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思微微放下心來鬆了口氣,隻要沒有大礙便好。


    “多謝侯爺,侯爺這般說了,屬下便也可放心了。王爺愛重側王妃,是絕不能讓側王妃在這個時候出事的。”


    岑見倒也明白,因此拍了拍折思的肩,讓他不用太過擔心。


    但既然說起了林眉,他也有些好奇。


    大多消息但凡傳出京城就能變個樣子,更不要說是關外。


    “我在關外雖然會接到暗衛的送信,到底說得不甚詳盡還來得少,那些行腳商人和說書人傳來傳去更是離譜。”


    比如,他聽見的林眉為什麽會死而複生,就有不下十二個版本,還隻是在九蠻之地。


    “到了最後,根本就和表哥表嫂沒有了關係,就是拿著神話故事套了他們的名字來博個眼球。”


    “我也實在好奇,表哥究竟是怎麽娶了表嫂,另外,我還聽說了京中瘟疫和表哥又娶了嘉禾郡主的事,可是真的?”


    折思沒辦法,隻能和他挑著一些重要的說了。


    岑見既然帶著人迴朝,攝政王一脈很多人手都在他的手上掌著,有些事也確實該心中有數。


    今日問折思,不過是借著林眉和君留山打開話頭,讓折思不要那麽憂心忡忡。


    “……楚家舊部待姚遠山迴去之後,應不會再與王府作對,朝上武將除去之前叛變之人,半數多都在王爺的麾下了。”


    “林家現在隻剩林小將軍一人還頂得上用,看王爺之意,也是想要提拔的。”


    岑見雙手攏在腹前,手指在袖中敲擊著手背。


    折思停下來看了看他,岑見讓他說下去。


    “文臣那邊,王安齡隨同顧明玨離去叛國,但沈士柳複出,王爺特意說過要多多提防。”


    “羅有恆一派依舊不曾動,不過王爺離朝之後放權給了新帝,不知現在朝中如何。”


    “王爺放了權?”


    西夷那邊因為之前借道之事,被他好好收拾了一頓,把西夷國主弄得獻出了一半的私庫不說,最後送他走的時候都是感激涕零的。


    不過也導致了他有一段時間沒有收到消息了,因為西夷嚴卡了邊境,堅決要和九蠻突厥劃清界限。


    “我還是在邊關了才聽說王爺離開京都來了大漠,然後就被暗衛帶了過來。”


    “我等進入大漠之後,外麵消息傳進來的就少了,朝中現在具體的情況我們也不知道。”


    折思和岑見都發現現在他們消息已經滯後了。


    岑見把事情在腦海裏過了一遍就想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端起茶盞,折思給他倒上茶。


    苦得不行的隔夜茶他也喝得麵不改色。


    “看來王爺確實是有意放權了。”


    減少了消息的傳遞和掌控,將人手收縮,都是給君後辛一個機會。


    君留山想要給君後辛表現的機會,難道是準備還政,還是……


    岑見低垂著眼睫暗暗歎氣。


    “還是不得不如此呢?就算君後辛不堪用,王爺也無法再為他,為朝堂做些什麽了。”


    君留山究竟什麽時候就預見了今日?


    折思沒敢說話,他們如果能早一點看出王爺的意圖,是否還有機會救迴王爺?


    “王爺之前交代了你們什麽。”


    岑見抬眼看向折思,再沒有了溫和之相,一瞬的威壓和君留山有七分相似。


    折思猶豫著,將貼身放著的一疊被油紙包著的信件拿了出來,放在桌上。


    “王爺害怕之後昏迷,前兩日精神好了一些,就將信寫好了。”


    “其餘的事,王爺似乎離開京城之前就已經安排了下去。”


    岑見把信拿過來翻了一遍,他沒有打開信封,隻是看了看上麵的名字。


    “周將軍、張將軍、姚將軍、林家、側王妃、陛下、羅太傅……”


    每一封信捏起來都很薄,但是疊在一起就是厚厚的一疊,沉甸甸地壓著手。


    信封上的字鋒利不再,筆鋒下透著一股無力虛軟,筆是在紙上被拖著走的,寫字的人手腕不堪重負一樣,連筆都隻是勉強拿穩。


    “王爺這是把天下交托到了他們的手裏。”


    裏麵沒有他的名字。


    他當初說的是為君留山盡微末之力,君留山就隻當他是為自己效力。


    其他人要擔著天下,他就隻用送走他。


    “我要是側王妃,我也要生氣的。”


    岑見笑了一聲,折思沒有聽清他在說些什麽,疑惑看向他。


    “無事,既然沒有給我的信,我便不看了,你收起來吧。”


    岑見將信還給了他,折思又放迴了懷裏。


    這些信也不知會不會送出去,但折思不敢讓它們有一點損傷的可能。


    他還想著,有一天能將這些交給君留山,請君留山親自銷毀。


    岑見起身拍了拍袖角,剛才有一滴茶水滴在了那裏。


    “王爺大概也快醒了,先進去看看吧。”


    “是。隻是王爺近來已經很少能睡得下去了,這樣能多睡一會是否更好?”


