麵也沒能幸免的將士,輕咳一聲。


    “離除夕還有十日,明日軍府設宴,全城共慶,當是提前過年了。”


    “還請諸位將軍一定賞臉。”


    姚遠山笑著在他肩上拍了拍,一切盡在不言中。


    君留山帶著林眉和岑見,和林興修等人繼續前行,有看見他們要離開的百姓,還想要追上來。


    岑見停下馬迴頭對他們笑得溫和。


    “王爺和側王妃隻是迴城休息,諸位不必擔心。”


    那些百姓就停下了腳步,望著他們前進的方向,再三確定了君留山不是準備離開,也不是因為又生病了,才放心地迴去。


    莫上先生早就見勢不妙,和暗衛從軍隊最後分散著跑了,繞路避開了人群,在城門口等著君留山他們來。


    遠遠望著那邊的盛況,他抹了把自己額上的汗。


    “真是太嚇人了,這滿城的人湧上去,都能把人給淹了吧。”


    “這哪止一城的人,估計還有從其他城池特地趕過來的。”


    暗衛也是心有餘悸,他們最不擅長應付這樣的局麵了,之前林眉在城裏就已經夠受歡迎了,現在百姓差點要用熱情和感激把他們都給淹了。


    也是因為從他們來之後,每一次的舉動都牽係到了整個大漠,而大漠在常年的暗無天日之中,迴以了他們同等的甚至更多的敬重和感激。


    這些感情堆積起來,就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


    大漠早已不知朝廷隻聽命軍府,而現在的君留山和林眉在他們的心裏,有比朝廷還要高的地位,足以比肩神明。


    這一次出去的幾十個暗衛都集體打了個冷戰,露出難以言明的神情。


    莫上先生捶著自己的老骨頭,在君留山他們迴來後一把抓住了興奮跟在林眉身邊,說著什麽都要蹦跳起來的林興修。


    “林小將軍,酒兒呢?”


    林興修被他打斷了話,想了一想才反應過來他問的什麽,往城外一指。


    “酒兒姑娘陪著折思統領他們在大祭司的院子裏,不在城中。”


    他說著一拍額頭,又想起了一時激動忘掉的事,神色一肅。


    “兩位統領和孟將軍他們前兩日已經迴來了,正在城外等著王爺,也要請莫上先生和岑侯過去看看。”


    “我一時高興得糊塗了,竟忘了此事。”


    林興修神色慎重,像是有什麽要緊的事。


    君留山看了看林眉有些泛白的臉色,略皺起眉放開了一直扶著林眉的手,調轉了馬頭。


    “你們送側王妃迴去,微之、莫上先生隨本王過去。”


    “興修你也留下,在這邊將軍中事務處理好。”


    “我也一起去。”


    林眉伸手拉住了君留山的袖子,她一邊捏著眉心打起精神,一邊拒絕了暗衛要來替她牽馬。


    她看向君留山,先他一步踢了踢馬腹往前走,君留山無奈拉住她,手裏扣住的手腕都是冰涼。


    “你身體還沒好,該去休息了。”


    “無事,我有些事想要問一問孟明,問過再去休息。”


    君留山想強硬一些,但林眉轉過的視線讓他又遲疑了,他隻好找莫上先生勸一句。


    可莫上先生坐在馬車邊,揉著肩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岑見倒是笑眯眯看著他們兩人,但那副表情就讓君留山放棄了指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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