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瞎子盯了他許久,臉色陰沉著收起了東西,向前走去。


    和加伊思擦肩而過時,他輕聲問他。


    “如果今天你的那個弟弟來了呢?”


    “你要和他一起葬在這裏嗎?”


    加伊思冷淡地看著他,連迴答一聲的想法都沒有,唿吸和心跳都沒有一瞬的變化。


    方瞎子在心裏遺憾地歎了口氣,就當真走在了前麵,對後麵跟上的人置若罔聞。


    準備好的兄弟相殘的戲碼,誰都不肯登台上演,難道血緣對他們而言真的就這麽重要嗎?


    最為性格詭異的孟明都屈服在了血緣之下,毫不猶豫地拿著自己的人頭冒險,去換取一個垂憐。


    而阿明亞喀,當年甚至搶走了加伊思的命。


    那是少有人知道的一個秘密,在幾天之前才被當事人之一親口說出。


    “當年是想讓我去跟隨皇室,作為殉葬之人。”


    阿明亞喀坐在君留山的對麵,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腦袋,試圖往後麵縮一點避開君留山的冷氣範圍。


    但他的後麵還站著同樣一身冷氣的林興修,孟末和孟彰在旁邊眉頭也沒有鬆開過。


    “是他主動代替了我,否則現在的大祭司也該是他。”


    “因為我們兩個長得一樣,除了師祖和師父,誰也分辨不出我們來。”


    他低著頭,腳掌在地上前後碾動著,看著都要把鞋子給磨穿了。


    聲音也越說越小,很是沮喪地聳拉下肩。


    “加伊思的天賦比我好多了,皇帝希望他能將神殿繼承下去,不要讓人真的遺忘了神。”


    “是我沒有那個能力,沒有做好。”


    但這些都不是君留山他們想要知道的事,林興修按上他的肩,直直瞪視著他,強壓著自己的火氣,牙根磨來磨去。


    “他會傷害我姐姐他們嗎?”


    今天是阿明亞喀自己感應到了加伊思出現在林眉他們將要去的地方,著急忙慌地來找了君留山。


    孟末他們隻是湊巧,但也從阿明亞喀口中知道了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


    “一般情況下不會,他隻想要殺了當年引誘皇帝的那個人,這是他的贖罪。”


    “當年是那個人攛掇著皇帝做了一切,連孟將軍妻兒的悲劇也是他一手造成。”


    當年他們都還小,很多的事自然不會說給他們知道,有一些是師父臨終前告訴他的,有一些是他自己推斷出來的。


    而當初師父帶著他要走的時候,他們去見加伊思最後一麵,師父指著和皇帝一起等在那裏的人告訴他,那是引誘了皇帝的罪人。


    “那是一個瞎子,那個時候還很年輕的瞎子。”


    “我看著他親手將加伊思從師祖手中接過,牽進了皇宮。”


    “那個時候大漠的人都已經沒有迴頭的機會了。”


    這些年,他都還記得那張臉上古怪的笑容,和皇帝鐵青的臉色。


    師祖背對著他看不見臉,但師父差點生生捏碎了他的手骨。


    君留山屈指在桌上敲了敲,臉色沉冷。


    “折思和折寧有消息傳來嗎?”


    一般情況,那就是還有不一般的情況,在焚仙門活大的人,他並不指望還能夠保留一般情況。


    孟末險些咬碎了牙,孟彰顧不得憤恨,連忙扶住了他讓他坐下。


    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慰孟末,那是一直在他心上流血的傷,沒有任何醫術能將這道傷口縫合。


    “我想知道,大祭司您為什麽當初要找我一起來解盒子。”


    “這還是師父的意思,當年是師祖指引了孟將軍去找到孟少將軍你。”


    這些人的行事總是一樣的讓人摸不著頭腦,但也已經從他們嘴裏問不出更多的東西了。


    問得多了,他們就隻有一句——


    “天意如此。”


    讓人無法分辨他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因為他的態度十分認真和坦誠,又有身份在那裏。


    君留山在林興修揮拳打人前拉住了他,讓阿明亞喀先退下。


    “王爺,現在那邊局勢不明,隻有他一個人知道真相,為何要放他走?”


    “他剛救了本王的性命,現在逼問太過,他可能會反過來轄製本王。”


    君留山支著額角眉眼低垂,一手用力按著林興修讓他坐下,孟末也坐著,孟彰站在他背後替他順氣。


    確實如林興修所言,現在那邊的局勢簡直是一團亂。


    林眉和岑見他們去找東西,孟明莫名出現,帶著孟寺他們也跟了上去,還有焚仙門的人,和意圖不明的加伊思。


    而且孟寺一行雖然有折思看著應該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但據傳信的暗衛描述,現在的孟明頗為不正常,也不知道在焚仙門中怎麽活下來的。


    就算再如何,孟末能下狠心弑子,也一樣會為他的受苦而心痛不已,何況夢魘已經折磨了他這麽多年。


    “王爺,可否讓彰兒帶人前去。”


