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府春仲,稚童山後掘嫩筍,老農忙晨昏。


    距離宰相開始管理朝議已經過去快十天了,目前還沒有什麽坑挖出來把葉榮推進去,說明餘溫的方法奏效了。


    這日餘溫在後花園的亭子裏賞花,月橋帶著一盒竹青酥過來:“這是今天將軍送來的糕點,是近日京城貴族中流行的金貴點心。”


    餘溫拿過來一口咬下,外脆內軟,竹子的清香彌漫整個口腔:“這是我應得的,誰讓我就那麽靈光一閃想出了好計策,讓相府一時按捺住了舉動呢。你們也嚐嚐,我覺得很好吃。”


    “謝夫人。這一次也反映出夫人的進步。”霧朝過來拿了一塊,隨後雲屏和月橋也有所品嚐,三人皆道美味。


    餘溫之前怕沒效果,所以沒有和侍女們完全坦白她的計策;現下看十分有效,就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我不是讓霧朝和王順偽造信件嗎,其中一封信是假裝我寫的,上麵寫著的大意是說我想叫那個人查出當年鬧街的女子,用醜事來壓製一下宰相。然後另外一個編出來的人迴信說已經查到那名女子叫陸歡衣,正在辛城暗中尋找。”


    “所以,宰相夫人看到這些,自然會急著迴去告訴譚大人了。”月橋掩口笑道,“而宰相一聽這些虛虛實實的轉述,沒有理由立馬下重手滅口,也不會再貿然地設計陷害了。”


    “真當將府是個好捏的軟柿子麽?”霧朝道。


    餘溫長籲一口氣:“隻恨你我不能夠上朝堂公正地辯駁,阿榮他要寫字,本就占了劣勢,又是個不懂言語上為自己有效地申辯。”


    “夫人若是站在朝堂之上與宰相公然對峙,當是如何?”雲屏笑問。


    “我……我……”餘溫一下子卡住了,如果譚大人在眾人麵前指責她延誤朝時的話,她所能說的,與將軍那日說的沒有多大差別。


    雲屏語重心長地說:“朝議本就一片肅然,更有聖上坐鎮,氣勢強大。剛剛走入朝殿就被高官振振有詞地指責,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將軍難免有點心慌和委屈。”


    “我還是太弱了。”餘溫低頭。這句話是她穿越來之前學校愛裝蒟蒻的學霸們最喜歡說的一句話之一。她那時作為一個學習平平的小透明,聽著班上大佬們互吹,隻能埋頭繼續憤憤地刷題。


    飄遠的思緒被蘇旻秋的到來扯迴亭子。“見過姐姐。”蘇旻秋消停了小半個月,這時候趕來,想必是忍不住說出之前不肯說的話了吧。


    餘溫請她坐到自己身旁的凳子上,讓霧朝奉上茶來,等蘇旻秋開口。


    蘇旻秋本想客套一會,被餘溫直直的眼神一唬,倒是開始進入正題:“妾這幾日沒怎麽來給夫人請安,真是疏忽了。實不相瞞,妾大部分時間都在與譚妹妹作伴。”


    餘溫已經想出了三個角度嗆她,但還是選了個最輕的:“此等妒婦也是配當蘇娘子妹妹的?”


    “她做錯了事,可畢竟當年的情分還在。”蘇旻秋沒怎麽想就接下這句。


    餘溫繼續道:“不來請安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本夫人當初可差點就成了譚碧羅的替死鬼,千夫所指。蘇娘子不肯與我來往,本夫人也能體諒。”


    想討好的對象自我貶低,蘇旻秋會怎麽接招?


    她笑容可掬:“夫人,這些不吉利的詞兒莫要亂講。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妾沾沾喜氣還來不及呢,怎會對您避而遠之?”


    “你近幾天都在譚侍妾那裏?”


    “是。”


    “都幹了些什麽事?”


    見話題引到主軌上,蘇旻秋的笑容真心了幾分:“不過是說說話而已。譚妹妹被禁足了十幾日,心情很是糟糕,妾甚是憂心。”


    當初可是蘇娘子自己把譚碧羅推出去的,如今又來假慈悲,餘溫冷笑:“要不蘇娘子一同住在譚侍妾房裏與她作伴?或許本夫人賞你個禁足,你就能時時和她講話了。”


    蘇旻秋被餘溫的第三次嗆聲哽住了:“這……似乎有違將府規矩。”


    “我隻是說笑而已,這等胡鬧的事情,妹妹可千萬不要當真。”餘溫見好就收,看到蘇旻秋千年微笑的臉上出現裂痕,不得不說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今天首次被餘溫喚“妹妹”,蘇旻秋的臉恢複往常的溫和笑容:“姐姐切莫說得太認真了,妾很容易信的。”


    要是你疑心不重,某種動物都能上樹了。餘溫輕笑:“算我的不是。妹妹從閣中步行至後院,想來口幹,快喝點茶水解渴吧。”


    蘇旻秋聽話地微微抿了一口:“多謝姐姐體恤。”她開口道:“夫人真的要關譚妹妹一輩子嗎?”


    “怎麽?”餘溫挑眉,看她要如何勸服自己。


    蘇旻秋蹙眉:“妾本身是沒有意見……”


    她又喝了一口茶:“隻是對一個後院女子來說,幽困於一方角落之中、再也見不到郎君,似乎太過殘忍。”


    餘溫很實在地點點頭:“那本夫人就按照律法來,賜她一尺白綾;或是送入官府那兒,也省本夫人的心。”


    “夫人,畢竟你們也沒有出什麽人命關天的大事……”


    “沒有大事?!”餘溫拔高聲音,“若是將軍不是常年征戰身強體健,本夫人不是上天保佑,我們夫妻兩個已是共葬陵墓的兩具橫屍了。蘇娘子設想一下自己差點被人害死的情形,可不是又有後怕又有憤怒麽?”


    “確實是這樣。可終究是沒有出事,夫人也查出真兇了。念在譚妹妹是初犯的份上,就……”


    “初犯就想著要人命了?”餘溫假裝半懂不解地自我提問,“難道是背後有人出主意?”


    蘇旻秋的臉僵了一下,餘溫自行解答:“不對,若是有人指使,怎麽會用這樣的蠢法子。”


    其實她猜也猜到,這是蘇旻秋想出來的適合譚碧羅大膽衝動性格的計劃。


    蘇旻秋微不可見地舒了一口氣:“既然夫人明鑒這是個愚蠢的鬧劇,便當作給譚妹妹的一次犯蠢的寬恕,念在初犯又沒有太陰毒的份上。”


    “按照蘇娘子的想法,之後哪個婢女下毒成功了,本夫人的亡魂還要念在她是初犯的份上放過她嗎?這似乎連佛陀都看不過去。”


    蘇旻秋沒有想到餘溫態度會這麽強硬,一次次地迴擊她,就是不肯鬆口。之後沒有再提譚碧羅的事,與餘溫共同賞景,說幾句有的沒的,就緩緩步行迴去。


    餘溫右手靠桌支在下巴上:“這安生日子,就要結束了吧。”


    “不久了。”雲屏把茶盞收拾下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燭息尚餘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剪淵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剪淵並收藏燭息尚餘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