    折思跟在岑見身後,有些擔憂地問著他。


    “就算用手段強製王爺睡過去,還是不能讓王爺真正地休息。”


    岑見搖了搖頭,走進去的時候君留山已經睜開眼,轉頭看著他們。


    “折思,來扶本王一下。”


    折思上前幫著君留山動了動坐起來一點,久久保持一個坐姿也是極為不舒服的,他現在渾身都是僵硬的。


    岑見伸手進浴桶試了一下水溫,屋子被捂著,水涼得慢,但是還是不能保持一個合適的溫度。


    “若是此地能有浴池便好了。”


    京中在郊外有別院的富貴人家,在別院中都會修建冬日的浴池,將熱水通過管道源源不斷傳送進池中,池中的水也會通過管道流出然後去加熱,形成一個循環。


    一些大些的澡堂也會有這樣的設計,供有些閑錢的百姓使用。


    君留山不愛這種,覺得水不幹淨,王府便沒有修建。


    大漠之中更是不可能有了。


    “能有這許多的藥湯就已經是奢侈了,出去了一趟,你倒是越發會享受了。”


    君留山似乎又忘了之前發生的事,也沒有詢問他昏睡過去之前外麵的動靜是怎麽迴事。


    見著岑見他態度上放鬆了不少,提起力氣斜了他一眼,靠在桶壁上讓折思給他揉捏著肩臂的肌肉。


    岑見八風不動地算著時間,看著暗衛提著藥進來倒進桶中。


    “臣不過是為王爺考慮,且想著能省一點水省一點力是一點罷了。”


    “能循環使用,為何還要這麽一桶一桶地倒來倒去。”


    君留山被他擠兌了一句,沉下了臉,但又閉上了嘴,臉色有些糾結。


    岑見還以為君留山會堅持嫌棄那樣的方式,畢竟金尊玉貴的王爺是真的不怎麽喜歡汙髒之物,特別是在他從戰場上迴來以後。


    “折思。”


    君留山叫了折思一聲,示意他停下手。


    “你去找雜造坊的人,看看能不能做出一個替代的浴桶出來。”


    “微之說得對,還是能省則省吧。”


    折思和岑見都驚訝地看著他,君留山不耐地擺了擺手。


    “還不快去。”


    折思臉色跟他主子一樣糾結地領命前去了。


    岑見接手了折思的活,指尖力度適中地按在君留山的手臂上,用真氣代替金針繼續刺激他的穴道經脈。


    君留山臉色不怎麽好地看著深褐色的藥湯。


    “本王知道你在想什麽。”


    “剛才折思把信給你看了?”


    “是,但我沒有裁開看,王爺也沒有寫給我的信。”


    岑見半分不遮掩,也直言了自己的不滿。


    君留山熟悉他,卻不知道要怎麽和他開口,是要安撫,還是要解釋?


    岑見剛失去父親那一會他去吊唁,卻看見他和沒事人一般,半分沒有傷心的樣子。


    君留山私下絞盡腦汁想要安慰一下他,被岑見看出來,先笑了出來。


    “表哥不用擔心我,生死本為天命,爹爹仙逝也是在他自己的預料之中,並無任何驚變傷痛。”


    “我雖遺憾自此不能再侍奉爹爹膝下,但爹爹能得飛升,我也是為他高興的。”


    安怡長公主年紀也比仁宗要小上許多,老岑侯是年過而立了才尚的公主,還是安怡長公主自己堅持要選這個夫婿。


    所以岑見和岑識都是老來子,年紀在同輩之中十分地小。


    但是當時君留山看著他,卻像是看見了年老的岑侯。


    坦然又平淡地說著生死離別。


    現在的岑見也如那時一般。


    “我記得,你十七歲,拿著劍打上淳榮王府門的時候。”


    “那時你說,你一生所願唯有求道,但你也願為我心中所願盡綿薄之力。”


    “是,臣親口所說。”


    君留山眯著眼轉頭看向岑見,岑見收迴手退後一步,抬袖在前,低首躬身。


    “王爺現在若問,臣也是一樣的迴答。”


    “那時你說你知曉我心中所願,那你的道呢,又是什麽?”


    君留山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不知道是因為水霧蒸騰,還是他的視力更加不好了。


    岑見的聲音在他聽來也有些朦朦朧朧的。


    “王爺所求,即為臣所求。”


    “否則王爺以為,臣為何要入王府一場?”


    否則,他為何要入這深潭一場,岑家為何世代未從朝堂脫身而去,山野逍遙清風明月。


    富貴過眼生死間,權名不曾留墓前。


    君留山恍然想起常常入宮同先帝論道的老岑侯,又想起按劍跪在院中的十七少年。


    “我原以為,這些不過是你掙紮不脫的枷鎖,你也更適合更廣闊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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