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對麵一排擺開了三個小凳子,顯然就是給他們準備的。


    林眉和岑見都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孟彰先把東西放了下來,對他微微頷首。


    岑見在和巫對上視線後,上前一步合訣抱拳,稽首為禮。


    “岑家二十六代掌印,岑微之,有禮了。”


    巫站起來撓了撓頭,把衣服袖子整理好,不怎麽習慣地手翻花印稽首迴禮。


    “金烏神殿第一百八十三代大祭司,阿明亞喀。”


    行完禮,他連忙招唿著三個人來坐,又拿了陶碗給他們倒水喝。


    阿明亞喀性格還有些靦腆,看起來也不怎麽和外人交流,但見著岑見的時候他顯得十分開心。


    “自從師父走了之後,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同道中人。”


    林眉從剛才開始就保持著沉默,對這兩個人都是一樣的不解且探究的眼神。


    岑見從善如流地笑了笑。


    “金國的祭司向來是赫赫有名的大巫,能有緣得見,是微之之幸。”


    “我不能算是大巫啦,隻是現在隻剩下我一個,勉強接下了大祭司的位置,師父希望我還能把傳承傳下去而已。”


    阿明亞喀歎了口氣,雙頰微鼓有些悵然。


    他從小生活在祭司殿裏,從他有記憶起,他就是巫的繼承人之一。


    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失去他的家。


    不過他並不恨大嶽,師父也說,這是天命,隻是迷失的人暫時走進了死路而已。


    林眉打斷了他們的閑話,讓孟彰將三樣東西都擺出來,放在地上。


    “這次來,是為了送還這些東西,不慎闖入,還請莫要怪罪。”


    阿明亞喀似乎並不意外,隻是看著這些東西有些懷念。


    他彎下腰拿起那柄長劍,輕緩地把劍拔出來放置在膝蓋上,扯著自己的衣角,把劍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


    “這是供奉金烏的劍,由天外之石鑄成。”


    “你們是不是聽說過大漠裏有三處礦藏,而這種奇異的礦石出自‘埃蘇’?”


    林眉點頭,她當時聽薛淨悟提起過,薛淨悟還感歎了一番。


    岑見不曾聽聞,孟彰低聲和他解釋了幾句。


    阿明亞喀擦好了劍,將劍高舉過頭頂,仰頭看著這把劍。


    “但其實不是,隻是天外之石伴著金烏落下,落入地中,便成了大大小小的礦藏,最大的那一塊落下的那處,就是‘埃蘇’。”


    “這把劍,由最初的大祭司,取礦心所鑄,名為‘天火’。”


    林眉這時心中卻有些疑惑,不論是那個前朝風格的陵寢,還是剛才岑見和阿明亞喀的對話,以及“金烏”這個熟悉的名字。


    雖然神話傳說不同,但金烏卻是相同的,具是三足形象,隻是林眉所熟悉的是黑羽黑眸,而這裏是赤羽金眸。


    君留山解釋說,這是為了更好的代表金烏攜火為陽的形象,但其實和大嶽一樣,在正統記載中是黑羽黑眸,赤羽為火,金眸映陽。


    是以,為何金國的神話和神殿、祭祀會如此類同於東邊之地,而這裏又自有民風民俗,連長相都差別甚大?


    林眉突然發覺,阿明亞喀是嶽人的長相。因為她沒有見過金人,所以之前竟然一直都忽略了。


    阿明亞喀見林眉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轉,把劍歸鞘遞給了她。


    林眉沒有隨意伸手去接,但是阿明亞喀直接將劍塞進了她的懷裏。


    “我知道你們會去那裏的,這把劍側王妃用著並不順手,還請轉交於王爺吧。”


    “至於這個盒子,我也暫時不知要如何打開,還請孟小將軍留下幫著我研究一下。筆記我就收下了,還要多謝側王妃替我帶出。”


    三樣東西他給分配得清楚且胸有成竹,像是一開始就已經想好了。


    倒是把林眉的疑惑和質疑都給擋了迴去,讓林眉不好再問。


    孟彰並沒有異議,一直在旁邊坐得端正,也一言不發地接受了阿明亞喀的安排。


    岑見替她拿住了那把劍,輕聲勸說林眉不必再問。


    “大巫行事,自有章法,天機不可泄露。”


    阿明亞喀也聽見了,連連點頭附和岑見所說,但一句話都不曾再多說了。


    岑見見狀,很是幹脆地起身告辭,林眉不由自主的就跟著他一道行動了,反應過來之時,人已經站在了院子外。


    迴頭看,阿明亞喀帶著孟彰拿著東西進了屋,整理到一半的草藥還放在院中。


    岑見把劍抱在懷裏,但看著也不像是拿劍之人,讓人隻能想到樂庭舞劍的王孫名士。


    “側王妃是否心中多有疑惑?不若讓微之算上一算,看能否為側王妃解惑。”


    “卦金三錢便可,絕對童叟無欺。”


    開口就像是一個神棍了。


    林眉看著他的眼神都變了,岑見還是笑容淺淡不動如山。


    也不等林眉說好,也不見他伸手掐算,兩人相顧無言地站了一會,岑見張口就來了。


    “位西,兌坎,澤水,陷之,綿延不絕。”