    孟末抹了一把臉,壓下了那些翻騰不休的思緒,也抹掉了臉上的悲戚。


    他抬起頭認真地看向君留山。


    “現在就彰兒還能走開,並且對大漠足夠熟悉,興修對大漠的了解還是不夠。”


    “讓彰兒帶著大祭司前去支援,還請王爺準許。”


    君留山看著自己的手,這具身體已經並非沒有力量的時候,也不再瘦骨嶙峋,但他現在還是隻能坐在這裏。


    五裏關和金沙關不能有失,而他是放在這裏的餌。


    “不用了,他們會平安迴來的。”


    林興修條件反射地想要說些什麽,又生生咽了迴去,握著拳坐著沒有動。


    “如今大漠之上正是關鍵之期,成敗在此一舉,切不可因幾人而亂了陣腳。”


    “況且形勢既然不明,貿然再添人進去,恐會壞事。”


    君留山安撫地在林興修肩上拍了拍,說的話也是在安撫孟末他們父子。


    “本王手下最為得力的三個心腹現在都在那方,若他們都無法破局,再有人去也無用。”


    以折寧他們幾個暗衛的功夫,放在江湖上都是一等之流,而岑見家學淵源,林眉自身的功夫連他都稱奇。


    隻是對付一些江湖人,應當不會有什麽問題。


    而且,現在大漠之上的局勢對他們而言,未必不是圍魏救趙。


    “你們都不許妄動,守住城關,再等三日。”


    “……屬下領命。”


    孟末和孟彰在片刻猶豫之後抱拳領命,林興修也在他們之後低著頭應了下來。


    之前聲勢浩大的三天,不是說想瞞就能瞞住的。


    現在朝廷那邊暫時不用去管,但九蠻和突厥還有西夷就不好說了。


    君留山還在等著外麵的消息傳來,時刻要防備再起兵禍,他不在朝中,那些人會為了他們那一點心思做些什麽說不好。


    大漠尚在他的控製之下,但其餘地方的事便不好說了。


    而外麵的人比他等得更為心焦。


    姚遠山已經帶兵進入了大漠的外圍,依著行軍的速度,還有三四天才能到。


    跟著他來的將領都對前幾日的震動和衝天的大火心有餘悸,他們已經圍在一起討論過許多次了。


    “現在就該加快速度盡快趕到,以防還有其他變故。”


    “一旦急行軍,就可能被人鑽到空子,而且軍心也會不穩。”


    被反駁了的將領把水碗往桌上一磕,一抹嘴雙眼圓瞪,對人怒目而視。


    “老子們手下可沒來一個慫包!兵貴神速懂不懂!”


    “嘿你個田老六,還輪得到你個大字不識的家夥來教訓我了!”


    “姚將軍,您是跟著王爺來的,您說句話。”


    姚遠山從之前火光燃起的時候就沒有再說過話,他們爭論的時候他也隻是默默聽著,現在都已經有四五天了。


    但他所有的情緒都被收斂得很好,他隻是沉默而已,就是這樣的沉默才更讓人心生不安。


    這一次他們帶來了兩千的騎兵,都是精兵,光是草料供應就是一大難題,輜重拖慢了他們的速度。


    若要急行軍,就隻能將輜重落在後麵,分一部分人來保護,騎兵要自己帶上足夠的糧草。


    隻是到現在為止,他們都沒能接到來自大漠的消息,路過的小城池也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隻接到了戒嚴的命令。


    “還是保持原來的行軍速度不變。”


    姚遠山在眾人都安靜下來看著他良久之後,終於開了口。


    “王爺在大漠之中自有安排,未接到命令,莫要妄自行動。”


    “況且之前戰馬受驚不小,急行軍難免損傷,不妥。”


    大掌按在膝頭,他挺直了脊背沉下語氣。


    這裏的人都是第一次和他一起行軍,若非楚家舊部的名頭,和君留山的令牌壓著,這些人都不會真的聽命於他。


    “一切以王爺命令為準。”


    “我等明白。”


    所有的意見和分歧都被壓下,沒有人再出聲反對爭吵。


    但是這邊是達成統一了,九蠻那邊簡直要吵翻了天。


    同樣是為了那三天之事,幾個將領都是頭疼不已。


    大漠都安生了這麽多年了,怎麽那位大嶽的攝政王一來,就一個動靜比一個動靜大?


    他們才說觀望一下沒有幾天,就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不說別的,朝中肯定會問責下來的。


    他們分別補了加急的折子上去,現在正惴惴不安地等著朝中的反應,和等著看大漠還要搞出些什麽事來。


    他們有預感,這還不會是結束。


    九蠻的國都內確實收到了他們的那幾本折子,但暫時大家都沒什麽心情去管。


    前些日子剛打了敗仗,哪來的兵力去管閑事,而且還是他們無法踏足的大漠中的閑事。


    隻要大嶽不突發奇想,打算千辛萬苦從大漠穿過,然後攻打九蠻,他們就隻要看著就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病嬌王爺偷心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滿南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滿南樓並收藏病嬌王爺偷心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