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地點是郊區的一座矮山,風景優美,空氣怡人,缺點荒無人煙,連公交車都沒有。


    嚴成錦從公交車末站下車,看著導航上十幾公裏的路,正琢磨找輛共享電動車,一輛純白的加長林肯停在他身邊。


    車門開啟,一個穿香奈兒套裝的年輕姑娘放下香檳杯,掩飾好眼中的驚豔,假裝不屑的說:“上來吧。”


    要不說少看電視多讀書對腦子有好處。


    自打看見這浮誇的車,那些拍過惡俗網劇便在嚴成錦腦子裏循環播放:


    什麽霸總和小白花吵架了,霸總包下整個遊樂園為小白花道歉。


    什麽豪門少爺和小白兔吵架了,少爺命令手下綁架小白兔逛商場買禮服出席他的道歉約會。


    這樣想想,聞佳音和嚴成錦吵架了,聞佳音借口工作約嚴成錦來山上看風景,也不是不可能哈。


    戀愛腦拖累了他的智商,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麽迴事,甚至開始檢討自己,覺得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卻要女孩子主動求和,太不應該了,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他壓根沒知道注意,身邊那女人黏唿唿的,好像黏在他身上。


    車子順著山路往前,越走越沒人煙,最後幹脆開進森林裏。


    嚴成錦聽說過這座矮山,據說山上有個很靈的和尚廟。但他是頭次過來,不知道這裏的竟有一條這樣美的路。


    他們最終停在一棟別墅前。


    別墅是巴洛克風格,三層高,外觀華麗,前頭是個修剪精致的花園,中間還有個噴泉。


    周圍明明全是空地,這三樣東西卻堆在這方狹窄的空間裏,看起來十分逼仄。


    叫外賣人家都不肯過來送吧。嚴成錦想。


    “這裏是聞家老宅。”見他好奇,那女人施舍般說道。


    嚴成錦在聞老爺子的遺囑裏聽說過這裏,如今見麵,竟生出幾分失望。


    他覺得這裏太小了,裝不下公主陛下無憂無慮的童年。


    他跟著女人走過長長的迴廊,盡頭的會客廳裏,等待他的並不是聞佳音。


    是王矣之。


    王矣之正在煮茶。她依舊那副文青穿著,鴉黑的頭發在腦袋後挽成髻。見嚴成錦進來,她沒有起身,隻微微頷首,示意嚴成錦坐下。


    “你這孩子,既然是自家人,怎麽還跟我見外。上次見麵,你也不說清楚,讓我把你當外人,你心裏該難受了吧。”


    她給嚴成錦沏了杯,柔聲說:“以後遇到什麽事,我能幫上忙的,你盡管老找我。”


    那年輕姑娘在一旁幫腔,“還不快謝謝我們董事長!”


    王矣之輕斥一聲,繼續說:“這個家裏,咱們兩個,應該互相幫助。”


    她看著嚴成錦,問:“你說對吧。”


    她說起話來柔聲細氣的,但嚴成錦就是很不舒服,好像有條蛇繞著他身體緩慢爬行。


    他後退一步,“抱歉,我狀態不好,今天拍不成了。”


    他想走,王矣之也不著急,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又地把杯子放下。


    玉質的杯子和木頭桌麵撞出一聲輕響,嚴成錦心跟著抖了一下。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工作能拿多少錢呢。我想,如果不缺錢,你也不會接這種工作,對不對。”


    王矣之說:“老爺子是給聞佳音留了不少東西,但那些錢是死的,不能動。我們聞大小姐又是最有骨氣的,老爺子擺了她一道,最近幾年,她是不肯動他的錢的。”


    “至於她自己,養著兩個實驗室,拿錢當柴火那麽燒。所以你不要怪她,她不是不想給你錢,她是真的沒有。”


    嚴成錦不想聽了,轉身要走,卻被那個年輕姑娘攔下。她大約是王矣之的助理,滿臉倨傲。


    嚴成錦轉身,“我說過了,您這份工作我接不了。”


    王矣之依舊是那種悠哉態度,“你建議你先聽聽我的工作,再做決定也不遲。”


    “間間被家裏人寵壞了,雖然年紀不小,但還是小孩子脾氣。最近她又連遭打擊,我很擔心她的情況。”


    “但這孩子對我有些誤會,不肯跟我說話。所以,我邀請你來,是請你做我們之間的橋梁。”


    這是要他監視聞佳音。嚴成錦皺眉。


    王矣之看出他的抗拒,笑著指著斜上方:“那裏有監控。如果你不答應,她會看見我們這次會麵。”


    “我已經告訴你了,她對我有些誤會。如果她知道你和我私下見麵,心裏會想什麽呢。對了,你知道嗎,小聞董從不給人第二次機會。”


    她優雅起身,把玩著旁邊一株雪白的花:


    “就算不考慮自己,也想想你姑姑。夜市街那種地方,什麽人都有,說不定哪天她就不小心受傷。”


