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府春初,苔痕方布青石階,小園柳枝斜。


    餘溫喝茶而不知味,淨用餘光瞟著秦時鉞。長成這樣的才應該是小說男主吧,該有的特征全都有,顏值爆表、智商過人、位高權重,絕對的鑽石單身漢。


    反觀自家那隻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的大型犬類將軍……手勢打得那叫一個殷勤,連翻譯都是他的夫人親自上陣。


    這正是餘溫的痛苦之處……她區區的三天學習,隻能應付日常交流,葉榮和二皇子聊得卻是更高級的政治問題。餘溫越來越吃力,她想實在不行裝頭暈也是可以的,隻要不像上次裝過頭就行了。


    她對自己的演技沒什麽自信,尤其是在秦時鉞麵前。


    你看他那雙無時無刻不在閃動著狡詐光芒的狐狸眼看過來了!餘溫不鹹不淡地微微頷首,繼續做葉榮的不及格翻譯。


    秦時鉞真是該死的迷人!


    餘溫學霸道總裁一樣感歎一句,在皇宮裏嬌生慣養的自然好看,我們阿榮的皮膚在風沙磨礪下,相比略顯粗糙。


    她胡思亂想的後果就是跟不上葉榮手語的節奏,磕磕巴巴,羞愧得臉都紅了。


    葉榮關切地看她一眼,把速度放慢,衝秦時鉞歉意地笑笑。


    秦時鉞幹脆把話題扯到餘溫身上來:“幾日前葉將軍中毒一事,流言蜚語四處傳播。幸好夫人聰明,找到了真兇,還我與夫人的清白,也讓您二位重歸於好。”


    “什麽重歸於好,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餘溫把葉榮的話翻譯出來,自己也加上一句,“妾身還未找到確鑿的物證,明天還要再在大眾麵前查找。”


    “將軍夫妻情深,鶼鰈款款。”秦時鉞用他蘇裏蘇氣的狐狸眼意味深長看自己一眼是想怎樣?餘溫身子一縮,湊近葉榮。


    葉榮反而像個得了誇獎的小孩子:“多謝多謝。二皇子也該尋位良家女子了,我聽表姐說,你對高官小姐們的示好毫無迴應,惹得她發愁。”


    秦時鉞才收迴的視線又放到餘溫身上,餘溫便知不妙。果然這個人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了:“本皇子已有心悅之人,然而那位女子是鏡中月、水中花。”


    “為何?”


    “她已為人婦。”


    餘溫聽到這句話,手一抖,險些打翻茶杯。秦時鉞真是什麽話也講得出口!


    葉榮也大吃一驚,雙手在空中劃出明顯的氣流聲:“天涯何處無芳草,已經有郎君的婦人,又怎好去打攪人家?二皇子,不如憐取眼前人。”


    “是啊,眼前人。”秦時鉞眼睛凝視餘溫數秒,她差點沒背過氣去。如果她沒有預先知道二皇子的危險,這麽多次對視絕對會讓她犯花癡犯一天的。


    餘溫又往葉榮那邊縮了縮。


    葉榮轉過頭剛做出疑惑的表情,餘溫心急,隻好拿出底牌:“妾身的頭好痛……阿榮,我想迴房躺一下,你讓其他人來頂替我吧……”


    上當的將軍心疼地抱了抱餘溫,親親她的額頭。餘溫由一臉好笑卻硬要做出憂心神情的霧朝攙扶著走時,還能感受到兩道視線,一道關切,一道……去你的!


    餘溫一迴屋子就重煥生機:“月橋月橋,上茶上茶,渴死了渴死了。”


    月橋卻隻是倒了一碗涼水:“茶是用來品的,解渴隻需清水。”


    霧朝的笑聲任憑餘溫怎樣惱她都止不住:“你們是沒看到,夫人一遇到難關就裝暈的方法真是太有趣了!我看到夫人神色緊張,眼珠子骨碌轉一圈,就知道她是要裝作頭痛。”


    雲屏問:“這迴有沒有太誇張?”


    霧朝挽住她的肩膀:“夫人真真是大有長進,眼角的淚都擠出來幾滴。隻是可憐了我的將軍,被她騙得團團轉,還你儂我儂的好一陣心疼!”