    “依金生水,水為源,可活。”


    “震,喜。”


    林眉難得滿臉茫然,有一點想把岑見的腦袋打開看看裏麵裝了什麽。


    岑見還在自顧自地說著。


    “……停,岑侯,請不用說了。”


    林眉從對君留山的滿心複雜中生出了一股無力,抬手製止了岑見的碎碎念,說到後來她都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了。


    岑見一下迴過神來,林眉拂袖轉身就走,沒有給他一點解釋的機會。


    岑侯爺哭笑不得地低聲嘟囔了一句:“倒真是般配了。”一邊大步追了上去。


    “側王妃見諒,臣知道側王妃奇怪金國祭司和金烏之事,這就和側王妃說上一說。”


    林眉終於放慢了一些腳步,等著岑見追到身後,然後徐徐道來。


    天墨大陸在上古之時,曾為一統之地,以部族之分,而共尊一帝。


    中古之時方有立國,此後戰亂不休,天下分合。


    大漠踞大陸中地,曾也水草豐美良田千裏,但當時一些殘存部族流落此地,險些被諸國殘殺。


    天降神罰,金烏降世,此地從此水草難生土地成沙,諸國將士紛紛被天火焚燒,挽救了殘餘部族。


    這些部族就是後來的金國,金國立國不長,是因為部族一直存在於大漠,不肯立國自居。


    而部族奉巫為神使,最初的神使,就是初代大祭司,帶領他們得到神的旨意並躲過天火的那一位。


    “上古之時各部族都會奉巫,在部落首領之外,巫就是權威最大的人,一些強大的巫還會兼任首領一職,全部族的人都會尊敬他們。”


    而這些巫,雖然會有不同的神通,但都講求血脈,最好的血脈,就是那麽幾個部族的,大部分都成了現在嶽國的一部分。


    所以,作為傳統的巫的血脈,阿明亞喀不像金國人和其他部族人,在大漠之內因為環境和通婚還有各種原因漸漸改變了外貌。


    他體內的血脈讓他得以擁有現在的相貌,而巫們,都保持著最初的顯著外貌的特征。


    林眉聽得眼冒金星,懷疑自己因為趕路太過疲憊,又要暈倒了。


    岑見默默咳了一聲。


    “簡而言之,就是巫其實和大嶽最初的那些部族有血緣關係,樣貌這麽多年來,還是和大嶽一處的人的樣貌極為相似。”


    “那他們的父母呢?”


    林眉扶著額頭,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父母並不重要,祭司會根據血脈挑選新生兒接入神殿,作為下一任巫培養。”


    “哪怕他們的父母都是金國人的長相,他們也會是嶽人的長相。”


    林眉思考了一會,勉強用返祖來解釋了。


    “那他為何似乎知道很多事?”


    “不知表嫂是否聽過方士?”


    岑見反問林眉,林眉點頭,在她的前世,方士也是極為出名的存在。


    “方士手段,鬼神莫測,而最初,方士就是從巫演化而來,巫的手段,自然也可撥弄天地了。”


    在岑見雲裏霧裏的解釋下,他們很快迴到林府。


    林眉到府之後就有了這許多的事,都沒來得及打理一下自己,準備迴去收拾一下。


    岑見要去看君留山,問林眉可要同去。


    林眉一瞬的表情有些複雜,然後垂下眼掩去情緒。


    “不用了,反正王爺如今也不能理會人,那邊還在忙著,我就不去添亂了。”


    岑見看得出林眉心情不太好,未曾勉強,行禮後帶著劍和林眉分別了。


    走到自己的院子前,林眉隨手抓住了一個暗衛,聽了岑見那一番話,她感覺自己的後腦勺在突突地跳。


    “你對那位岑侯爺,有幾分了解?”


    暗衛都不用她多說什麽,已經一臉明白地抱拳。


    “側王妃海涵,岑侯平日是極為溫雅沉穩的,但說起玄術,就會讓人聽不懂,像是瘋言瘋語一般,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但岑侯是一位極好的人,也是王爺之下第一的謀士。”


    他們都在岑見一時興起時被迫害過,不管你躲在哪裏,他都能把人找出來,然後拉著你滔滔不絕說上半刻鍾,而你一句都聽不懂。


    “暗衛們實在是都已經習慣了,連王爺都無可奈何。”


    林眉默默揮手把人趕走了,身心俱疲地迴到了自己的院子。


    林興修把熱水和吃食都給她準備好了,還留了張寫著關心話語的字條。


    這讓林眉總算舒展了一下眉頭,收拾好草草吃過一點飯之後,就躺平什麽也不想想,也沒力氣再去想地昏睡了過去。


    晚上林眉在昏暗中醒來,折寧在門外輕輕敲了敲門。


    “側王妃,林小將軍請您去前廳用膳。”


    林眉皺著眉從床頭摸索過她放在那裏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才有力氣出聲。


    “本王妃知道了,稍後便去。”


    林興修自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勞煩林眉,知道她可能不舒服還要請她去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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