    “對了,你還有個妹妹,今天高二,對吧。”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王矣之要他在家人和背叛聞佳音間選擇。


    “你說的不對。”


    嚴成錦說:


    “夜市街不是‘那種地方’。夜市街就是夜市街,是隻要你肯努力,就餓不死的地方。”


    “聞佳音也不是被寵壞的小孩,她是小聞董,她肩上扛著責任,她是很了不起的人。”


    “至於你,和我是一家人,你也配。”


    “我和聞佳音有結婚證,似乎正兒八經的夫妻。你呢。”


    “你怎麽介紹自己的。”


    嚴成錦其實有更惡毒的話,但在別人的地盤不好太囂張,他也隻能忍住。


    車是不指望了,嚴成錦正盤算著怎麽走完十幾公裏路,眼前突然出現四個壯漢。


    “既然來了,多住幾天再走。”王矣之聲音依舊溫柔。


    她衝助理使個眼色,助理立即上前,把嚴成錦的手機搜走。


    助理指揮著保鏢,“把大明星送進客房,讓他好好學學規矩,省得丟我們聞家的臉。”


    我靠,竟然玩監禁!嚴成錦後悔了,剛才他應該罵那些刻薄話才對。


    明天是聞老爺子頭七,王德福提前一天上山,瞧瞧有什麽需要自己幫忙。


    要是能幫上忙,他就搭把手。要是幫不上,他就去安慰他姐。


    跟著聞裕明這麽多年依舊沒名沒分的,老聞家搞家庭聚會,她連露麵都沒資格。


    王德福在小別墅門口直歎氣,不明白他姐這是圖啥。


    大門緩緩開了,助理滿臉不情不願出來接他。


    助理是王德福本家旁支的一個孩子,王矣之上個助理被聞佳音送進精神病院後,她就接替了這個職位。


    她爸是王德福服裝店的股東,按照輩分,她該叫王德福一聲‘表舅’。但她跟王矣之混了幾天‘上流圈子’,很看不起這位充滿市井氣的舅。


    王德福還能看不出她這點小心思。


    這表外甥女也不知道什麽毛病,喜歡把中國話和洋詞混一起說,聽得人頭大。王德福也不愛跟她聊天。


    他找個借口,兩人原地解散。助理外甥女踩著高跟鞋迴去找王矣之,王德福溜牆根看新開的小花。


    順牆溜達一圈,花花草草長勢喜人,王德福挺滿意,才想去找他姐,卻在某扇窗戶裏看見張熟悉的臉。


    王矣之正在辦公室處理文件,王德福直接闖進來,“間間的對象怎麽在你這!”


    沒有外人,王矣之懶得裝。她滿臉不屑,“給臉不要臉的小白臉子,我讓他長點記性。——你怎麽認識他?”


    王德福也不好說是自己給他倆保媒拉纖的,隻好糊弄過去。


    王矣之隻是隨口問問,並沒放心上。她很快就罵起人來,“出來賣的貨色,竟敢看不起我。”


    “聞佳音是有本事,聞八達才過世就給董事會開了。聞八達活著時候倒拿她當寶貝,結果呢,頭七還沒過,就把她趕去個破爛地方。”


    “老頭說得倒好聽,什麽孫女才是聞家唯一的血脈,是聞家的希望。結果呢,公司還不是給兒子了。”


    說到這,王矣之又傷心起來。她手覆在自己肚子上,“可憐我的孩子。”


    “他還是個男孩,已經五個月大了,聞八達個老不死的也忍心叫人給我墮掉。”


    “他可是聞家的血脈。他可是聞家唯一的孫子!”


    她癲狂的笑起來,“報應,都是報應!”


    王德福真想告訴他姐,她活成這樣才是報應。


    聞老爺子差點活成人瑞,又是夢裏走的,算什麽報應。


    聞裕明如願執掌‘八達’集團,算什麽報應。


    最無辜的就是聞佳音,她遭受的所有苦難都是他們這群不負責任的大人強加給她的。她沒有報應,她隻是倒黴,做了聞裕明的孩子。


    唯一有報應的是王矣之。


    她改了自己的名字,學豪門闊太一樣生活,然後把自己困在仇恨裏。


    那個為了保住父親的服裝廠,咬牙跟人拚酒,為家人撐起一片天,自己卻在被窩裏偷偷哭泣姑娘,不知去哪裏了。


    很多時候,王德福都很想念她。


    他看看滿身奢侈品的姐姐,自嘲一笑。也許,隻有他才會懷念那個姑娘。


    是啊,有什麽值得想念呢。


    成天忍饑挨餓,擔心被債主找上門的日子,有什麽值得懷念。


    王德福覺得命這玩意真是奇怪,他們老爹被小三搞得家破人亡,他姐又給人做小三。


    才從王矣之辦公室出來,王德福便給聞佳音打了電話。


    他的道德早被磨平了,剩下一道鬆鬆垮垮的底線,是聞佳音。


    他得替他姐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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