    餘溫氣得用扇子敲她的額頭:“什麽你的將軍!葉榮是我的。”


    “喲,還是個咬文嚼字的醋壇子。”霧朝的笑聲如銀鈴清脆,“二皇子對失憶前夫人的一番心思算是要白費了。”


    “他啊,在我看來,本就沒有什麽真心。”餘溫鄙夷地說,像是談到了唯恐避之不及的東西,“那天我在雲中樓聽到他和一位姓林的官員商議,似乎是什麽壞事敗露,秦時鉞當場就跟林大人劃清界限。”


    “為利益湊在一起的兩個老狐狸,就該明白總會有被對方舍棄的一天。”月橋為餘溫的碗裏加涼水,“可是二皇子真是豐神俊朗,一表人才……”


    “葉榮最好了。”餘溫不客氣地打斷月橋,“目光放在眼前人,那些鏡中花一般難以觸碰的人啊,就算和他們扯上關係也沒有安全感,總覺得下一瞬對方要離開自己,頭也不迴地迴到鏡子裏去了。”


    “唔……”霧朝若有所思,“王順長得也還過眼。”


    這迴輪到餘溫揶揄了:“他那白白淨淨、細胳膊細腿的,壓不住你這麽吵鬧!”


    “夫人!”霧朝拉上同樣愛鬧的月橋,作勢要撓餘溫癢癢。


    每次門簾突然嘩啦一響,八成是不待見的人來了。餘溫聽見門口侍從恭敬的問候“二皇子”,玩鬧的心情就隨著那一聲“嘩啦”碎得滿地都是。


    “看來夫人恢複得極快。”秦時鉞的問候夾雜嘲諷。


    餘溫幹咳兩聲:“迴到屋子,忽然就不頭疼了,多謝二皇子關心。”她也不讓月橋倒茶,也沒請他坐下,連珠炮一樣的吐字是擺明了想讓他盡快走人:“您與將軍談好了麽?二皇子日理萬機,公務繁忙,還是早些迴宮吧。”


    “我來是想與夫人說那日在雲中樓沒來得及說的話。”


    餘溫冷漠地一口迴絕:“有什麽話方才在前廳都說了,妾身婦人之輩,沒什麽話值得二皇子特地私下說的。”


    “夫人先屏退不相幹的人吧,免得一會不該聽的被聽去。”秦時鉞曖昧不明的話語讓八卦的幾個侍從悄悄豎起耳朵。


    餘溫惱火:“二皇子與妾身之間有什麽不該聽的話好說?”


    秦時鉞的眼神冷下來,其威壓讓餘溫心火倏然熄滅。看似狐狸的一發威,才知道其實是百獸之王。他異常清晰地一字一頓道:“讓他們出去。”


    餘溫管不了侍女們異樣的目光,吩咐他們麵色怪異地出去了。餘溫鼻尖還有她用熏過小蔥味的袖子捂過的味道,令她的生理性淚水又出來了。


    於是秦時鉞看到的便是這副畫麵:餘溫被平凡五官包圍的雙目濕潤,襯得她眼角上挑的眸子分外妖嬈。偏偏又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那雙眼睛瞪著自己,好生可愛。


    “夫人往後是打算要裝作與我之間什麽都沒有嗎?”秦時鉞見自己前進一步,那人卻要連連退三步,不禁起了玩性,步步緊逼。


    餘溫咬著嘴唇,唿吸都忘了,視線裏隻有地麵前方那雙華美的鞋履,在一步步地朝自己這邊走過來。


    任她如何後退,兩人的距離都在緩緩地拉近,三尺,二尺,一尺。餘溫退無可退,隻好抬頭:“你再敢靠近,我拿小蔥熏你。”


    二皇子聞言挑眉:“敬語都沒有了?夫人這麽主動與本皇子套近乎啊。”餘溫背靠牆壁,攥緊袖子。一步,秦時鉞再邁出一步,自己就把手糊他臉上,用小蔥的味道熏到他淚流滿麵為止。


    出手,手腕卻被那人手疾眼快地扣住:“夫人,貿然出手是想怎的?男女授受不親啊。”


    “那你還不放開我?!”餘溫掙脫不得,一遍遍地在內心暗罵:葉榮,你在哪犯蠢呢?快過來救我啊!


    當秦時鉞的狐狸眼裏閃爍起陰險的光芒,餘溫隻能為自己哀悼:荊棘叢中下足易,時月麵前逃跑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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