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廳堂裏紅綢紅字全全撤了幹淨,白布已是掛上了門牆,王家眾人披麻戴孝不在話下,便是不相幹的人,也都撿了素衣穿上,一室沉寂,比著昨日剛剛事發,眾人麵上都多了一夜的思量。


    下人沏來的是釅釅的茶,喝了提神。袁鬆越端起來飲了一口,這邊聽知府周瑾說了話,便將方才遇見顧凝那廝而起的紛亂心思歇了,集中精力聽周瑾所言。


    周瑾說了兩句場麵言語,便將最要緊的說了來,“今晨自山下緊急召來的衙門仵作,現下已經驗屍完畢,諸位若無什麽異議,本官便請三位仵作進廳將驗屍結果道來。”


    眾人無有異議,周瑾立時朝下邊的人招了手,三位仵作進了廳。


    三人都是自山外趕來,今晨一道驗屍,現下自然是迴稟商議後的結論。


    王老太爺是被人捂死並無異議,兇手是用老太爺被褥將其捂住口鼻已至窒息,老太爺當時已然蘇醒,因而被褥有被拉扯痕跡,沿邊細線崩斷。


    這些地方倒也看不出什麽特別,中間一仵作一一說來,另兩位仵作間或補充。


    隻是仵作推測王老太爺被殺詳情時,二老爺咳喘起來,三老爺亦是連聲叫“爹”,大老爺也捂了眼,兩位女婿露了哭腔想勸,這王家一家人看來倒比昨日顯得對王老太爺的死更加悲傷了些。


    隻是查案容不得他們表露更多悲傷,周瑾安慰了一句便叫了停,隻是頷首讓仵作們繼續說,撿與本案破案有利的要處說。


    三人已是了解了幾分案情,當下那主要迴稟的仵作便揚聲喊了聲大人,“屬下等在王老太爺雙手指甲縫中發現了少許帶血的皮屑,極有可能為兇手殺人時,王老太爺反抗時抓傷兇手而留。”


    此話一出,廳內氣勢一振。


    這便是十分明白了,王老太爺抓傷了兇手,八成不是頭臉便是手或手臂,兇手又必然在山莊之中,是老太爺院內人所為還是外人入室殺人,一查便知。


    不用人提醒,周瑾便立時道:“快看那王喜和高姨娘,有無抓傷痕跡!”


    立時便有人迴稟了,“迴大人,這二人身上皆無抓痕!”


    王三老爺當即哼笑出了聲,側眼瞥向王大老爺,“大哥昨日還欲汙蔑姨娘,弟弟這廂可還記著呢!”


    王大老爺皺緊了眉頭,亦是看向他,隨即便朝周瑾拱手,“大人,還請盡快查找兇手!”


    周瑾自然比他心急不遜,立時揚聲,“先把院中眾人排查一遍!”


    王老太爺院中二十三人,除了高姨娘和王喜現如今一下從重點嫌疑洗脫出來之外,其餘二十一人,皆被帶到院子裏來,挨個查看。


    三位仵作負責查人,先頭的是老太爺的幾個小廝丫鬟,隻一人指尖燙傷以為,其餘人須尾俱全。這人的燙傷也有好幾日了,顯然不是為了掩蓋最新的抓傷所為。過了這幾個小廝丫鬟,便是東西院的三位姨娘。


    高姨娘跟老太爺時間最長,有育有一子三老爺,現如今老太爺的妻室早已亡故,她在老太爺根前地位最高,單帶了人住在東跨院裏。高姨娘沒了嫌疑,她的丫鬟嬤嬤全部排查了一遍,也沒有一人有什麽問題。


    最後隻剩了西跨院的人了。


    西跨院住著兩個老太爺這半年才納的小姨娘,剛剛及笄的花齡,一人姓隋,一人姓施,近來極受老太爺寵愛,時常近身伺候,這迴過壽也跟了老太爺過來。


    年紀輕輕的姑娘家,三位仵作不好直接上前拉了人家袖子看,自是道:“自行掀開半邊袖子吧。”


    這話傳了過來,後邊的丫鬟婆子都拉了袖子,倒是這兩位姨娘頗有幾分磨磨蹭蹭。


    隋姨娘咬了唇,垂下了頭去,施姨娘秀眉緊皺,神情不太自然。


    周瑾站在廊下監看,見這情形當即眼睛一亮,立刻指派了一旁站著的一命仵作,“快將這二人袖子拉開!”


    那仵作也曉得兩人恐是有異,連忙走上前去,他離著那隋姨娘最近,一手持住隋姨娘的左臂,便將她袖子拉開了去。


    亮在眾人眼前的本該是白藕一般的玉臂,可眾人定睛一看,全都吃了一驚,隻見那隨姨娘左臂之上,條條紅痕!


    立時就有人嚷了起來,“這姨娘定是兇手!”


    這一聲可把隋姨娘嚇到了。


    “不,不!我沒殺人!老太爺不是我殺的!”


    “那你臂上血痕如何解釋?!難道不是你捂死老太爺時落下的?!”周瑾立時喝問。


    隋姨娘立時紅了眼,“不是!大人!婢妾沒有殺人!是......是......”


    “是什麽?!”


    那隋姨娘卻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了,眼睛突然掃見一旁的施姨娘,“她身上也有!”


    這話可把眾人驚著了,施姨娘跪在一旁也是嚇了一大跳。周瑾一個眼神過去,仵作立時也掀開了施姨娘的手臂。


    仵作驚道:“還真是!”


    施姨娘臂上的血痕亦是不少,同那隋姨娘一般,條條道道縱橫,全都泛著紅的,十分駭人。


    周瑾皺了眉頭,廳內諸位王家人也圍了過來。


    上下看著這兩個臂上盡是血痕的小姨娘,倒是都不說話,隻那胡字勇朝著一旁同他對來眼色的樊治洪撇了撇嘴。


    周瑾卻不管王家人如何表現,厲聲朝著兩個小姨娘問道:“你二人說,這些血痕從何而來,若是說不清楚,這便是害死老太爺的罪證!”


    兩個姨娘才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被這周瑾一嚇都抹起眼淚來,那隋姨娘最先受不住嚇了,期期艾艾道:“是......是老太爺他,平日裏就愛這般......腿上、背上也是......也是有的!大人明鑒啊!不是婢妾殺死的老爺呀!”


    她說完便砰砰叩頭,眾人聽了她這話哪有不明白的,顯然是老太爺房中之事了!


    王家人臉上不免訕訕,周瑾一看便明白,王家人定然心知肚明。目光有掃過三個仵作。三人會意,又將兩姨娘手臂查看一番,也道:“這些血痕有些新有些舊,細看既有近一兩日的,也有半月以前的。”


    這下便麻煩了,周瑾不僅扶額,隻是這是王喜突然竄了出來,一下跪倒了周瑾眼前,指著那兩個姨娘便嚷了起來。


    “大人!不對!這兩人已是三夜未曾伺候老太爺就寢了!哪裏來的新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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